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我和林以灝回家,林以灝去車庫停車,我率先跑進客廳,進去先看見的不是師娘,而是姊姊。姊姊和師娘說,林以灝要麼娶她,要麼林家就和我們姐妹倆斷絕所有聯係。師娘被氣到,深呼吸了好幾次,但她從不和人發脾氣,她知道林以灝曾經對姊姊有過一段感情,勸姊姊說:“瑜徽,過去的事讓它過去吧!我不是說讓你原諒我們,是希望你能放過你自己。歆午是你親妹妹,你這個想法,是想把你們三個人的未來都毀了嗎?”“過去你倒是說的輕鬆了!我爸我媽死在我麵前,你們毀了我所有的生活,卻連我唯一的妹妹都要奪走!林夫人,你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師娘聽姊姊說起爸媽的死,眉頭一緊,立刻朝我看了過來。我和師娘對視了一眼,跑到姊姊身邊,拉住她說,“姊姊,我真的愛林以灝,我們就要修成正果了,求求你了彆再折磨我們了。”“歆午,你知道我為什麼非要這麼做嗎?”姊姊低頭看了看我的手,我手上戴著林以灝送的求婚戒指,切割完美的鑽石在光線下閃著光芒,她打量了兩眼,再抬頭冷冷地看著我,眼神裡帶著陌生的恨意。她繼續說:“在你不知道整件事情之前,你一根筋非要和林以灝在一起,我生氣,但我不怪你,因為你不知情。可你知道後,非但不記恨,還準備和他結婚生子,你們兩個在一起不是一天兩天了吧?故意戴戒指給我看,炫耀呢?你覺得爸媽的死對你根本不重要,林家人才是你的親人是嗎?”說到最後,姊姊的聲音幾乎是在嘶吼,在整個大廳裡回蕩著。“我沒有!姊姊,你知道離開林以灝的那段時間,我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嗎?我滿腦子都是他,他對我的好、和我提的分手,這些事情反反複複地折磨著我,我也做過努力想放棄他,可是他並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啊……”姊姊繼續冷眼打量著我,“你說的對,既然你那麼舍不得他,我們的姐妹情誼就到此為止吧!你訂婚也好嫁人也罷,今後彆讓我知道,我放過你們,行了吧?”姊姊說完,冷冰冰地再看了眼師娘,站起來離開家。我跟著跑了出去,怕她受了刺激。姊姊走的飛快,我拖住她不讓她走,繼續爭辯道:“姊姊,爸媽已經離開很久了,我知道我這話說的很沒良心,可是,活著的人不是更重要嗎?你其實不止是因為林家,你是在跟自己過不去啊!你要林以灝娶你,可你哪裡愛過他?這太荒謬了!”“歆午,你聽過這樣一句話沒?”姊姊回過頭,拉開我拽著她的手,平靜下來,說道,“強扭的話不甜,但我又不在乎它甜不甜,隻要把它扭下來,我就開心了。他愛不愛我不重要,我也不在乎,但他爸媽要麵子,他這樣的家庭麵子比什麼都重要,我不愛林以灝,但我愛爸媽,爸媽除了我沒人再記得了,我永遠忘不掉爸爸倒在鋼筋水泥中的樣子。爸爸死的那天,離開家之前還送先送我去了學校,告訴我晚上要在校門口等他,他給我買蛋筒。當時我等在校門口等了那麼久,心裡想著爸爸買了蛋筒,一定要帶回家先給你吃。結果他再也沒有來了,爸爸死在那裡時,你知道林以灝他爸是什麼樣的嗎?他爸穿著西裝,在灰塵紛揚的工地上,皮鞋一塵不染。再後來是媽媽,原本我們還有媽媽,媽媽原本不會死的,但林以灝他爸的公司,隻賠了我們家十萬塊,他們用十來萬買走了爸爸的命,媽媽根本養活不了你我,她是被生活壓垮了!她死在家裡,口吐白沫,離開的前一天晚上告訴我,要照顧好妹妹。你知道後來,當我得知林以灝就是殺人犯的兒子時我心裡的痛苦嗎?我每天晚上都在做噩夢,我的人生已經過的這般糟心了,我隻想你好好的,快點長大快點獨立,然後和林家拉開距離,而你,你就是這樣對待我的!你不愛爸媽,爸媽隻有我,我忘不掉。”我哭出了聲,伸手捂住自己的臉。姊姊仰頭冷笑了兩聲,輕飄飄地問我:“你除了哭還能乾點彆的嗎?歆午,該哭的人是我!你知不知道?”這時林以灝從車庫裡出來,他看見我和姊姊在一起,跑過來把我拉開,質問姊姊說:“你到底想折騰到什麼地步?給我個時間,讓我知道這樣的鬨劇什麼時候是個頭。顧瑜徽,你真的會把人往絕路上逼。”“彆說了。”我轉身看向林以灝。“好,我不說她了。”林以灝看了眼姊姊,伸出手幫我把眼淚擦掉,“我們回家去。”