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雅做了這麼多年的經紀人,早就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一般有點名氣的藝人她一眼就能認出來誰是誰。但是許亦遠不一樣,他是初見傳媒的太子爺,平常很少露臉。跟宋毅之那種走到哪狗仔跟到哪的花花二少不同,許亦遠低調得幾乎沒有人知道,更彆說傳什麼緋聞了。能認出許亦遠是誰,還多虧幾年前席濛正當紅火時,參加宴會的時候偶然遇見,前者主動上來打了個招呼。程雅當時驚訝於許亦遠的氣度不凡,私下裡問席濛怎麼認識的。席濛隨口提了句是初高中六年的同學,叫許亦遠。後來程雅才知道,那是初見傳媒的大佬,不是她們凡夫俗子所能套近乎的。不過這種大人物會自己來超市買東西?綠燈亮起,程雅回了神,開過了十字路口。本來席濛還擔心祁祁換了地方睡不習慣,想讓他第一天和自己一起睡的。結果小家夥還不肯,自己抱著枕頭去了隔壁,一本正經地說自己長大了不能跟媽媽一起睡,不然會被人嘲笑是“媽寶”的。席濛笑了半小時,複又嚴肅地教育兒子:“以後程雅阿姨說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行了。”用腳趾頭都能想到到底是誰毒害了自個兒親親寶貝。也幸虧席濛沒和兒子一起睡。一大早,程雅的催命電話就響了起來。席濛輕手輕腳地洗漱完畢,化了個淡妝,跟薛阿姨打過招呼讓她照顧好兒子之後便出門了。程雅的車停在她家樓下,席濛上了車,輕聲笑道:“我總有一種和你在談戀愛的錯覺。”“…………”程雅掏了掏耳朵,“啥?”“幫忙搬家,拎東西看孩子,準點貼身接送,雅姐男友力max!”“嘿嘿嘿…………”程雅笑起來,“你這樣誇我也是沒用的,我很直的哦。”“…………”席濛優雅地翻了個白眼,閉目養神。她們今天要去的是席濛的老東家明琅影視。程雅至今還是明琅旗下的經紀人,席濛想複出,她自然會先帶她去明琅。程雅在明琅還是說得上話的,也有不少老員工認識席濛,所以沒費什麼工夫就見到了董事長。幾年不見,明琅的董事長發際線更高了,發量也稀疏了不少。席濛自然不敢說,隻憋在心裡偷笑。複出的第一步有些坎坷。從董事長的態度來看,並不是很想重新跟席濛簽約,隻是敷衍地說再考慮考慮。大概是回想起了當年被席濛任性支配的恐懼。席濛有些失落,她本以為董事長會歡迎她的回歸,畢竟她當年給公司帶來了不少的盈利。看來是她想多了。既然回歸明琅沒什麼戲,席濛就隻好拎包告辭了。剛出了董事長辦公室,就看見一個打扮美豔的女人斜靠在辦公桌邊跟董事長助理陰陽怪氣地說話。“以後彆隨便什麼人都放進去,董事長年紀大了,最不喜歡看見給他添堵的人。”席濛蹙眉,低聲問程雅:“這誰啊?”程雅咬牙:“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那個死對頭王佩,搶了好幾個我手底下有前途的藝人。”席濛恍然:“雅姐你最近戰鬥力不行了啊,就這種貨色你都鬥不過?”程雅瞪她:“人家手底下好幾個當紅花旦小鮮肉,自然有高層給她撐腰。我呢,我帶出來最火的退圈結婚生孩子去了,誰給我撐腰?”“…………”席濛默然,眼觀鼻鼻觀心。對麵作妖的還在繼續:“要換了我培養出來的藝人都是些賠錢貨,我早就沒臉在公司裡繼續待著了。要我說啊某些人的臉皮也真的是比城牆都厚,啊不對,城牆使勁刮刮還能掉下來點牆皮呢,而她隻能讓公司給她倒貼錢。”一席話說得連一向好脾氣的席濛心頭的火都起來了。董事長助理笑得有點尷尬,她本來不打算摻和進來的,奈何王佩拉著她講個沒完,偏生她還不敢拂她麵子,隻能心裡暗暗祈求程雅不要衝動,把王佩揍一頓什麼的。席濛覷了眼程雅,正要開口,不料程雅上前一步,對著董事長助理道:“小方,電腦借我用下。”被點到名的小方愣了下,給她騰出個位置。