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李果要回美國的消息，整個業務一組陷入了漫長的苦悶之中。本來要麵對日常查崗的沈君涵已經夠辛苦，現在連他們的天使小果都要回美國了，簡直雪上加霜。“老大，你說咱們能不能再留留小果呀？”女同事們拉著陳帥懇求。一個個的都情真意切，陳帥起初是盼著李果能走，現在李果真的要走，他也有些舍不得了。可李果是特批的實習生，不用辦理離職手續，到了時間直接走人就可以，陳帥在這上麵，沒有半點說話的權力。整個業務一組的同事都想去給小果送行，小果婉言拒絕。他說他不擅長應付離彆，不希望大家來送他。他還說他可能很快就會回來，大家勿念。最後來送行的隻有薛淺淺和沈君涵。“小果，記得回來看我們。”薛淺淺說。李果點點頭，目光瞟到了一邊的沈君涵。“舅舅，淺淺是我喜歡的人，無論你出於什麼原因傷害她，我都不會原諒你。”薛淺淺老臉一紅，沒想到李果會在這種公共場合說出這種羞恥的話。可李果的目光如炬，不像是一句玩笑。沈君涵呢，隻是點了點頭。薛淺淺看著那個帥氣高大的背影漸行漸遠，仿佛看到某一個雪夜裡被棄之不顧的自己。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兩年過去，她已經徹底從那時候的傷痛裡走了出來。她發自內心相信李果能好起來，畢竟李果的堅強大大超過了薛淺淺的想象。也許從一開始，他就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那個樣子。“沈君涵，我有一種罪惡感。”薛淺淺說。這種罪惡感，是發自內心對自己的不恥。她覺得自己和當年的顧海誠並無二致。沈君涵拍拍她的腦袋。“現在怎麼辦？”薛淺淺問。“什麼怎麼辦？”沈君涵不明白她所指的是什麼。薛淺淺指的是沈君涵和自己的三個月約定。這個約定基於李果離開的時間而定，兩個月後，李果離開，剩下的一個月時間該怎麼處理？這是個問題。兩人麵麵相覷，沈君涵忽地牽起她的手。“照常履行。”他說。沈君涵拉著她走向機場的大門，她感受到沈君涵手上的溫度。這兩個月來，她已經很習慣被他牽著手，而他也會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有的時候，薛淺淺不由得猜測，這三個月的期限究竟意味著什麼？為什麼李果那麼肯定沈君涵一定不會喜歡上自己？他和她之間，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會怎麼樣呢？這個問題的答案，來得比她想象中的更快。李果走後，薛淺淺又恢複到了忙碌之中，業務一組和業務二組的較勁沒有片刻停歇。薛淺淺好不容易才得空，跑去茶水間裡衝咖啡，打算迎接下一場戰鬥。忽然聽到一聲慘叫，回頭一看，原來是許久不見的羅甜。羅甜身邊還坐著幾個產品部的同事，一起看著手機。似乎是她們微信群裡發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信息。“沈總要離職！”其中一個姑娘沒忍住，叫了出來。“噓！”周圍的姑娘紛紛指責了她的大嘴巴和大嗓門。薛淺淺走到那群姑娘附近。“你們說哪個沈總？”薛淺淺問。其實從她們的語氣裡，薛淺淺已經可以肯定，她們口中的沈總就是沈君涵。羅甜一看是薛淺淺，一下子來了勁兒。“喲，這麼大的事情沈總居然沒跟你說？我就說你倆的謠言是假的。”羅甜站起來，走到薛淺淺的麵前。在旁人眼中，薛淺淺對羅甜一再忍讓，但其實羅甜自從上次偷拍事件之後收斂了許多，有時候碰到，也隻是逞些口舌之快，薛淺淺不痛不癢。包括今天的話，也是一樣。“沈總怎麼看得上你這種人。”羅甜說。“那你覺得沈總該看上什麼人？”薛淺淺微笑著看著羅甜。羅甜見薛淺淺的問題直接針對自己，心裡更加窩火，乾脆擋在了薛淺淺麵前。“薛淺淺，你這個人有沒有教養？彆人好好跟你說話，你就這個態度？”羅甜氣急敗壞地說。“我問你，他什麼時候離職？”薛淺淺問。羅甜心中一驚，眼前的薛淺淺仿佛不再是那個和她一起進公司的職場菜鳥，她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有了銳利的氣息。難道和沈君涵一起的人連氣質都會被傳染？