姊姊一聲不吭,抬起腳步飛快地走開了。我擦掉眼淚,告訴林以灝姊姊現在情緒很激動,不知道會做什麼事。林以灝去找了司機,讓他跟著姊姊。晚上林叔叔趕回家,他和我道歉,說爸媽的死他逃不了責任,當年所有的受害者和受害者家屬,他們都在儘力補償。林叔叔說:“歆午,我是生意人,在生意場上待久了,有時候會被利益蒙蔽了雙眼。當時死傷的人很多,事情被公開的話,對那時的公司打擊太大,被壓了五年,後來被一個受害者家屬翻出來,我才知道具體情況。我一直很愧對你們,以後瑜徽有什麼要求我都儘最大努力幫她完成,不止是她,所有受害人和受害家屬我都會全力幫助。但希望我做的事,不會牽連到你和阿灝,歆午,這些年我疏忽了對你和阿灝的照顧,但你們都長成了好孩子。”我冷靜下來思考了很久,而後對林叔叔說:“林叔叔,請你下一次,再鄭重地和我姊姊說聲對不起吧!我知道這些年你對我非常好,但我姊姊,真的很委屈。”林叔叔鄭重地點了點頭,第二天和師娘一起去找了姊姊,他們回來後,從師娘的表情上,我能看出此次談話的不順利。姊姊態度堅決,堅決不原諒。這是姊姊的選擇,大家不意外,但姊姊似乎是受了更大的刺激,她開始頻繁地糾纏林以灝,給林以灝發信息打電話、去機場堵他,一根筋非要林以灝娶她。偶爾我拿著林以灝的手機,會看見姊姊發的威脅或者挑釁的短信,之後林以灝把姊姊拉黑了。我知道姊姊這樣做,並非是真要林以灝娶她,她是想讓我放棄林以灝。林以灝自然也清楚這一點,他待在家裡的時候,天天和我形影不離。我給貓頭鷹梳毛給小獅子洗澡,這些他平時根本不會做的事,他會和我一起做。我有種感覺,是他也害怕我會動搖。師娘替我們選好了訂婚日期,就在下個月中旬。我想要推遲,再去和姊姊好好談,但姊姊拒絕和我的任何交流,林以灝拉黑她後,她也拉黑了我。我問師娘:“訂婚的話,姊姊那邊怎麼辦?”“歆午,我們就是擔心瑜徽再做出什麼事情,才決定這麼做的。按照現在的情況,即便推遲個三五年,瑜徽也不一定會同意,她不原諒我們是應該,但她糾纏阿灝可能會更久,這對三個孩子來說都是煎熬。你這段時間去學校把學習的事處理好,訂婚的所有事宜我來辦。”我點頭答應下來,心裡比起期待,更多的還是擔心。師娘開始認真籌備訂婚的事,邀請了六百多號人,親朋好友,包含了A市一眾有頭有臉的人物,還有我遠在北京的朋友老師和同學。她請福利院的老院長去給姊姊做思想工作。和我一起去找姊姊,給姊姊送邀請函。姊姊罕見地讓我進了屋。她從師娘手裡接過邀請函,拿著斜視了兩眼,立刻撕成碎片扔到地上。“還打算邀請我去見證你們的幸福?林夫人,你這樣挑釁,就不怕我過去鬨事嗎?您兒子以前喜歡的人是我,你們非要這樣做,我不嫌撕破臉難看,就怕你們林家丟不起這個人。”“瑜徽,我既然來邀請你,也是做好了準備,你是歆午的姐姐,去祝福是貴賓,也是主人公,但你如果有心鬨事,我們也有防備,不會讓你在重要時刻肆意破壞。”師娘溫柔地說道,“始終是我們愧對了你,你有不原諒的選擇,但這些事和阿灝歆午都沒有關係,希望你能理解,我們作為父母,本能是保護自己的孩子。”“威脅我啊?”姊姊斜睨了眼師娘,轉頭看我,“歆午,你也是這樣想的?”“姊姊,如果你需要時間來緩緩,我們可以再商量。”我連忙說。“不必商量了,再給我送份新的邀請函過來,去不去,那天看我心情吧!”姊姊冷笑了一聲,看向我的雙眼裡,寫滿了陰謀。我心下一緊,當著師娘的麵,什麼也沒有說。回去師娘立刻讓人又去給姊姊送了份邀請函。師娘把一切都布置好,除了禮服和首飾,她怕自己的審美和我們不相符,這些她讓我們自己挑選。她真的非常重視這場訂婚,凡事都要親曆親為,訂婚地點都選了一遍又一遍。林叔叔說他隻有林以灝這一個兒子,我又是他像女兒一樣的兒媳,不管是訂婚還是將來的結婚,都必須辦的體麵風光。眼看著訂婚的日子越來越近,姊姊那邊沒有動靜,她也不再去找林以灝的茬了,但我過去找她,總是被小徒弟擋在門外。之後林以灝不讓我再過去,他怕姊姊給我洗腦。到了訂婚前一天,林以灝早起買回來鮮花,把我從床上抱起來,說要一起去看我的爸爸媽媽。看完爸爸媽媽,我們再去機場接朋友們。本來計劃很好,結果我們剛到墓園,遠遠地就看見姊姊獨自坐在爸媽的墓碑前。說實話,前段時間姊姊每天纏著林以灝,讓林以灝娶她,我又生氣又自責,這會兒看她一個人守在爸媽身邊,我心裡特彆難受。林以灝也看見了,他跟著我一起走到了姊姊身邊。姊姊見到林以灝過來,氣的使勁推他,讓他滾。