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不知道怎麼遣散內心深處的恐懼，看了看四周，渾身打顫。她站了很久才回去。如果顧行南擔心她，就不會嫌她麻煩獨自把她留下。江念知道，就算她喊破嗓子也不管用。她沒再喊叫。因為僅有的一絲期望和希冀被靜夜泯滅。江念回到亭子裡，緊撰著手機。電量顯示還有85%的電。不過沒信號沒網。江念一分一秒的等著，時間從來沒有這麼難熬。淩晨三點，三點半。四點又過去。到了五點，顧行南也沒回來。江念委屈，心酸難言。早知道，她就跟著他不管不顧也要下山了。淩晨六點的時候下了一陣雨。空氣更加陰冷。江念蜷著身體弓腿手抱膝蓋，整個人縮在顧行南的大衣裡。還是很冷。手背上的傷口時不時隱隱泛疼，江念緊咬住了唇沒讓眼淚掉下來。江念想起了小時候。江嬈八歲生日那天，江念不小心摔壞了江嬈心愛的玩具。江嬈痛哭流涕。林結伊哄不好江嬈，對沈慧發了脾氣。沈慧氣不過就當眾打了江念一巴掌，將她關到無人的地下室一整天。地下室燈是壞的，環境陰暗，漆黑又恐怖。江念又餓又冷，一直哭到啞聲，地下室的門都沒有被打開過。那天下了雨，刮了五六級的風。灌進地下室的風聲加上被大風吹動碰撞到的各種物體發出的怪異響聲深深刺激了六歲的江念。第二天，江念就發了高燒。打那以後，江念怕黑又怕冷。陳汐知道，江念有個多年的習慣，就是夜裡睡覺從來不關燈。此刻也一樣。呼嘯的風聲刮過耳邊，像人聲的哀嚎。懼意滲透到每一寸皮膚和毛孔。恐懼到了極限，江念就掐自己的手臂，讓強烈的疼痛遣散心底懼意。人都有不可戰勝的一方麵。哪怕再努力，也於事無補。江念是第二次感覺撐不下去了。第一次，是被關在地下室那次。然後就是這次。江念大學畢業剛入職那會兒，被客戶灌酒灌到胃出血她都沒覺得多難捱。疼痛忍一忍，也就過去了。而現在，她卻淚流滿麵。山下，顧行南坐在車裡抽煙。手機響了兩聲，顧行南掐了煙降下車窗丟了出去，接起電話，“你醒的早。”褚子越說：“早屁！一夜沒睡。”顧行南說：“有什麼事，說！”聽到他口氣不好，褚子越沒敢引雷，嬉笑著問：“哪兒呢七哥。”“車上。”“車上乾嘛？”“抽煙。”“沒乾點彆的？”顧行南皺眉：“你能彆這麼廢話麼。”褚子越靜了幾秒，試探性的口氣問，“江策劃呢？這個點你送人家回去沒？筱楠下個禮拜的婚禮，你可彆從中作梗添亂啊！七哥，你替江嬈出氣我可以理解，但是彆搞砸人家筱楠的婚禮。那可是她的備婚統籌師。”顧行南手摩挲著方向盤，“等天亮就把人送回去。”褚子越反應過來，低聲罵一句，“我靠！”沒聽到顧行南有反應，褚子越又罵罵咧咧道：“靠呢七哥你來真的不是！跟你說啊，不作不會死，你可彆玩過火了！”顧行南冷冷笑了一聲：“我顧行南什麼時候玩假過了？你就該洗洗該睡睡，少隔這兒礙我事。對於江念，隻要人玩不死就好說。”褚子越一口氣沒提上來。沒噎死。心裡又暗罵了一句：“媽的！”他又問：“在市裡嗎？”顧行南：“臨市。”“下雨了沒？”“不小。”“靠！！顧行南，你狠！”“你是第一天認識我？”顧行南把電話掛了。褚子越對咬牙切齒：“顧行南你就可狠勁作吧啊！早晚有人能收拾你把你治了。”誰不了解他顧行南，他褚子越不能不了解。不是竹馬跟竹馬，也是差穿一個褲衩長大的。他和顧行南從小玩到大。從小起，打架喝酒逃課飆車一個沒少乾過。親爹都沒管過，倒是被顧行南他爸顧傾打的次數不在少數。當然，是和顧行南一起挨揍的。顧傾把部隊裡訓兵的方式用在了管兒子上，顧行南的脾性是越管越野。顧行南表麵看似玩世不恭，實際又比誰都沉穩冷靜有擔當，他手底下管著的南燁傳媒公司就是很好的證明。