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婧冉隻覺得心口一痛,再回過神來時就已經癱軟在地上,眼前一片黑紅,疼痛似是從心口隨著血液一起流遍全身,像是針紮似的,讓她微微顫抖。她看見唐婧儀扔了剪刀,嚇得麵如土色,就算是個庶出二小姐,可丞相已經答應了皇甫家的求親,她就是皇甫相的未婚妻。唐婧儀跳開一步,生怕鮮血染汙了她的衣裳,然後跑到院門大喊了幾聲,“來人!”被她吩咐守著院子的幾個心腹忙進來了,看見倒在血泊中的唐婧冉也嚇了一跳,唐婧儀已經冷靜了下來,“把人扔到城外處理了,就說是二小姐私自離府遇上了劫匪,做得乾淨些。”那幾個人知道這不是件小事,找了個麻袋把唐婧冉裝了進去就從偏門離開了丞相府,剩下的人將地上的血擦乾淨之後就匆匆離開了。臘月初八的夜晚,飄落了幾朵零星雪花,像是要把這人間的汙糟給掩埋了似的。唐婧冉被扔到了城南一片亂墳崗,她血流不止,天氣嚴寒,不一會兒她身上就落上了雪花,雪花浸了鮮血,透出一種一樣的妖冶來。罷了,人已經這樣了,也就是半個時辰的事,何必再臟了自己的手?於是那漢子隻是冷得搓了搓手,哈了口氣道,“我也是奉命行事,冤有頭債有主的,你可彆怨我......”說著就跺腳跑了,這天實在是太冷,冷得唐婧冉都覺得心口那處沒那麼疼了,雪花落在臉上,覆上了她的睫毛有些難受,於是她眨了眨眼,雪花落進眼裡,涼得她一個激靈。然後她就看見有一個身材高大的人停在了她麵前,聽說人死之前會有人引著魂兒上黃泉,想來這一位就是了,可唐婧冉也並不害怕,人間這麼苦,未必就比地獄來得好。可那人隻是抱起了她來,懷抱居然是溫暖的,唐婧冉有些驚訝,難道死人也會有體溫嗎?她努力想要睜眼去把那人的模樣看個清楚,卻還是眼前一黑,昏死了過去。再醒過來的時候唐婧冉躺在一張雕牡丹花的拔木床上,大紅色的帷幔垂地,不遠處的銅博山爐裡升起嫋嫋的輕煙,燃的是上好的蘇合香。帳頂用金線繡著繡著孔雀,唐婧冉這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奢華的屋子,一時愣了,她是死了的,又怎麼會到這裡來。她扭過頭去,隻看到一架燒琉璃的屏風,屏風外人影綽綽,看上去是幾個纖瘦女子,她這是到了天宮了?唐婧冉強撐著想要坐起來,胸口卻一陣劇痛,痛得她頓時蒼白了臉色,出了一身冷汗,隻能躺了回去,不由得呻吟出聲,於是就有人轉過了屏風到床前來,看她醒了麵露喜色,“小姐醒了!”這一聲過後不多久,一位高大的男子便轉了過來,站在她麵前低頭看她,唐婧冉也打量著他,身材頎長,她知道這是當時抱她的人。她還在人間,是這人救了她,於是她在枕上垂首,“多謝公子救命之恩。”“舉手之勞,不過......”那男人看了看她麵無血色的臉,便想起當日的情形來。下著雪的寒夜,一個身受重傷的女子被人捅了一刀扔到了亂葬崗上,若不是他恰好路過看見那人形跡可疑,這女子就要香消玉殞了。看她年紀不大,氣度有加,不像是容易被人尋仇的模樣,那究竟是出了什麼事?“你是什麼人?家在何處?我可以幫你捎個信,讓你家人來接你回去。”“我......”唐婧冉知道自己這次沒死成,唐婧儀要是知道了定不會放過她,便不想連累這個好心的公子,於是她瞥過頭去,“我本是無依無靠的,不知家在何處。”“是麼?”那男人將信將疑,看她這樣便猜到了幾分,轉而笑道,“我隻是聽說長安城裡丟了丞相家的二小姐,正到處尋找,畫像上那小姐的身材相貌,倒和姑娘你相像得很。”唐婧冉心裡一驚,唐婧儀是想讓她死在外頭,然後就可以說她是遇刺身亡,一個庶出的小姐,也就像是一個家生奴才,死了也沒多大要緊。可誰能想到她居然被人救了呢,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她如今還算是皇甫相的未婚妻,難怪要這麼大張旗鼓地找她。那男子看唐婧冉是這樣的神情,更加確定心裡的猜想,這姑娘是唐忠瑞的二女兒,皇甫相的未婚妻,那麼要殺她的人必然不是外麵的人,由此可見那丞相府藏汙納垢,臟得很。於是他朝她拱了拱手,“唐小姐,這裡很安全,你可以放心休養,至於其他的,交由在下處理就好了。”唐婧冉不及問他所謂的“處理”是什麼意思,更沒來得及問他是誰,就這麼由著他走了,隻留下了一個叫做小芙的丫鬟服侍她。小丫鬟倒是乖巧,卻不大愛做聲,問她什麼一概不知,唐婧冉也就放棄了從她這裡套話的想法。反正這裡要比她在丞相府的日子好過得多,唐婧冉也就安心了下來,原本也不想回去的,彆說她本就不喜歡皇甫相,就算喜歡,如今也無顏麵再見他。何況她是唐婧儀想殺卻失手的人,唐婧儀是不會讓她張嘴的。那還不如就讓那些人以為她死了,她倒也樂得自在。轉眼已是除夕,唐婧冉也能偶然下床去外頭走走,這是一處極雅致的庭院,四四方方的回廊,中間種著幾株臘梅,雪花覆在淡黃色薄如蟬翼的花朵上,便掩去了花兒的色彩,可臘梅的幽香清遠,更帶了幾分冰雪的澄澈清冽來,分外好聞。她站在廊下一時看住了,竟然也不覺得冷,等到天色漸晚才聽人說公子來了,小芙便嘀咕了一句,“公子今日怎麼會過來......”唐婧冉隻當做沒聽見,心下暗忖,自那日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他,丫鬟說這裡不過是他一處彆院,平時本就沒什麼人來往,所以清靜,適合養傷。再抬頭時那男子著藍色錦袍。罩著一身玄色大氅,被人迎了進來,遠遠看見了她便朝她點了點頭。今日是除夕,他說,他是來陪她過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