說林以灝沒臉來看爸媽。林以灝也沒有反駁,低頭忍受著姊姊的語言攻擊。姊姊罵了一陣子,拿過林以灝帶來的菊花,往林以灝身上砸,硬要他走。林以灝無奈,輕聲說:“瑜徽,我們為什麼不能好好相處?你冷靜點吧!我和歆午先走了。”“歆午留下。”姊姊抓住我,瞪著林以灝說,“你滾。”“不行,彆折騰我們了。”林以灝有點著急,問姊姊,“我們明天就要訂婚了,瑜徽,這段時間因為你的事歆午每天晚上都睡不著,你非要把她逼的精神不正常才甘心?”姊姊沒理他,拉著我說:“歆午,你自己選擇,你既然是過來看爸媽,要跟他走隨意,要和我談,就留下。”“姊姊,我跟你談,我們好好說。”我給林以灝使眼色。林以灝猶豫了一下,離開後,姊姊平靜下來。她和我說:“歆午,你仔細瞧瞧爸媽,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你答應我,就當作是你為爸媽、為我做的一樁事,我不會再怪你了。”“什麼事?”“明天的訂婚,你不要過去,接下來半年,不要和林以灝發生任何交集。”“不可以!那是我的訂婚啊!”我睜大眼睛,“姊姊,明天邀請了那麼多人,你讓我不過去,師娘要怎麼處理?”“怎麼處理是他們的事,你擔心他們怎麼處理,怎麼不想想自己的爸媽?你爸媽都死了,你不去參加婚禮,林家人會死嗎?他們不會,但他們欠了我整個家,我爸媽的生命,還有你。”我蹲下身去,坐到墓碑前,突然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姊姊,真的不可以,這件事真的不行!當年的事和林叔叔逃不掉乾係,但不是他檢查的安全措施,也不是他親手導致的,法院都判意外事故了,他們把我養大,對我和對他們的親生兒子無任何差彆,你讓我怎麼去恨他們?還有林以灝,姊姊,他對我不比你差,你不要逼我……我真想和他結婚。”“他有什麼好?當個飛行員天天飛來飛去,倒不如你身邊那個博士,或者鐘桕,不過我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歆午,爸媽就在這裡,你去參加你的婚禮也沒事,我也不會去鬨場,不過你啊!今後彆再厚著臉皮還這裡看爸媽了,我也和你再沒有任何關係。我這一次,沒有再騙你。”我抬起手抹去臉上的淚水,拉住姊姊的手,說:“姊姊,你等等,我和林以灝商量,我去問問能不能取消,我答應你不去,可以了嗎?”“那你還問什麼啊?”姊姊摸了摸我的頭,把我滑落下來的頭發彆到耳後,“歆午,你要不去,就按照我說的做,你去通知他們又是什麼意思呢?我就要看看,這虛偽的一家子丟了最重要的麵子,要怎麼收拾這場鬨劇。”“你現在真的很可怕!”我這樣想著,突然怨恨地說了出來。姊姊推了我一下,把我推倒在地,我倒在墓碑前,剛好可以看見爸媽的黑白照片。而後姊姊冷靜地打了我一個耳光,她說:“歆午,這巴掌我替爸媽扇的,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他們生你養你,你卻把仇人當父母!”我從地上爬起來,坐在墓碑前,仰頭看著姊姊,“我失去過一次父母了,難道連師娘他們也要失去嗎?姊姊,你是不是還沒替你自己打啊?再打一下吧!”“我沒資格打你,但我這次就要逼你一把了,顧歆午,你回去訂婚結婚,不會失去你那些姓林的親人們,以後永永遠遠和他們生活在一起,我去陪爸媽,對了洛洛你也彆替我養,送去福利院吧!我不想讓我女兒再和那一家子沾邊兒,惡心我!”我低下頭去,捂著自己的腦袋輕聲說:“我答應你,你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姊姊,我結婚對不起你,不結婚對不起自己對不起林以灝,左右我都是要得罪。我真的累了,今後不管是得罪了你還是得罪了師娘他們,我通通不管,這一把是我最後一次聽你的話了。”“好。”姊姊點頭,她突然也有眼淚落了下來,吩咐我說,“你現在跟林以灝回去,記住什麼也沒發生,明天天亮之前來我店裡。如果你告訴了任何人,明天去長江替我收屍,當然如果你覺得這次也是我裝的,你可以不聽話。”“你當初,也是這樣威脅林以灝,逼著他和我提分手的嗎?”我問。姊姊轉頭看向爸媽的墓碑,沒有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