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果說完，薛淺淺把他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似乎是看出了些異樣，但要說是誰，她還是說不出來。李果笑了笑，他並不介意薛淺淺是否能認得出自己。現在能跟她兩個人一起坐在這嘈雜的小店裡，他已經感到十分滿足。李果第一次見到薛淺淺是他高一那年。那一年，薛淺淺高三。薛淺淺模考成績一直是學校裡前三。本著能者多勞的原則，她常常幫著學校為高一新生做學習方法的指導。這種指導以小組的方式進行，每次都是三五個學弟學妹跟著學長學姐一起，討論交流。有一次，薛淺淺也像往常那樣跟學弟學妹一起討論。一個學弟忽然哮喘發作，就這樣倒在了桌上。所有人都懵了，唯有薛淺淺的媽媽也有哮喘經曆，她熟悉這個時候該做什麼，於是立刻動員其他學生一起援救。“去開窗，讓空氣流通。扶著他半坐著。”“快，他的書包裡肯定有藥。”“就是那個，喘康速。”薛淺淺為小學弟噴上喘康速，打了急救電話，最終化險為夷。這件事情之後，學校不再組織學生間的互相學習活動，而是由老師代為指導。薛淺淺擔心那位學弟的情況，去醫院裡看過他，結果學弟已經出院了。不久以後，薛淺淺高考、畢業，這件事情也就畫上了句號。“你就是那個小不點兒？”薛淺淺從位置上跳了起來，在她的記憶中，那位學弟身材矮小，而李果一米八八的大高個兒，大長腿，真的不能怪她認不出來。“你怎麼不早說？”薛淺淺狠狠地捶了一下李果的胳膊。“我是在等，等淺淺你什麼時候能把我認出來。”李果笑了笑。“你的變化也太大了，我能認出來就是神仙了。”薛淺淺搖搖頭。“淺淺一點都沒變。”李果說，他在人群中一眼就把薛淺淺給認出來了。薛淺淺聽到這樣的話，無論是真是假，還是受用的，二十四歲和十八歲怎麼可能一點變化都沒有呢？但有人願意這樣哄自己，終歸是個高興的事情。“那你的病現在好點了沒？”薛淺淺上下打量著李果，仿佛是個陌生人。李果點點頭。長大以後，犯病的次數少了，現在跟尋常人沒什麼兩樣。因為這病，家裡人管著他的飲食。“對對對，這個龍蝦你彆吃了，我下回請你吃牛排。”薛淺淺拍著胸脯說。李果看著她，點點頭，仿佛無論薛淺淺說什麼，他都很高興。回到公司，李果又一度成為了業務一組的話題。在眾星捧月的勢態下為業務一組立下汗馬功勞，陳帥對這個小家夥可算是又愛又恨。趁熱打鐵，陳帥公布了薛淺淺的計劃。陳帥宣布，從今往後，每月由該周銷冠帶著實習生李果熟悉、學習業務。意思就是——人人有機會，讓實力說話。辦公室裡的姐姐們一聽，立刻心花怒放。陳帥看到這情景，心裡甜苦參半。一旁的李果卻一直保持著沉默。他看著薛淺淺走進茶水間，也跟著走了進去。“淺淺。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李果問。薛淺淺回頭看著李果，“小果你瞎說什麼呢，你可是立了大功。”李果得到了讚美，但臉色絲毫沒有轉晴。薛淺淺這才意識到其中緣故，估計是李果誤會了自己，以為自己不想帶他學習。但薛淺淺也無法把事實講出來。她總不能說：“小果呀，咱們領導嫉妒你的美貌與才華所以才想出這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要真這麼說了，估計陳帥得活生生被氣死。她能做的，隻是像一個師傅的樣子，開導小同學的不滿。薛淺淺肚子裡那些安慰人心的套話已經準備完畢，但說出口之前，茶水間又進來一個人。沈君涵大步流星地走進茶水間，看到了薛淺淺和李果，未打招呼就徑直走到兩人的身旁。薛淺淺：“沈總，蘇文最近請假了？你怎麼老是自己來衝咖啡？”沈君涵：“怎麼？做了虧心事不敢見我？”“嗬嗬。”薛淺淺嘲諷地乾笑兩聲。沈君涵：“怎麼愁眉苦臉的？”“啊？”薛淺淺一愣，才意識到這話是在問李果。心念沈君涵的記憶力果然是YC之最，連這麼個實習生的麵孔都能記住。“沒什麼。”李果說著，低下了頭。對於沈總的關心，居然能這樣泰然處之，薛淺淺心中對李果的好感又增添了幾分。“有什麼不滿，要積極跟上級反映。”