演講的意外發生之後，薑宣一直很自責。這種自責讓他的怯場症狀更加嚴重。因此不久後，薛淺淺接待了幾乎所有的外聯活動，剩下一部分由蘇文處理。業務部的事情本就繁重，薛淺淺開始覺得自己有些力不從心。沈君涵配了幾個助理給她試用，隻是結果都不太滿意。“這個博覽會就交給蘇文吧？”沈君涵說。薛淺淺卻很堅持要自己去。她做出這個決定，是有一些私心的。因為是博覽會，所以幾個公司都會占有一席之地，當然其中也包括YC。薛淺淺想借由這個機會，去見一個人。當天，薛淺淺剛到智尚的展位，身後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淺淺！”薛淺淺回頭一看，隻見陳帥那張帥臉，這麼會兒不見就仿佛老了十歲。“淺淺啊。我想死你了。”陳帥說完，又四下張望了一圈，“沈總沒在吧？”看他那慫樣，薛淺淺覺得既熟悉又懷念。“你現在怎麼樣？”薛淺淺問。這個問題她想問好久了，但是又不能隨隨便便問出口，要找個麵對麵的時機，才不會有誤會，這次博覽會，她知道陳帥一定會來，所以才堅持參加。陳帥搖了搖頭。薛淺淺到現在才知道，陳帥並沒有被革職，而是被轉崗了，他從業務部直接被轉去了技術支援部，也是經理級彆，底薪還漲了。但大家都知道，隻是業務部有提成，技術支援部沒有，一來一去，陳帥現在的境況其實比革職還要慘。“就當是休息了。”陳帥感歎。陳帥被轉去技術支援部，是因為收到了一封匿名舉報，說他濫用職權，以權謀私。全都是欲加之罪。擺在陳帥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轉崗或者離職。王陽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大局已定，她無法再幫陳帥爭取什麼，隻好默默地看著陳帥被革職。從陳帥口中得知，麥小川行事十分嚴格，而業務一組本就被陳帥帶得自由成風，一下子要接受嚴格的管教，很多人都產生了不滿的情緒。但畢竟不願意因為這點矛盾就放棄了大好的前程，所以一個個的都找陳帥來訴苦。他這個業務部經理正事沒乾幾件，全都乾了居委會大媽的活兒，心裡也是憋著難受。“早知道還不如跟你們一起跳槽。”陳帥這樣說，他當然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最佳的機會。現在智尚有自己的業務經理，而他曾經又是淺淺的上級，他如果帶著團隊跳槽，位置該如何安排？是個難題。陳帥和王陽現在都已經被死死地困在YC，陷入了無比的被動之中。薛淺淺跟陳帥聊完之後，已經到了下午，博覽會第一天就這樣結束了。正巧沈君涵就在附近接受采訪。媒體采訪結束之後，薛淺淺接到了沈君涵的消息。“晚飯。”沈君涵的短信簡單，緊接著發來一個定位消息。薛淺淺問陳帥有沒有興趣一起吃飯，陳帥瞄到薛淺淺手機裡是沈君涵發來的定位，立刻搖頭。現在的陳帥，仿佛比以前更害怕沈君涵。“我沒臉見沈總。”陳帥說，“好不容易撐到這個時候，卻被硬生生地拉了下來。”薛淺淺想要說些安慰的話，陳帥搖了搖頭。“淺淺，這都是命。幸好你跟著沈總走了，不然我真怕害了你。”薛淺淺咬了咬嘴唇。陳帥還不知道麥小川為什麼會來到YC，說起來，陳帥的遭遇，她也是要負責任的。陳帥走後，薛淺淺整理完自己的情緒，來到餐廳，明明是周末卻冷冷清清沒幾桌人。薛淺淺剛坐下，服務生就將一盤小龍蝦送到了她的麵前。“沈總，你這算是要犒勞我嗎？”薛淺淺這句話，沈君涵哭笑不得，以他的標準，一盤小龍蝦頂多是打發，哪裡談得上獎賞。“你還記得這是哪裡？”“這是以前和YC有合作的餐廳。”現在合作時間到了，門可羅雀。薛淺淺覺得沈君涵話中有話。