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議事堂觸景生情(1 / 1)

金麵奴 簫箬 1513 字 1天前

沈婉跟著蕭祈年來到議事堂外麵時,裡麵的人還在議事,聲音壓得很低。門口並沒有守衛,但沈婉知道,暗地裡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她現在站的地方,稍有風吹草動,那些人就會餓虎撲食一般衝過來。沈國公府也有這麼一個專門商議軍機要事的地方,尋常時緊鎖了兩扇門,誰都不許靠近。就連她這國公爺心尖上的寶貝,也曾因擅闖那屋子被罰禁足思過。年僅五歲的她還不懂父親口中說的事關重大,也不知道父親說,那小小的屋子裡牽扯著幾萬將士的性命是什麼意思,她隻知道父親不疼她了,她再也不要和父親說話了,連母親來勸也不管用。於是,那一年的夏天,整個國公府的人都在忙著幫國公爺哄女兒開心。從各色小物件到雜耍戲法,國公爺費儘了心思,就想讓女兒跟他說句話。折騰了十來天,沈國公奉旨掛帥,穿著禦賜的烏金盔甲來跟沈婉道彆。一身戎裝的父親是沈婉心中的神明,他蹲下要抱她的同時,沈婉立刻就把還在賭氣的事情給忘了,飛奔到父親懷裡,兩隻小手捧著父親的臉,“吧唧”親了一口。轉過年春暖花開時,父親凱旋回朝。那身烏金盔甲再未穿過,沈婉也再沒有跟父親使小性子。沈國公誇女兒長了一歲懂事了,可沈婉知道自己是在害怕。半年之中,凶多吉少的戰報傳了兩三次,失去的陰影一直籠罩著國公府。尚在懵懂的沈婉都明白,穿著烏金盔甲的父親很可能再回不來了。可是,她終究還是失去了她心中的神明。沈婉鼻子一酸,連忙垂下眼瞼遮蓋住淚水。“咱們在這裡……怎麼了?”蕭祈年說話間回頭看沈婉,四目相對時見她眼中似有淚水,“觸景生情,還是風大迷了眼睛?”沈婉故作無事地彎了彎嘴角,還沒開口回答,聽見屋中傳出靖遠將軍章懷英的聲音。“在座的都是我的老部下,我也不瞞你們。眼下朝廷對我頗多疑心,周圍離咱們近的駐兵又都是定襄侯麾下,指望他們馳援是不可能了。咱們這次是孤軍奮戰,隻能賭一把,堅守不出。烏桓是輕裝簡從,熬不住多少時候,對峙久了必會退兵,所以肅慎城的布防是關鍵。”停頓了一下,章懷英繼續道:“即便我戰死沙場,也請諸公以肅慎城為重,按照這張圖嚴密布防。城中百姓的命可都在諸位身上了,萬萬不能大意。”“是。”齊刷刷的應聲結束之後,緊閉著的門被打開了。為首的王參軍見門口站著蕭祈年和沈婉,先是愣了一下,繼而轉手扯出腰間那把寒光四射的刀,連聲招呼都不打,直取沈婉的腦袋。沈婉吃了一驚,忙要往後退時,蕭祈年已經搶先擋在她麵前,抬手握住王參軍手腕,空手入白刃,隻眨眼之間,王參軍的刀就到了蕭祈年的手裡,刃架在王參軍的肩膀上。“不得無禮。”章懷英急忙從屋中出來,一手按住王參軍肩膀,另一隻手握住刀脊背。“得罪了。”蕭祈年對王參軍頷首,收了刀遞還給他。王參軍接過刀,目光不善地盯著站在蕭祈年身後的沈婉。沈婉隻裝作被嚇傻了的樣子,連連後退幾步,靠在柱子上,驚慌失措地看著周圍的人。蕭祈年回身見她那可憐無助的樣子,明知她是裝的,卻還是心中一動,走過去將她攬在懷中,輕聲安慰道:“沒事了,有我呢。”沈婉揚起臉看他,又怯怯地看了王參軍一眼。蕭祈年了然一笑,對王參軍道:“打狗還要看主人。”沈婉知道蕭祈年是故意的,手繞到蕭祈年後腰上掐了一把。蕭祈年忍笑,又道:“若她有什麼得罪的地方,我這裡先行給你陪個不是。”王參軍這會兒被章懷英按住,不敢亂動,沒好氣地道:“這裡是軍機重地,公子來此已然是不妥。但公子是將軍的貴客,不會出賣肅慎,她就不一樣了。”“我?”沈婉弱聲弱氣地道。“你為何來此處?”“奴是跟著公子的,自然公子到哪裡奴就到哪裡。”沈婉無辜地看著王參軍。“她來曆不明,萬一是烏桓的細作呢?借此探聽軍中情報,好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那也不能寧可錯殺也不放過啊!你這脾氣要改改了。”章懷英有些頭疼地道。“將軍,現在可是非常時期,稍有紕漏,肅慎城就會有危險。”王參軍不服氣,又指著屋中道:“若真讓人拿了去,咱們有什麼臉去見那些死去的兄弟?”