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羽化登仙(1 / 1)

一日局 鰻魚Tech 1488 字 3天前

葉吟雲不由得看得呆了,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幾步。窗邊女子又抱怨幾句,似乎終於覺察到葉吟雲目光。她脫口而出:”看什麼看啊,牛鼻子老道,還學人逛花……啊!”她微微轉動眼珠,看向葉吟雲。然而,就在四目相對的一刻,她突然發出一聲驚呼,羞澀地舉起袖子,掩住了臉。葉吟雲也如夢方醒,他抱歉地笑了笑,輕輕抱拳道:”叨擾娘子了。”,說罷,轉身就要走。“不不不,不擾不擾,我是說,哎——”“啪啦啪啦”,背後傳來一陣聲音,似乎是琉璃珠簾擊打木欄之聲。葉吟雲再轉身,那窗邊女子已不見蹤影,隻在窗邊地上,留有絲帕一張。葉吟雲站住,有片刻猶豫。然而片刻後,他還是往前幾步,躬身將那絲帕撿了起來。“柘枝舞樂總將息,歸來且住榴花家。”葉吟雲輕聲念道。兩句詩中,”柘”與”榴”兩字專門用朱筆寫下。“柘……榴?這是,你的名字嗎?”“郎君,正是奴家姓名。”那女子果然沒有離去,而是躲在窗後偷聽。葉吟雲沉吟片刻,調笑道:“娘子香閨……香味頗為獨特。”簾後傳來一陣誇張的笑聲。“我雖是方外之人,也不由得為此吸引。”葉吟雲仍舊笑道,“對了,還有娘子麵飾,那枚鳥羽,我從未見過——娘子可是仙子,從仙山下凡而來?”“郎君說笑了。”柘榴笑道,“這是我……友人相贈。”“友人?”葉吟雲道,“可是之前恩客?哎呀,我的心內不知為何,有些酸澀。”“哪來的恩客?”簾內女子嗔道,“是坊中姐妹,手帕之交。”“哦?能否告訴我,是哪位姐妹?”簾內笑聲突然戛然而止,隻剩下手拈琉璃珠的輕聲。“怎得?不願意告訴我,我可是願將你倆一同買下,共度良宵啊……”隻聽“啪”的一聲,似乎是琉璃珠撞上欄杆之聲,接著就是一陣漫長的沉默。葉吟雲等待片刻,不見回應。他微微握拳,口中笑道:“榴娘子沒有動心?我可不信。”他頓了頓:“現在可是平旦之時,清晨時分哪……清晨時分,如是宴飲或者留客,女子此時必定是烏發蓬鬆,輕裝簡衣。但看娘子,一身正裝,妝容姣好,絲毫不見疲憊之色,想必……想必,榴娘子是多時沒有客人上門了吧?”窗後靜悄悄的。也不知榴娘子走遠了,還是被他氣得無法吭聲。葉吟雲見狀,不由得又加了一把火:“再說說你那絲帕——兩句詩雖短,卻用了兩色筆寫,這可不是我轉身片刻就可草就的。想必是你早已準備好了吧。不止在下,隻要有郎君駐足,你都會將其擲出,好令其以為你對他一見鐘情,誘他今晚上門赴宴。”哪怕換了當紅歌伎,聽到這話,必然會火冒三丈,出來對峙。然而此刻,簾後依然無聲,葉吟雲不由得腹誹,莫非還真的碰到了個歌伎中的烈女,放著生意不做?他意圖做最後的探問,便將手放入袖中,將僅剩的幾枚銅錢搓出金屬之聲。“榴娘子?”他笑道,“在下當真不能做你入幕之賓?”窗內珠簾與布簾都被拉上,無人應答,也無聲音答應。看來柘榴應該已邁步走遠。也罷。葉吟雲停下手,盤算道,當紅花魁,還可能知道點情勢。這已被冷落之人,恐怕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還是先查她那個手帕交為妙。想到此處,他袖子一擺,行了一禮。“在下一介窮道士,清修之人,不敢登娘子門造次。但蒙娘子片刻青睞,已是感激涕零。多話幾句,也不是說娘子不是。不過在商言商,望娘子斷了念想,不要為我這清貧之人費心。這娘子絲帕,在下便收著,有朝一日能買得起娘子,再上門拜訪。”他這一番流利言辭,將柘榴無客登門之事全部攬在了自己身上。歌伎生意,一是靠自己美貌才藝,二便是靠口碑人脈,雖然無所助益,葉吟雲也不想毀了這女子名聲,好聚好散便是。行完這一套禮儀,他便轉身,往易小淵哪裡走去。“一個一個來!”那邊,易小淵已經被圍得焦頭爛額,“她先說,你等等!慢點!慢點!”原先隻有小婢子和婆子的人群如今又多了些人,年輕的侍女和無事的小廝也加入了進來。