“你頭一回相親的餐廳。”薛淺淺想起來了，那個凱文的事情還曾引起一場不小的風波，最後是沈君涵出麵才搞定。近在眼前的事情，已經三年過去。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和沈君涵麵對麵用餐，他還記得自己曾經最愛的小龍蝦。“你帶我來這裡，還點上了小龍蝦，是有什麼企圖？”他肯費心做這些事情，肯定是有所圖，沈君涵也懶得刻意掩飾那些動機。“我的動機很簡單，收買人心。”“有你這種收買人心嗎？”薛淺淺說完，想起今天遇到陳帥的事情。難道是沈總怕陳帥挖人？這也未免太沒自信。“你這個人吃軟不吃硬，架著刀子要你走你未必會走，可人家兩滴眼淚說不定就能把你給騙走。”沈君涵深度剖析了薛淺淺的人格品行，一點都沒說錯。“我的確心疼陳帥，還有王陽，所以我們必須這樣鬥下去嗎？”薛淺淺問，“現在對哪邊都沒有好處。”沈君涵搖了搖頭，這些事情並不是他能控製，如果池弦驚和麥小川願意罷手，他當然樂意。“陳帥是我一手帶出來的，王陽的性格我也了解，他們不會那麼容易就妥協。”“那小川呢？”薛淺淺問。她多希望麥小川可以厭倦，退出這場鬥爭之中。“恐怕沒那麼容易。”沈君涵說，“你知道什麼叫沉沒成本嗎？”薛淺淺點點頭，因為前期的付出太大，而無法止損。“因為她為這次複仇付出了十二年的等待和折磨，這個沉沒成本太高昂，她不會輕易放棄。”也許正像沈君涵分析的那樣，麥小川不會回頭，對麥小川而言，如果她放棄了，那這十二年來的恨，就成了一場空。人生是這樣，感情也是這樣。因為自己的投入太多而放不下，卻逼著自己投入更多，直到走投無路。這就是沈君涵口中的沉沒成本。薛淺淺擔心王陽和陳帥的同時她更擔心麥小川。在薛淺淺搬走不久的時候，王陽還是會時不時地和薛淺淺聯係，但現在聯係的次數已經少得可憐。薛淺淺隻能從職場上得知麥小川的情況，王陽和陳帥也是一樣。麥小川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讓薛淺淺感到深深的擔憂。她相信，如果沒有池弦驚的教唆，麥小川就算是再恨沈君涵，也不會把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逼到這個地步。提起池弦驚，沈君涵總不免要想起麥雪伶的往事。薛淺淺對此會刻意回避，但該麵對的始終要麵對。陳帥被轉崗這件事，讓薛淺淺覺得，這件事情並不光牽扯到沈君涵，還牽扯到整個YC，那是她曾經工作過的地方，她不願意就這樣看著她的朋友和同事們因為池弦驚這一個人而永無寧日。“我知道你不喜歡提起他，可現在我們也隻能直麵這個人了。”薛淺淺說。沈君涵點點頭。他跟池弦驚從小到大都是敵人，池弦驚和沈君涵很多地方都很相似，不同的隻是沈君涵的母親在沈家幾乎沒有地位，而池弦驚是長子，受著萬眾矚目。見麥雪伶和他在一起，他不服，給硬生生地搶了過來，[讀1]事到如今，回想起來，那些真是該死的好勝心。“你就這麼不信任我？”“我信任，所以才更要抓緊你。”沈君涵拉起了薛淺淺的手，在夜色裡漫無目的地走。這些日子以來，薛淺淺經曆了太多。起初，她對於沈君涵是憧憬，而後卻說不太明了，她隻希望能跟他在一起久一點，更久一點。薛淺淺的生理時鐘大約是在七點半到八點之間。醒來發現沈君涵已經上班去了，她也正好悠哉地給自己做一份早飯，郵箱裡寄來了一份英文郵件。寄件人是星辰國際。看完郵件，薛淺淺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郵件裡說星辰國際對他們交流會的表現印象十分深刻，希望能夠有進一步的了解。她帶著一份愉悅的心情準備跟同事們分享這個好消息。