程雅瞬間碼了份辭職信,打印下來,還熱乎著就送進了董事長辦公室。眾人都看愣了,全然沒料到到她突然來了這一出。程雅豪氣萬丈地將辭職信拍在了董事長辦公桌上,沒等他反應過來,就推門出去拉著席濛走了。“行啊雅姐,我仿佛又看到了你當年叱吒風雲的樣子。”坐在車上,席濛被程雅剛才的行為帶得有點心潮澎湃。不過——想起程雅因為她工作都丟了,席濛心裡又是感恩,又是愧疚。“您可彆這樣看著我,這破公司我早待不下去了,淨給我塞些爛泥扶不上牆的新人就算了,還跑斷腿都搶不到資源。這工作沒了就沒了,大不了以後我做你的專屬經紀人。你以後可是要做影後的哦,到時候片約多得能把人埋起來,我可沒空帶彆的什麼藝人。”席濛笑起來:“一定不辜負您老所托。”…………在明琅影視碰了釘子,兩人對於接下來該如何是好突然沒了想法。席濛也不是沒考慮過明琅會拒絕她,但是她沒想到連程雅的工作也沒了。程雅皺著眉頭想了會兒,一拍方向盤,不小心按響了喇叭,把席濛嚇了一跳。“咱們去初見傳媒試試。”“初見傳媒?”席濛不解,“你有熟人在裡麵?”“我沒有啊,但你有啊。”程雅言辭振振。“我?”“初見太子爺許亦遠可是你六年的同學,你親自去試試說不定人家還賣你個麵子呢。”“許亦遠?”席濛喃喃,一副努力思考的樣子。程雅一梗:“您可彆告訴我你不記得他是誰了。”這要是人家是誰都不記得還能指望靠同學情麵套個近乎?席濛突然“哦”了一聲:“好像是有這麼個人。”程雅:“…………”畢竟六年同窗,大學的時候還在宴會上見過一麵,哪有那麼容易說忘就忘。席濛在初中那會兒還沒長開,臉比現在圓多了,眼皮內雙,嫌洗頭麻煩就剪了個波波頭,結果因為有點自然卷沒拉直,整天跟頂著個雞窩似的還不會打理。雖然美人底子在那,不能說特彆醜,但肯定也沒好看到哪去。總而言之,初中時的席濛,整一個不起眼的普通學生。普通得甚至沒有啥存在感。而許亦遠就不一樣,他從來都是學霸人設,老師的寵兒,學生的模範,走到哪都是人群的焦點。現在回想起來,上初中的時候他們倆好像幾乎沒有交集。唯一一次對話,發生在初中畢業那年夏天的一次聚會上。當時KTV訂包廂還不需要身份證,一群剛剛初中畢業的小毛孩兒迫不及待地學著大人訂了個豪華大包K歌。許亦遠本來不想去,結果硬是被班上那群男生架了過去。包廂裡三個話筒,十來個人,僧多粥少。沒搶到話筒的人閒著沒事可乾,嚷嚷著要玩遊戲。有女生偷偷看了許亦遠一眼,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那個時候真心話大冒險剛剛流行起來,一時風靡大街小巷,毛孩子們平時也沒少在學校玩。但是大家都還沒在KTV裡玩過,嚷嚷著要感受下氛圍。席濛覺著沒趣,縮在角落裡沒參與。她人長得普通,也沒人追她,實在沒啥料可挖,也沒人在乎她玩不玩。她獨自在一旁觀望他們玩遊戲,一不小心飲料就喝多了,出去上了趟廁所。回來的時候上一秒剛把包廂的門合上,下一秒就被人壁咚在了門上。昏暗的燈光下,許亦遠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脖頸。他低頭看著這個初中三年一句話都沒有講過的女同學,曖昧的氣氛在空氣中流轉:“席濛,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沒有被突如其來的告白衝昏頭腦的席濛淡定地翻了個白眼,從許亦遠的手臂下鑽了過去:“哪個缺德的出的大冒險,嚇我一跳。”當她沒看見一群人在許亦遠身後幸災樂禍地笑嗎?“能被許亦遠表白,就算是大冒險,你也就偷著樂吧。”有女生不滿她的淡定,懟她一句,語氣裡還帶著滿滿的羨慕。剛才輪到她給許亦遠出大冒險,她讓他在在場的女生中挑一個表白。本來她覺得自己是全場女生中最好看的,正自信滿滿許亦遠一定會選她的時候,席濛推門進來了。許亦遠便順水推舟將她扣到了門邊上。她都要氣死了!