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原來凶手是他(1 / 1)

聽案劄 鰻魚Tech 1778 字 3天前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十得緩慢踱步到周含麵前。兩具慘死的屍首離她不到兩米的距離,她的臉上卻帶著笑,笑意森然讓人不敢直視。十得蹲在周含麵前,回頭問張隸:“張科長,如果人死了,我再在他的身上補一刀,不算殺人吧?”張隸搖頭。殺死人能算殺人嗎?“這就對了,”十得回過頭來,“我方才已經說過了,徐四是淹死的。你用刀殺死他的罪名自然不成立。對不對?”周含心裡一陣發怵,顫抖著問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想你應該比我清楚才對。”十得話鋒一轉:“你認識我吧?至少知道師娘子是誰。”“所以你知道警局一定會在見到屍體的瞬間就知道徐四死於溺水而不是刀傷,你想利用我們。”十得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抬起周含的下巴,迫使他望著自己。“你來寫話本,一定大火,可惜了。”十得道:“有這麼一出戲,要請你瞧瞧對不對。”“說從前有個漁夫,靠打漁為生,有一天他撈上來一條鮫人魚,鮫人魚送給他許多財寶,漁夫因此娶鮫人魚為妻,至此生活富足。可是漸漸的,漁夫忽然產生了一個疑問,若說鮫人泣淚成珠,可從未見妻子哭過,她哪裡來的這麼多錢財呢?漁夫有了心結,便寢食難安。於是他偷偷跟蹤女鮫人,發覺她竟然與另一個男人廝混一處!嘖嘖,鮫人哪兒懂什麼泣淚成珠,原是搬了另一個人的錢財進了漁夫的口袋!於是漁夫大怒,手刃妻子!打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漁夫將鮫人扔回了水裡。某一天,官府衙門找上門來,要找殺死鮫人的凶手,怎麼辦?殺妻罪大可至死,漁夫慌慌張張的,偶然遇見與女鮫人相好的男人,他忽然心生一計!殺了他吧,染過血的手還怕再殺一人嗎?他故意激起男人的怒氣,挑起關於鮫人的話題,眾目睽睽下與男人產生衝突,喊打喊殺一路追逃。漁夫力氣大,腳程快,男人無法與之抗衡。漁夫將男人按進水中,淹死在江裡,然後在姍姍來遲的觀眾麵前朝著男人的胸膛舉起屠刀!”故事至此,周含已麵如死灰。他扯起嘴角無聲的笑著,目光掃向認真聽十得荒誕故事的人,眼裡是無儘的嘲諷。十得仍在繼續說,這故事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人人都說漁夫殺死男人啦!可他為了愛妻舉起屠刀,可歌可泣!漁夫也說自己殺死男人啦,看,刀還插在男人胸口呢!漁夫用這樣拙劣的伎倆騙過了觀眾,他還要用相似的伎倆騙過官差的眼睛。畢竟官差不會那麼傻,他們肯定知道男人是淹死的。漁夫隻需要證明男人是自己摔倒淹死在水裡的,就能洗刷自己的嫌疑。畢竟殺死屍體,不算殺人。故事的結局,是漁夫夫妻二人情深似海,故事感人涕下,最後無罪釋放,皆大歡喜,對不對?”十得聲音如淩遲的刀割在心口上,一刀一刀正中要害。十得問他:“對不對?”“你胡說!”周含紅了眼,暴怒道:“你他娘的在胡說!”“胡說?難道你打的不是這樣的算盤?”十得古怪笑道:“啊,我應該說得更明白一點,在場的漁夫都說徐四是殺死烏林珠的凶手,隻要徐四死了,烏林珠的案子便結了,警局不會再找凶手。如果徐四是自己摔進江裡淹死的,兩個案子便一起結了。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不對,你還能得個嫉惡如仇疼愛妻子的好名聲。對不對?”對不對!又是對不對!哪有他娘的那麼多對不對!周含一把推倒十得,猛然起身。在他突然暴躁的瞬間,方天戟的手已然按在了槍套上,將十得護在身後。周含紅著雙眼,像一頭不夠雄壯的暴怒雄獅。他的傷口本已結痂,十得卻再次掀開那些血痂,往傷口上撒鹽。痛得很啊。他的眼淚再次湧了出來,整日泡在江水裡,好像連人也是水做的了。“你有證據嗎?”周含忽然抬頭,“你說得對,徐四是淹死的,即便你說了這個什麼狗屁不通的故事,我還是要說在我追上他之前他就淹死了!可是你說烏林珠不是他殺的,有證據嗎?難道你的耳朵還能聽出誰是凶手不成?”十得皺起眉頭,“我最討厭彆人說這種話。”難道你的耳朵還能聽出誰是凶手不成?——閬苑仙境,人傑地靈。閬中有個師娘子,三丈之外聽屍音。你說奇,她就奇,是非好歹她說去,一張巧嘴侃天地,烏龜王八下象棋。是非好歹她說去,一張巧嘴侃天地,烏龜王八下象棋!許多年來的質疑和嘲笑聲鑽入十得腦中,她眼含怒火,咬牙道:“證據是嗎?你真的以為我方才說的這些,沒有證據?或者你以為,徐四淹死的種種跡象,是我用耳朵聽出來的?”她明明將證據一件件擺在他的麵前,他卻反問她:“你有證據嗎?”周含,你究竟是聰明還是犯傻?十得的聲音不大對勁。方天戟回頭,恍惚間竟覺得十得臉上滿是委屈。他愣神的瞬間,十得已經昂起頭,像一隻好鬥的公雞。她說:“如果......”