羅甜抱臂，哼了一聲，說：“一個月後。”麥隆電子的合作案敲定的同時，麥小川收到了薛淺淺給她發來的留言，她尚未來得及聽，就被一直在等她的劉旭叫了過去。劉旭打電話預定了一間安靜的餐廳，吃飯是其次，他想好好跟麥小川說說話。這些年麥小川有些變化，她依舊是人群裡最閃亮的人，但是她的表情，一言一行都不如以前那麼囂張跋扈。她內斂了，這反倒讓她看起來更有架勢。劉旭細細打量了她。麥小川習慣了奢侈的衣著、首飾，唯獨手鏈上的一個銀墜子，顯得格格不入。墜子不算大，尋常人不容易察覺，就算察覺，也就當做是某個設計師的新品。而劉旭卻認得這個墜子。這個墜子，她已經戴了十二年。“小川，你還在查雪伶的事情？”劉旭說完，麥小川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劉旭大約也意識到自己說話唐突，想道歉的時候，麥小川笑著打斷了劉旭。“飯還吃不吃了？”麥小川問。“當然吃，我去取車。”劉旭下到車庫，麥小川直接去了一樓。她答應跟劉旭一起吃飯，並未帶著任何期冀，隻是與人方便，自己方便。麥小川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手鏈。十二年了。如果劉旭不提醒自己，她還沒有意識到那件事情已經過去十二年之久。這些年來，她隻是一味地執著，但始終都沒有她想要的結果。劉旭把車停在了她的麵前。麥小川上車，係好安全帶，劉旭倒是識相，不再提起不高興的往事。吃完飯回到賓館，麥小川打開了薛淺淺發來了語音留言。連續兩個月的時間，麥小川都埋頭在合作案裡，吃飯的時間都十分緊張。收到薛淺淺的留言之後，她按下了保存選項，沒有馬上收聽。現在，她終於再次打開語音信箱，選擇“收聽留言”。在正式開始說話之前，有一段長長的空白，她在緊張，麥小川輕易就能猜出薛淺淺當時的心情。聽得出來，薛淺淺排練了很多遍。麥小川把頭靠在沙發上，屋子裡回蕩著薛淺淺因為緊張而顫抖的聲音。薛淺淺並沒有做錯什麼。麥小川的憤怒、生氣、宣泄隻是因為自己心裡還沒放下麥雪伶的往事。再加上再次遇到顧海誠，心中那股不甘又被點燃，急於尋找一個出口，所以她找到了李果。對於李果，她是喜歡，可更多的，卻是對淺淺的刻意刁難。麥小川聽完錄音，走到洗手台前洗了把臉。鏡子裡的那個女人讓她覺得有些可怕。自從麥雪伶去世之後，麥小川的穿衣打扮都刻意模仿著麥雪伶的風格。她留起了長發，穿長裙子，仿佛這樣，麥雪伶又重新活在了這個世界上。她漂亮，精致，人見人愛，但她究竟不是麥雪伶，而且她的心底裡正滋長著一個惡劣的人格。“姐……”麥小川對著鏡子，低聲說著，肩膀微微顫抖。麥小川並沒有直接回複薛淺淺的留言，而是直接定了回Ｈ市的飛機票。當麵和解，這樣比較像她的風格。在回程的飛機上，麥小川不禁回顧這些天的會議和合作，至今為止，麥小川依舊不解，池弦驚究竟為什麼會願意注資。池弦驚簽下了這個近乎饋贈的合同，不可能沒有所圖。但無論池弦驚貪圖的是什麼，麥小川都隻能給他，因為那畢竟是麥偉龍付出了整個人生的公司。麥小川正想著，一個男人走了過來，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麥小川覺得詫異，剛剛身邊明明是個五十來歲的女性。抬頭一看，居然是池弦驚。“怎麼是你？”麥小川回頭張望了一圈，沒有找到剛剛那位女性。“我拿頭等艙換了她的商務經濟艙。”池弦驚解釋完後，悠然自得地坐到了麥小川的身邊。麥小川為人爽快，但在商場上走得多了，自然而然會對人有所防備。這個池弦驚從頭到尾都散發著一股危險的氣息，麥小川實在不敢大意。池弦驚的目光停留在麥小川的手鏈上。他的眼中，遊移過一絲閃爍。“這個墜子，很特彆。”池弦驚笑著說，“哪裡買的？”麥小川被他盯得不是很舒服，將手收了起來。“這個是我姐姐親手設計的。”麥小川出於禮節還是回答了池弦驚。“哦，怪不得那麼特彆。”“池總，我這幾天很累，你不介意的話，我想休息了。”麥小川笑著說。“好，不打擾你。”池弦驚也微笑地坐回了他的位置。麥小川下飛機，一路跟池弦驚保持著距離。她快步出關，沒料到池弦驚還是走在了她的前麵。接他的車已經等候多時，他微笑地開門，對著麥小川說：“我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