章懷英拍了拍王參軍的肩膀,“你當暗地裡的那些人都是吃白食的?行了行了,你們都趕緊回去吧,烏桓的軍馬這幾天這麼消停,說不準是憋著什麼壞水兒呢。”連章懷英都這麼說了,王參軍和同來的幾位將領也再不好說什麼,隻得告辭離開。沈婉見他們走遠了,這才從蕭祈年身旁退開兩步,斂袖屈膝道:“奴謝殿下救命之恩。”“算不上救命。”蕭祈年微微一笑,“我有事跟舅舅說,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沈婉應了一聲,站在門口,看著章懷英跟蕭祈年一起走到院中。兩人背對議事堂,站在一棵枝繁葉茂的樹下說話。議事堂的門開著,沈婉閃身進去。屋子正中央懸掛著那張肅慎城布防圖,自城中至城外要塞,每一處都做了詳細的標注,甚至連退路也都預先設計妥當。章懷英與沈國公是既是同僚也是朋友,行兵打仗的風格互有影響,連用朱砂標記退路的習慣都一模一樣。沈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圖上的朱紅色筆跡,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夏天,麵前是父親繪製的圖。外麵院子裡,章懷英仰頭看著樹葉,低聲問蕭祈年,“還沒出來啊?”蕭祈年回頭看了門口一眼,“應該快了。”“就偷個圖而已,怎麼這麼長時間?”章懷英有些不耐煩了,現在可是大敵當前,他一籮筐的軍務要處理,可沒有功夫一直在這兒陪他們演戲。“睹物思人吧。”蕭祈年幽幽地回答,“舅舅與沈國公繪製行軍圖的習慣一直都很像。”章懷英聞言,恍然大悟,點點頭道:“那就讓她多看一會兒吧。”“出來了。”蕭祈年似若無意地朝門口瞥了一眼,見沈婉對他點頭示意之後,揚聲對章懷英道:“既然舅舅如此說,就這麼辦吧。待到肅慎城的事情解決之後,我就與沈婉成婚。”章懷英詫異地瞪著蕭祈年,直到手肘被蕭祈年碰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笑道:“好好好,隻要你答應,其餘的事我來辦。”沈婉遠遠地聽著,不由得皺起眉頭。蕭祈年說的是成婚而非納妾,章懷英也沒有糾正他。看來,章懷英已經認定了她是沈國公女兒。官奴隻能是納為妾室,這是辱沒沈家。章懷英為了對得起老朋友,一定會想儘辦法提高她的身份,不說門當戶對,也要夠格稱得上是“娶”。這又是一件麻煩事,章懷英對她越是看重,她的身份就越是容易勾起彆人的好奇,進而去調查。即便她已經把過去藏得很深,也難以確保做到滴水不漏,畢竟事情隻要發生過就會留下痕跡。“你今天出神的次數比往常多。”蕭祈年站在沈婉麵前,笑眯眯地看著她,“那張圖讓你想到了什麼?”沈婉回神,笑道:“在想吳鉤的身份。”“圖已經到手,晚上你就可以見到他的廬山真麵目了。”沈婉點頭,又問道:“這圖是真是假?”“吳鉤能在軍中坐到現在這個位置,僅僅隻是殺敵勇猛可不夠。”蕭祈年挑眉一笑,轉身先往外走。以吳鉤的能力,足夠分辨這張圖的真假,所以隻有真圖才能引他上鉤。沈婉握了握袖中卷成一卷的圖,追上去問道:“殿下就不怕萬一有個什麼閃失,偷雞不成蝕把米?”“閃失?”蕭祈年放慢腳步,偏了頭看她,“圖在你手裡,能有什麼閃失?”沈婉抿唇一笑,“當然是我出賣你。”“這對你似乎沒有任何好處。”蕭祈年轉頭直視前方,頗為得意地道:“畢竟你的下半輩子係在我身上,實在沒有害我的理由。”這話聽著耳熟。沈婉擰起眉頭思索片刻,驚訝地看向蕭祈年。這話與昨晚吳鉤對她說的一模一樣,說明當時在場的除了她和吳鉤之外,還有彆人。“你跟蹤我?”“昨天隨影被越姑娘看得死死的,連我讓他在門口守一會兒,都是向越姑娘借的人。”蕭祈年停下腳步,轉身麵對沈婉,“我聽說,你被刀抵住腰時十分鎮定,甚至讓人覺得,你根本不怕那把刀。”原來給她黑布的那個人,是他們安排在吳鉤身邊的細作。沈婉淡淡點頭,“我知道了。”蕭祈年並不追問,含笑道:“放心去見吳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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