與其說這是金吾衛詢問,不如說是演變成這平康坊間一場盛大的嚼舌根。每當一人說出言語,便有數人接上來,你一言我一語,竟比剛才還要熱鬨——“聽說那裳伽新近得了波斯的玫瑰香膏?”“謔,聽說她的恩客,可是那朝中王爺……”“難怪,如今那小狐媚兒都氣瘋了,日日清晨起來走索……”“走索?”葉吟雲正好聽到此處,不禁脫口而出,”什麼走索?”“哎呀,你連這都不知啊……”幾個女人”轟”的一聲轉了方向,圍著葉吟雲,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將起來。原是在這平康坊西,有家名為阿月氏的樂坊,坊中從婢子到花魁,皆是琉璃色眼睛,褐金色發絲的胡人。“若要胡姬助興,其他坊間路邊酒肆便有,何必到這銷金之地?”所知為何,葉吟雲心中明鏡似的,但為了套話,還是佯裝不知。“啊呀啊呀,道爺有所不知,這阿月氏家的,可是一等一的胡媚兒啊……”女人們又嘰嘰喳喳說起來,言語間不乏一些酸味,可更多的反而是豔羨敬佩之意了。她們說,阿月氏家的胡人女子,跟街邊酒肆裡那些鼻梁又高又歪,眼睛深得像個窩兒般亂糟糟的胡女不同,不僅容顏端正,能歌善舞,還精通漢語,行宴酒令,吟詩作賦,與坊內其他漢家女子,倒沒有多大不同。“那,這與走索又有何乾?”“阿月氏家有胡姬,漢名叫裳伽,我們從未見過她在夜裡宴客。”“但每到傍晚,總有步輦前來,停在阿月氏家,接走的也多半是裳伽。”“對對,抬步輦那些仆役,都是衣衫華貴。有好事的姐妹兒上前搭話,也黑著臉,愛答不理的,大家都猜,肯定她恩客是不能說的人,至少也是個朝中王爺什麼的……”話一說開,又變成了閒話大會。你說一句,她說一句,葉吟雲皺起了眉頭。偏在這時,易小淵那邊也火氣上湧,嘶聲喊道:“都閉嘴!”“啊呀啊呀,不是你問我們的嗎?”“這位金吾爺真是,說一陣是一陣……”到底是不熟花街規矩,他這一咋呼,更是激起了女子們的反感。葉吟雲無奈搖頭,隻得抓住身邊一個婆子,問道:“媽媽,借問一句,到底什麼走索?”“走索?啊,那裳伽有一項絕技,便是站在離地十尺高金索上,跳那西域之舞。聽說那金索不過手指粗細,她能在上麵跳長鞭舞胡旋舞,聽說那樣子頗為魅人,令人挪不開眼。”那婆子聲音低下來,“道爺啊,這事,裳伽沒說過,也沒在坊裡演過,你可知如何傳開?”“當然不知。”葉吟雲裝作凝神細聽,“媽媽請講。”“她每日晨間起來,便在那阿月氏家院子內掛索練習。院子大門雖是緊閉,但柴房側門,卻有一條小縫,能看清屋中之事。有幾個樂坊裡小廝發現了,便偷偷從那處偷窺,這才傳了開來……”婆子說到此處,又向葉吟雲處挪了挪,壓低聲音道,“哎,道爺,這事,那邊那官爺,不會治罪吧。”葉吟雲微微一愣,旋即搖頭:”不會的。”“啊,這樣啊,嗯……”那婆子似是鬆口氣,又有些遺憾之意。葉吟雲立刻明白過來,她方才並未明說小廝名字,若他答易小淵將會治罪,不知她會說出那處對家樂坊的名字來。那婆子仍舊道:“傳開來後,但凡男子,都有意無意地往那門縫邊經過,也往裡瞅。裳伽那小狐媚子肯定知道,但知道了也不停,估計是故意騷給他們看。偏有一個人被她狐媚住了,幾乎是每天……”葉吟雲笑著打斷她道:“媽媽是何家人士?”“不遠,那邊杜家便是,道爺……”“可否為我等引路,到那阿月氏家去?”“這……”婆子吞吐起來,也不知是在心內盤算賞錢之事,還是擔憂自己引路會暴露告密之憂。葉吟雲見狀,便又故技重施,伸手入袖中搓起銅錢來。婆子聽見,頓時眼睛發亮,就要開口,但還未等她開口,已有數人大步跑來,口中喊道——“不得了不得了,裳伽娘子……娘子她……”葉吟雲與易小淵同時警覺起來:”怎麼了?”“裳伽她,她她她……羽化仙去了!”“羽化?”葉吟雲和易小淵對看一眼,那裝神弄鬼的犯人,終於開始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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