然而當她來到公司的時候。辦公室裡氣氛卻異常凝重。薛淺淺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打開自己的辦公室門，發現居然是自己的親娘，正嚴肅地坐在沙發上。“媽媽你怎麼來了？”薛淺淺萬分不解地看著薛媽媽。“我怎麼不能來？”薛媽媽的臉色不大好。自從薛媽媽知道薛淺淺離開了YC這樣的金飯碗，來到一家創業公司，她的心緒就不太安寧，不管薛爸爸怎麼安慰，都覺得女兒是上了賊船。也正因為這份擔心，薛媽媽關注著智尚的一舉一動。那晚的交流會雖然是業界內部的會議，但畢竟是一年一度的大事件，許多媒體都有報道。沈君涵和薛淺淺高調的牽手自然也被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拍攝了下來。薛媽媽看到之後，心裡不大高興。她心裡一方麵希望薛淺淺能早些戀愛，嫁個合適的好人家，另一方麵，不希望她把戀愛的事情鬨得人儘皆知，而且還同居，這萬一兩人日後沒結果，麻煩的可是姑娘這邊。薛淺淺沒心情理會媽媽的擔心，現在薛淺淺隻有一個念頭，希望沈君涵今天不要上班。可偏偏沈君涵今天一早就出了門，現在估計已經在辦公了。才想到這兒，薑宣就抱著一盒披薩走了進來。“薛妹妹，來，早飯咱們吃個西班牙風情……”才說了半句話，薛淺淺她媽的眼神已經把薑宣徹底給壓製住了。“小夥子，你們沈總呢？”薛媽媽剛說出口，薑宣的披薩就被嚇掉在了地上。薛淺淺連忙給薑宣使眼色，薑宣卻渾然不覺。“阿姨，沈總辦公室在樓上。”薑宣說。薛媽媽臉色一沉，回頭看向薛淺淺：“回頭再來收拾你。”薛淺淺已經徹底控製不住當下的場麵，隻求快點能得到解脫。薑宣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快就把沈君涵的位置給暴露出來，但也不能讓老人家滿大樓地問，不然觀感多糟？最後由薑宣帶著薛媽媽來到了沈君涵的辦公室。薛媽媽看到沈君涵的第一眼，充滿了猜疑，那眼神仿佛在說：“你小子怎麼看上我女兒的？”“那個，沈哥啊，這位是薛妹妹的媽媽。”薑宣趕緊熱場，怕沈君涵早上脾氣不好，一下子把丈母娘都給轟了出去。沈君涵自然是詫異，轉頭想去跟薛淺淺交換些信息，而薛淺淺早已沒那個心情，一直擺著雙手合十的動作試圖給沈君涵道歉。“小夥子，我們女兒要跟你，總不能沒名分吧？你拖著她的青春，那就是折我們二老的壽命。”薛媽媽講話直接，在場的全都傻了眼。“對不起，阿姨，我還沒考慮過結婚的事情。”沈君涵回答。沈君涵說得乾脆，倒真是他的性格了，像是回絕一個強賣的店家，就是這麼簡單。薛媽媽一臉尷尬，不光是薛媽媽，還有薛淺淺和薑宣也都傻了眼。這種時候不應該順著老人的意思嗎？顯然沈總麵前，人人平等，沒有老幼之分。薛媽媽的臉色由紅轉黑，又黑裡泛著白，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淺淺，這種男人拿你開心，你不要浪費青春！”說完氣衝衝地走了，薛淺淺擔心地跟了出去。屋子裡隻留下兩個大男人。“沈哥，你說真的啊，你真的不想娶薛妹妹？人家為了你離職、創業，忙裡忙外的……”薑宣對薛淺淺真有幾分心疼，也因為薛淺淺那股認真的勁道他很喜歡。在他的家鄉，一個女孩子願意這麼跟著自己，不敢說保證她金山銀山，那至少也得許下承諾。沈君涵搖了搖頭：“不是不娶她，是沒有這個打算，任何人都一樣。”薑宣聽到這裡，也覺得多說無益，臨走前又停下來，說：“沈哥，很多事情是不等人的，等你準備好了一切的時候，東西也就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