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姐妹之間,何須那麼客氣,你喜歡就好。”莊成雙輕手把手絹疊起來放回木盒中,笑著讓靈書收好,就聽到莊玉玲說:“前幾日永平侯府的夫人來我們府上尋母親一起去看戲,還托我改日有空幫她繡一幅瀾邊。”永平侯夫人,豈不就是徐誠毅的嫡母徐黃氏,她來找大夫人隻是為了聽戲這麼簡單?莊玉玲在這個時候提起永平侯府是什麼意思?她想說什麼?一時間,莊成雙的心思已是百轉千回,還未想出個所以然,莊玉玲凝著她的麵容又道:“聽說永平侯府有兩位公子已經成年,一個是嫡長子徐誠楠,一個是庶子徐誠毅,兩人年齡相仿,但是行事做派卻天差地彆,尤其是徐誠毅,二哥對此人極不看好,偏生近來大哥和他走得近,昨日還聽說過幾日大哥要請徐誠毅來家裡喝酒,我著實有些擔心。”一副憂思內憂外患的樣子。終於說到今日前來的目的了,可莊玉玲竟然是來向自己漏風的,不知道她這麼做,大夫人、莊玉浩和莊玉容知不知道。“大哥好歹已是正七品的副指揮使,什麼樣的人能交,什麼樣的人不能交,想來他心中自有一杆秤,和徐誠毅之間的交涉約摸也僅僅隻是走走過場罷了,大姐在擔心什麼?”莊成雙狐疑地回望莊玉玲,一副完全摸不著頭腦的樣子,“難道大姐還擔心大哥會被帶壞了?”說著竟然悠悠然地笑了起來。莊成雙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莊玉玲在心中歎氣:“你不知道,我是聽三妹偶然提到,說永平侯府有意與我們家結親,我左思右想,總覺得事有不妥。”莊成雙眼底寒光一閃,轉瞬即逝,笑道:“這件事自有母親做主。”意思是她的婚事全憑大夫人說了算,即便她再憂思憂慮也是無用,倒不如不去理會。她的心態竟然這般好,莊玉玲很是意外,但話已至此,多的她不能再說,姐妹兩人又寒暄了幾句,莊玉玲起身離開,莊成雙親自送到扶雙院門前,折回來時,已是滿麵凝重。莊玉玲是來通風報信的,莊成雙已經分外確定,而她既是大夫人肚子裡出來的,自然不能表露得過於明顯,或許她根本沒有猜到大夫人到底想乾什麼,她隻是覺得此事不同尋常,擔心有什麼變故發生,所以才略略向她透露了點風聲。她提到永平侯府想與國公府結親,又著重說起徐誠毅,是想告訴她大夫人想把自己許給徐誠毅,而徐誠毅此人並不可靠,她和莊玉旌皆不看好。向她透露風聲,是想讓她事先有心裡準備,還是想讓她去找老太君求救?無論是什麼,莊玉玲這份心意,她都會銘記於心。“小姐,永平侯府想與國公府結親,可府中大小姐的親事已定,年齡最近的就是您和三小姐,而三小姐是嫡出,大夫人是不可能將三小姐許給永平侯府庶出的二公子的,剩下的就隻有小姐您了!”茹梅跟著莊成雙朝二樓書房走,語帶焦急。靈書覺察到莊成雙凝重的表情,也麵帶憂色。見莊成雙沉默,茹梅再次開口:“奴婢在老太君院裡當差的時候聽老太君和二少爺提到過那位二公子,聽說是個吃喝嫖賭樣樣皆通的混世魔王,大夫人不會真想把您許給他吧?”那豈不是把莊成雙往火坑裡推?“祖母不會同意的。”莊成雙淡淡道,“或許是永平侯的大公子呢,你們不必過於擔心。”是啊,如果是徐誠毅,那麼老太君絕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府裡最大的還是老太君,而不是大夫人,茹梅和靈書皆鬆了口氣,可莊成雙仍舊麵有憂色。老太君絕不會答應這門親事,這點她知道,莊玉玲知道,大夫人和莊玉容自然也知道,那麼如果大夫人還是執意要把自己嫁給徐誠毅呢?那就必須另辟蹊徑。上一世,她猜到大夫人的用意後,在莊玉浩請徐誠毅來國公府的頭天晚上,為了不離開扶雙院,夜裡泡了整整半個時辰的冷水,生生讓自己生了風寒,才躲過一劫。後來,在老太君大壽前夕,大夫人攜他們幾個兒女前往大相國寺為老太君祈福,她機緣巧合遇到受傷的秦墨天,並出手救了他的性命,從此她與秦墨天的命運就糾纏不休起來。不久後,一道聖旨下來,她被賜給秦墨天,為側妃。這一世她既不想嫁給徐誠毅,也不想嫁給秦墨天,倘若還像上一世般稱病不出,依照大夫人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秉性,她躲過了第一次,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大夫人徹底無法再動此心思。