“如果你要證據,”方天戟冷聲開口:“殺死烏林珠時所用的木箱算不算?”這回卻是周含的老娘陸氏先慌了,她顫顫巍巍開口:“什麼木箱?”“噯?”阿夏奇怪的問:“不是你到閬中魚市販魚的魚箱嗎?一個時辰前你不是還打算燒了這木箱?”他一邊說,一邊將那口木箱子拖上來。營生用的夥計,周家舍得花錢。箱子不算大,水曲柳的斷麵,長三尺寬二尺深四尺,能裝上幾十條魚。隻是這箱子不知是幾代傳下來的,磨損嚴重,邊緣起了毛,接縫處的膩子已經新敷了幾層。忽然拉上來這樣一個重量級的東西,人群發出了稀疏的議論聲。正議論時,一個警員提了兩桶水倒進木箱裡,直到水快溢出十得才叫停。她微微動了動腳,發覺叫周含猛然一推,腳踝似乎錯了位,不動不知,稍稍動了就是鑽心的疼。“彆逞強。”方天戟按住了準備起身的十得。他輕捏了她的腳,見得腳踹處開始腫了,叫阿夏再抬來一張椅子,將人抱上去端端正正坐好。“我不逞強你能行嗎?”十得反問。方天戟不過隻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也要分分場合。人命關天的事情上,十得從未假以他手。畢竟能否找到凶手,與十得自己的生命息息相關。拿人錢財不替人辦事,後果極為嚴重,此前已經說過。方天戟回頭望他一眼:“你是警察還是我是警察?”十得想說“中中中,恁說的都中,你是警察你行你上”,反正自己樂得清閒,倒真想看看方大少爺如何關公麵前耍大刀。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六藝不精,說的可不就是方少爺這副愣頭青的樣子?隻見方天戟將手伸進木箱裡,幾番攪動水花。他攪動得很小心翼翼,沒有一滴水花飛濺。方天戟緊皺的眉頭忽然舒展,露出了笑顏。他的笑顏就是對周含最大的威脅。周含緊張的望著水麵,似乎方天戟能從水裡撈出什麼奇怪的東西。方天戟掌心向上攤開,手裡除了水,眾人隻看見方天戟白皙細嫩的手。周含有那麼一瞬的恍惚,腦中忽地浮現出一條碧玉般斜插在水中的手臂。他驚恐的睜大了眼想要看清水裡的東西,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往後退。“木箱裡......有什麼東西?”陸氏顫抖著問。“什麼也沒有。”方天戟誠實回答。陸氏顯然鬆了一口氣,驚悸過後的放鬆讓她鬆懈了戒備,就像提拎著的一口氣忽然被打散。“隻是,你家的木箱快壞了吧?”方天戟起身。一番攪動後,木箱裡的水已有將近四分之一不知從何處滲出來,染濕了一片泥地。周含杜口裹足,略有些呆滯的望著地上那攤水漬。他家的木箱,不是一個月前才重新刷了膩子,修補如新嗎?為什麼......會漏水?他不敢多言,隻是將疑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瞎眼老母。對了,師娘子一開始說了什麼?若不是老娘急著燒了木箱,他們也不會連夜審案?他們已經發現了?不,周含保持著最後的鎮定,咬牙堅持。不可能,他們絕對不會發現的。“是快壞了,”周含接過方天戟的話,胡亂撒著拙劣的謊:“這箱子是我爹傳下來的,已經幾十年了,歲數比我還要大。一個年邁老者能漏屎漏尿,幾十年的木箱子還不能漏水了嗎?”“可這修補的痕跡還很新啊。”方天戟似乎不大懂木箱防水處理的技術,他招手叫來魚市裡曾送過他幾條魚的魚販老板,請他瞧瞧木箱究竟壞在何處。魚老板哆哆嗦嗦上前,圍著蓄水的木箱左右繞了幾圈,又伸手摸了木箱內部,臉上始終愁雲滿布。“大人啊,這,這箱子沒壞啊!”他攤手道:“而且這箱子防水做得算得上上乘,膩子外頭還刷了一層清漆,小的,小的看不出來為何漏水!”見鬼!張隸黑著臉喝道:“難道有鬼把這水舀出來不成?”“興許......”魚老板斜眼瞧一眼十得:“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呸!”十得啐道:“我用得著在你們麵前裝神弄鬼?”叫十得罵了,魚老板悻悻的退下去,嘴角往下耷拉著。“正常情況下,這個箱子的確不會漏水,不過......”方天戟拿來一根地上燃燒著的蠟燭湊到水麵,蠟燭在水麵緩慢移動,他似乎在找什麼東西。蠟燭的火光照射水麵,又發出閃耀的光。水麵波光粼粼,水箱裡卻是昏暗的。忽然!昏暗的水裡閃過一抹亮光,亮光一閃即逝,然而所有人都清楚看到那如流星流逝的微光。人群忽然屏息而視,一雙雙眼睛緊緊盯著水麵,期待著那裡再次出現什麼東西。周含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越發激昂,胸口像懷揣著一隻兔子,渾身的血液上湧,直衝頭頂。熱,很熱。一股溫熱的液體忽然流下來,啪嗒滴落在地上。他伸出手捂住口鼻,發覺自己渾身冰冷,不然他的血為什麼會這麼燙手?“有東西!”阿夏一聲歡呼,人群離木箱又近了幾尺。隻見一排黑壓壓的人頭下,蓄水的木箱裡,一個角落上的灰白色膩子正閃爍著奇異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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