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璟年沉默片刻,將唐婧冉這幾句話在腦中過了許多遍,竟如同春雷驚蟄一般,猛然醒悟過來,“你說得對,家中藏奸,大意不得。”得了宋璟年的點頭,唐婧冉便放下了心,笑容莞爾,往他身上依了依,“有你這句話, 我做什麼都能有底氣許多。”宋璟年摟了她的肩膀,把她往懷裡擁了擁,“你這般為我著想,是我該感激你,以後有什麼事你放心大膽的做就是了,我總是向著你的。”說著他頓了頓,似是想到了什麼,唐婧冉也不敢出聲,便隻靜靜依在他懷裡。宋璟年身上有白檀香的味道,聞起來讓人安心卻不刺鼻,和著他不急不緩的篤定心跳,唐婧冉竟有那麼一瞬間想在這懷裡待到地老天荒。宋璟年在心裡細細盤算了一邊,又道,“我也不瞞你,如今府中人雖多,可信可用的卻不多,尤其是那些姬妾。你也知道我在京中地位看似顯赫,實則尷尬,那些人送我的女人我總是不敢太過親近,因此一直疏遠著,可終究不是常理。這件事你看著辦,若是可以的話,便將她們都打發了最好,圖個清靜,也圖個......”他話說到一半卻戛然而止,讓唐婧冉有些不解,便追問了一句,“圖個什麼?”宋璟年便狡黠一笑,“圖個你我安生,做個清淨恩愛夫妻,豈不快哉?”唐婧冉紅了臉,推開了他,“你這人嘴裡總沒一句正經話,我不和你說了。”宋璟年就笑看著她起身要走,自己也站了起來跟了過去,就在後麵笑道,“我說的是極好的話,偏你不愛聽,夫人當真是難伺候呐!”他聲音郎朗,又提高了嗓門,像是故意要說給彆人聽似的,唐婧冉轉頭瞪了他一眼,他這才住了口,隻是依舊眉眼含笑,是難得的風流好樣貌。唐婧冉轉過頭去才抿了嘴,笑意在臉上漾開,就連腳步也輕巧了許多。她是說要賞花,可在花園子裡沒轉多久就聽見有人在假山後邊哭泣,唐婧冉止了腳步,秋心慈便會意,貓著腰鑽進了假山洞裡,從裡麵拖出了一個灰頭土臉的小丫鬟來。那丫鬟身量未足,生的又瘦又小,穿一件灰布衣裳,頭發挽著簡單的雙鬟,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一張臉兒上猶帶稚氣,圓溜溜的大眼睛裡蓄著眼淚,沾滿灰的臉上被眼淚淌過了一道紮眼的淚痕來,一看唐婧冉就跪下了。“奴婢死罪!請夫人贖罪!”唐婧冉便看向了秋心慈,秋心慈欠了欠身,道,“這丫頭在那假山石後麵燒紙錢呢,這種晦氣的事怎能出在世子府裡?很該趕出去!”“夫人贖罪!奴婢知錯了,夫人彆趕走奴婢,奴婢是無家可歸簽的死契啊!”這丫頭以頭搶地,額角都見了血,唐婧冉忙扶住了她,“有話好好說,你這是做什麼?”說著她回頭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後的浣春和沐冬,那兩人都是一兩驚疑,手中握著團扇一時都忘了要搖。恰好這邊上就有一個小亭子,唐婧冉便將閒雜人等留在了下麵,隻帶了貼身的秋心慈和浣春、沐冬二人上去,說是要一同審這丫頭,看看是那兒來的冤情,也好讓她們日後管束下人的時候多留個心。唐婧冉坐定之後便有人奉上了香茶果子,她也不喝,就隻看著那丫頭,“你把眼淚擦了,有些什麼委屈一五一十地告訴我,我一定給你做主。”“夫人明鑒!奴婢......奴婢是替流夏姐姐傷心......”“住口!你是什麼身份的醃臢人,怎麼敢和昭訓姐妹相稱?”秋心慈嗬斥了她一聲,唐婧冉便攔下了她,“替她傷心?她是自儘的,那是她糊塗。”“不是的!”小丫頭哭了起來,“流夏姐姐是被人害死的!”在座諸人俱是一驚,尤其是唐婧冉,她一拍桌子,桌上那茶盞裡的茶葉都顫了顫,漾起了些水紋來,“不可胡說!仵作親自驗屍,豈會有假?”小丫頭抽抽噎噎,這才道,“流夏姐姐雖是自縊,可她向來是最看得開的一個人,若不是有人逼她,她也不會做傻事!她性子烈,又要強,被罰跪中庭已是極大的羞辱,又有人對她惡意嘲諷,姐姐是氣不過才自縊的!”唐婧冉坐直了身子,“你這麼說,又有何依據呢?”“奴婢是親眼看見,親耳聽見的!有人指著姐姐說她不知好歹的癡心妄想,以為......”她突然停了話口不敢再說,唐婧冉卻不容她隱瞞,追問一句,“以為什麼?”“以為......”小丫頭似是害怕,聲音低了許多,“以為使陰謀詭計掰倒了春良娣就能平步青雲,還有好多不堪入耳的話,奴婢不敢跟夫人說。”“春良娣?”唐婧冉瞥了浣春一眼,浣春原本是當個熱鬨看的,卻不想突然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忙跪到了唐婧冉腳邊,“夫人明鑒,我絕對沒有做出這樣的事來!”“是啊,流夏是陷害浣春不成才被罰的,你如今這麼說,我倒是有些疑心你為了流夏胡亂攀扯呢。”“奴婢要有一句虛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那丫頭咬牙切齒地發起了毒誓,“奴婢當時聽說流夏姐姐受罰,偷偷溜去廊下看她,親眼看見一個丫鬟在指著她辱罵!夫人不信讓奴婢去指認,奴婢還記得那丫鬟的模樣,讓她與奴婢對峙!”“你!你胡言亂語!”浣春急了,“一派胡言,拖出去打死!”“住口!我還在這裡呢,誰許你發落下人了?”唐婧冉也動了怒,一聲嗬斥讓浣春低了頭不敢再鬨,唐婧冉這才示意秋心慈帶著小丫頭下去指認。小丫頭跪久了站不穩當,還是秋心慈扶了她走的,下麵丫鬟排了老長一隊,小丫頭從頭走到尾才指出一個人來,“就是她!我親眼看見她羞辱流夏姐姐的!”秋心慈聽說便把她也揪了出來,果然是浣春屋子裡的大丫鬟,紅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