涉及影視圈，而他這個背後的顧總卻幾乎低調到零緋聞。生活跟工作分的很開，顧家沒有受到任何的打擾和窺探。顧傾也就對顧行南放下心，撒手不管了。而顧行南唯一的衝動和不冷靜，也就在江嬈的事情上。對於他顧行南式的一意孤行，褚子越是想管都管不住。他顧行南根本不聽勸。通完電話，顧行南打給顧簡雲。不出意外的接通了，那邊嗓音低沉卻帶著不滿，“你這是哪根筋又抽了？”顧行南說：“全身都抽了。”顧簡雲沒好氣道：“找我什麼事？”顧行南：“聊聊天。”顧簡雲：“沒話跟你聊。”“行吧。”顧行南把電話掛斷。那頭，顧簡雲愣了一下，隨後無語失笑。喃喃自語，“行啊老七，真行！”顧行南打給江念，她手機無法接通。這才想起山上沒信號。看了眼時間，六點四十八分。推門下車。下過雨的山路很泥濘，非常不好走。顧行南一直等到十點才動身。到山上時，已經是下午。江念沒在原地。山上是聯通信號覆蓋，顧行南電話打的出去，但江念不是。要不是自己走丟，那就是失蹤。他沒接到江念的電話，那就說明江念還在山上。大聲喊了兩遍江念，半天沒等到人回。顧行南四處看了看，按照腳印去找人。江念被凍了一夜，頭腦發脹酸疼。手機的電量在昨夜被耗完，因為手電筒一直開著。到剛剛的自動關機。用手機求救的可能已經沒有了。顧行南還會不會上來找她，江念並不知道。不能坐以待斃，江念隻能自己試著尋找出路。山是一樣的，樹也是，還有路。根本就分不清東南西北，天上沒有太陽。江念毫無懸念的迷了路。抹掉眼淚，江念憑著記憶想原路返回去，很糟糕的是，她又找不到哪條是原路。江念急的眼淚溢出來。此時此刻，江念頭微燙。她知道，自己肯定發燒了。山越走越深，好多一模一樣的亭子，江念不知道哪個才是。又憑著感覺走了一段距離，江念看到不遠處的林子有一個人，她立馬跑過去求助。“你好。”那人不理。身體左右搖晃。江念走近。一件紅衣服掛在樹梢枝丫上，還有一束假黑發頂在衣服上頭，遠看，就像是……江念心一嚇，往後退了一步，結果腳踩到鬆軟的泥土。泥土一塌陷，江念身子往後一仰，整個人從山坡上滾了下去。沒抓住東西，滾到了坑窪處，江念全身臟透了，手臂多處劃傷，全身摔得一時站不起來。江念眼淚不自覺溢出來。很久後，她勉強站起來。隨後，又蹲了下去。情緒崩潰到最底線。江念無力又絕望的哭了起來。哭夠了，江念爬上滾下來的原地。她的身上沒有一處是完整的。手背不知道流了多少血。沒有東西包紮。江念仰起臉看著天空，眼淚順著眼角兩側淌下，“江念，你就是個笨蛋！你為什麼就學不好地理呢！”四處看了看，還是很無望。江念流著淚問自己：“顧行南，我哪裡做錯了，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江念無頭蒼蠅般走著，突然聽到有人喊自己。“江念。”是顧行南的聲音。江念冰涼的心瞬間恢複了暖意。她雙手捂著嘴，大聲喊：“顧行南！”“顧行南，你在哪兒。”“顧行南！”江念連叫了好多遍。顧行南聽到了，朝江念的聲音找來。看到江念的那刻，顧行南的心一滯。這還是江念嗎？就一夜，她怎麼搞成了這幅鬼樣子。江念也望著他，眼裡情緒清晰。顧行南想張口，一時卻沒說出來。江念說：“對不起，顧行南。把你的衣服弄臟了。”她又繼續說：“顧行南，你為什麼這麼對我？”顧行南喊：“江念。”她眼裡的委屈和隱忍的倔強讓顧行南不知道怎麼去圓慌而不心虛。緩了下，他說：“對不起，我也迷路了。”隻有顧行南自己知道，他方向感好的就像指南針。但江念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