莊成雙深深地吸口氣,當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大夫人究竟想用什麼辦法讓老太君不得不同意將她嫁給徐誠毅,到底是什麼?她憑什麼必須嫁給徐誠毅?隻能是……莊成雙一瞬間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原來大夫人打的是這個主意。“新來的三個丫鬟,最近都在忙些什麼?”既然猜到大夫人接下來的行動,莊成雙一顆心總算塵埃落定,她笑看著靈書問。“我們院裡隻有您一個主子,奴婢們大多時間都閒著,哪有忙的事情。”靈書笑嘻嘻道,“不過奴婢發現碧桃最喜歡繡花,而且繡得栩栩如生,凝心力氣很大,昨日裡奴婢們圍坐在一起掰手腕兒,奴婢、碧桃還有珠雲,我們三個加起來都掰不贏凝心,至於珠雲,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奴婢暫時還沒有發現她更擅長什麼。”竟然揣摩到她想知道的究竟是什麼,莊成雙對靈書近來越發靈光的腦袋很滿意,嘴角的笑意不知不覺地就深了幾分:“你去叫珠雲來書房見我。”來扶雙院當差近十日,這還是莊成雙頭一次找她,珠雲心中惴惴的,怕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惹得莊成雙不高興,心中十分忐忑。書房裡靜悄悄的,平日裡二樓的清掃都是靈書在做,她們三個剛來的丫鬟若是沒有得到傳喚,是絕不會輕易踏上二樓的,這還是珠雲第一次來書房。書房裡飄散著淡淡的水墨香氣,窗沿上擺著青花瓷瓶,裡麵插著幾束冬青樹的枝丫,書案上擺放著端硯和宣紙,案角有幾本書疊在一起,書頁微微泛黃,有很重的被經常翻閱的痕跡,書房裡東西的擺放十分簡約,餘下的空間很大,給珠雲的感覺就像是莊成雙這個人。來扶雙院這麼久,珠雲覺得,莊成雙就是個留有很大空間令人捉摸不透的女子。“小姐,您找我?”珠雲站到書案前恭敬地給莊成雙福禮。莊成雙正低頭在看書,聞言稍稍抬頭瞥了她一眼,指了指一旁的錦杌,道:“坐。”身為丫鬟,珠雲不敢:“奴婢還是站著回話吧。”莊成雙眉梢就染上了幾分笑意:“我們往後相處的時間還長著,你不用這麼拘謹,叫你坐你就坐吧,我有事問你。”她笑容和煦,有種安定人心的魔力,珠雲忐忑不安的心情逐漸平複下來:“奴婢遵命。”她虛坐到錦杌上:“小姐找我,可是有什麼吩咐?”莊成雙的目光就落到她的指尖上,眼裡的笑容更深:“你以前是有錢人家的小姐?”珠雲心中“咯噔”一聲,支支吾吾地應了聲:“是。”莊成雙看出她不願意談起以前的事,笑容裡不禁然地含著幾分安撫:“你不必擔心,我不會勉強你提起你以往的家世,我隻是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麼擅長的,比如算術?”珠雲眼眸睜了睜,似乎十分意外莊成雙竟然提到了算術,這絕不是偶然,她是怎麼看出來的?珠雲很困惑。但她並未深想,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絞了絞,她正色道:“奴婢雖然稱不上擅長算術,但是尋常的查賬、對賬,奴婢還是沒有問題的。”她雖然養在深閨,但是從小耳濡目染,又小有天分,在算賬上就是自家哥哥也比不上。“你看看這本賬冊。”莊成雙指著書案上的厚厚的兩本賬冊說。珠雲不敢懈怠,趕忙起身翻開,又聽莊成雙道:“從我住進扶雙院的第一天起,院裡所有的賬目都記錄在冊,有多少銀子進賬,有多少銀子出賬,一目了然。”的確很清楚,莊成雙每月的月供是三十兩銀子,加上賢妃娘娘賞的五百兩黃金,除卻莊成雙的開銷,如今賬上還有五千零十六兩銀子,珠雲暗暗道。再看銀子所花的地方,無論是打賞下人還是采買,莊成雙出手皆挺大方。“這些賬目原本是我自己在做。”莊成雙凝著看賬本的珠雲,雙眸含笑,溫溫柔柔的,“你看的這本是錢賬,旁邊那本是物賬,在賬目上,無論是錢賬還是物賬都務必一清二楚,進出多少,進出什麼,都要一一記錄在冊,每月月底要對賬,年底清賬,翻年要重建新賬。你好生看看,這些門道你是否都會。”珠雲很是驚訝,莊成雙也不過十四歲,且前五年在水月庵生活,想必根本沒有受到多少教導,她是如何懂得這麼行家的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