正準備再接再厲爭取一個自己給許亦遠出題的機會,後者卻突然站了起來:“不玩了沒勁,你們自己玩吧。”說罷坐到了席濛旁邊,隨意地靠在沙發上,跟她一起看同學唱歌。不過二人也都沒再對話過。後來兩個人又上了同一所重點高中,又很不巧地分在了同一個班。區彆就是許亦遠是自己考進去的,席濛是家裡塞錢進來的。高中的時候席濛的成績有了起色,開始名列前茅。高二文理科分班,她進了文科重點班,而許亦遠居然也選了文科,理所當然地進了唯一一個文科重點班。高中壓力大,席濛的個子拔高,臉慢慢瘦了下來,露出了精致的下巴,內雙變成了外雙,頭發也慢慢留長,乖巧地順直而下。漸漸地追席濛的人多了起來,很多男生徘徊在他們班門口,借著路過上廁所的名義,想要一睹芳容。而許亦遠還是那朵高嶺之花,老師的心尖寵,萬年的學生會主席。兩個人依舊沒有交集。席濛一顆情竇初開的心,全都在她的毅之哥哥身上。所有來給她遞情書的男生,都被她以已經有喜歡的人為由拒絕了。許亦遠則永遠是一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樣子,以學業為重為由,碾碎了一眾女孩子的芳心。那個年代,班花班草總是特彆容易“被”組CP,然而卻沒有人懷疑席濛喜歡的人是許亦遠——喜歡一個人是掩藏不住的,你看看席濛,一整天下去,什麼時候眼神往許亦遠身上瞟過?很多人甚至懷疑高中三年他倆一句話都沒講過。大概是講過話的吧…………席濛仔細思考了下,高中三年裡她應該對許亦遠講過一句話——“同學,該交作業了。”席濛沉默了,不知道該不該把同窗六年她和許亦遠隻講過兩句話並且稱呼隻停留在“同學”二字層麵的這個殘忍事實告訴程雅。想了想還是忍住了。她怕程雅跳起來打她,她都可以想象到程雅痛心疾首的樣子:“六年啊六年,這要換了彆人孩子都能抱上三四個了,你就給我講過兩句話???”呃,再仔細想想,其實撇開同窗的那六年,在那之後他們還是有講過話的。大概是大四的時候,那時候席濛正當紅火,被邀請去參加宴會。本來這種場合席濛一般是不會去的,她自覺年紀還小,不太喜歡往這種地方湊。但是那會兒她與公司的合約還有三個月就要到期了,她還不確定要不要繼續待在明琅。於是程雅攛掇她去看看,說不定會碰上哪家大公司老板想要和她簽約的。她就是在那場宴會上遇見的許亦遠。那時許亦遠被兩個太太纏著,說要給他介紹女兒。他一眼看見了坐在沙發上歇息的席濛,推辭說遇到了熟人要去打個招呼,這才得以脫身。席濛那日穿的鞋子有些打腳,她打過一圈招呼後,便趁著沒人注意窩到一旁的沙發上放鬆一下。感覺邊上的沙發凹下一塊,席濛以為是程雅過來了,扭頭朝她抱怨:“你這挑的是什麼鞋子都…………”話未說完,看見許亦遠熟悉又陌生的臉,席濛默默將後半段話咽了下去。怎麼著二人也算相識,席濛擠出一個笑容來:“好巧啊,你怎麼也在這?”許亦遠的目光卻落在了她泛紅的腳後跟上:“鞋子不合腳?”“啊?”席濛反應過來,“哦,沒什麼要緊的,貼個創口貼就好了。”許亦遠淡淡地點了點頭。之後便是一陣詭異的沉默。麵對這位昔日同窗,席濛雖然不清楚他的底細,卻總覺得很有壓力。況且二人實在不熟,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也不知道他吃錯了什麼藥跑這來跟她說話。就在席濛快要抵不住壓抑的氣氛告辭跑路的時候,許亦遠卻又突然開口了:“聽說你的和公司的合同要到期了?”席濛頗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她的合約到期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但她沒想到許亦遠會關心這種事情。“如果你有興趣,可以來初見傳媒看看,我們隨時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