沈君涵說罷，看了一眼薛淺淺。看得她心裡發毛。李果察覺到沈君涵壓製著淺淺，立刻說：“跟淺淺沒關係，是我自己帶著情緒來工作了，我反省。”太夠哥們兒了。薛淺淺感歎。可這樣一來，倒顯得她自己很不仗義。“淺淺？”沈君涵聽到李果這樣稱呼薛淺淺，皺起了眉，隨即打量兩個人。薛淺淺意識到沈君涵的視線，立刻解釋：“啊，對，是我讓他叫我淺淺的，我這個人沒那麼多拘束。”“公司裡，還是該有些拘束。”沈君涵說完，不等她反駁，離開了茶水間。薛淺淺納悶，一個稱呼而已，用得著那麼上綱上線嗎？薛淺淺早先就跟李果介紹過了公司裡的大小人物，沈君涵自然也囊括其中。在YC，多多少少要跟沈君涵這個人打交道，薛淺淺的忠告是：謙遜禮讓、安分守己，總之沒事彆瞎招惹就行。李果當時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你跟他很熟嗎？”李果問。這一問，可把薛淺淺問著了。在這諾大的公司裡，薛淺淺跟沈君涵的關係還真不算遠。但要說熟，可能除了蘇文誰都和他不熟吧。“哎，整天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樣子，我倒是想跟他熟。”薛淺淺脫口而出，立刻意識到自己是在跟自己徒弟講話，立刻改口，“全公司都想跟他熟。”薛淺淺到最後也沒能安撫到李果。見他有些落寞的表情，薛淺淺是發自內心地感到心疼。這一回，她覺得自己的主意似乎是出壞了，她把李果一個有思想有血肉的好孩子物化成了一個獎勵，絲毫不尊重他個人的意見。薛淺淺搖搖頭，自己還是太嫩了一點。終於到了公布月銷售冠軍的時候，而這個月的銷售冠軍卻是個天大的笑話。因為鄒先生的合同，陳帥自己的業績扶搖直上，成了業務冠軍，最後帶小果學習的任務就落到了陳帥的頭上。這是他最不想發生的事情。陳帥一臉大寫的生無可戀。看著李果跟著陳帥進進出出，女同事們不再你爭我奪，反而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調笑陳帥的身高問題：“老大，你真的有一七六嗎？怎麼感覺你才一六零？”陳帥一七六的身高，平日裡還算是可以，但到了李果麵前，一下子矮了一大截。因此，業務一組又變回了那個談笑風生的好地方。業務一組回歸了平靜。而薛淺淺這邊卻收到了一條來自沈君涵的短信：“速來我辦公室！”薛淺淺覺得納悶，她該整理的資料也整理完了。最近並沒有惹沈總不開心，怎麼沈總會忽然發消息給她，而且還不惜用了一個感歎號？薛淺淺提心吊膽地敲開沈君涵的辦公室門。隻見他一個人坐在椅子上，表情凝重地看著桌上的一個信封。“薛淺淺，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沈君涵冷冷地說。薛淺淺一臉迷茫，完全不知道沈君涵指的是什麼。沈君涵沉著臉，把信封拿起來，丟到薛淺淺的跟前。薛淺淺拆開一看，裡麵全是自己和李果那天晚上一起吃麻辣小龍蝦的照片。那晚，薛淺淺終於知道彼此是久違的故人。她一高興，就把李果當成了那個高一的小不點，又是捏又是摸，完全忘記他已經是個高大的帥氣男人。這些照片，刻意截取了特彆曖昧的角度，兩個人看起來就像是熱戀的情侶一樣。薛淺淺一見到照片，就想起了幾個月前微信群裡的事情。當時公司裡的人是如何議論她的，至今曆曆在目。“你怎麼解釋？這就是你薛淺淺帶新人的方式？你想怎麼樣？”沈君涵一字一句把薛淺淺逼到了絕處。即便是抓拍角度問題，但她那晚也確實跟李果走得特彆近，這都是真的。沈君涵從自己位置上走了出來，走到薛淺淺的麵前，凝起眉，又問了一遍：“薛淺淺，你想怎麼樣？”“我……”薛淺淺被沈君涵的動作嚇到，有些口齒不清。“你現在是想從我外甥身上下手？”外甥？薛淺淺更加詫異。瞪大了眼睛看著沈君涵。沈君涵挑眉。薛淺淺覺得自己的耳朵邊上似乎有個小人，嘰嘰喳喳吵個不停。她看到沈君涵一臉不屑和藐視。以前沈君涵也總是諷刺她，但這回不一樣，他看她的眼神，是發自心底地感到惡心，這是薛淺淺從來沒見過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