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過了幾天,也得知了秦霽因為剿匪有功得到了皇帝的大力賞識,秦溪寧也頗覺欣慰,朝中官員們見風使舵慣了,紛紛讚他敢以身犯險,足智多謀。這幾天他的府邸大門的門檻都快被踩爛了,上門請教的人絡繹不絕,他一時風頭無兩,也叫彆的兄弟們嫉妒不已。更是時不時有幾個公主結伴來秦溪寧流雲殿門前叫囂吵鬨,但對秦溪寧來說也算是正好給她解悶,這些譏諷與嘲弄跟曾經她們母妃的那些雷霆手段比起來還真是不痛不癢。想當年秦溪寧剛出生沒幾天,她那可憐的娘親就鬱鬱而終了,世人皆說她不詳,克死了自己的生母。後來淑妃在皇帝耳邊吹枕邊風,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令皇帝對秦溪寧越發不喜,甚至後來直接將秦霽搶了去,徒留下秦溪寧一人由獨眼老嬤嬤在這個清冷的流雲殿中撫養。世人隻讚她賢良淑德,殊不知他將秦霽接過去撫養,不過是將他當做了奪位的棋子罷了。當然,這種話秦溪寧會永遠爛在心底,不會說出來,更不會讓秦霽為難,因為當年的事情,或許他什麼都不知道。秦溪寧清楚記得她初見秦霽的情景,那時候的她隻有六歲。那是大冬天,秦溪寧趁老嬤嬤不留神偷偷跑出了流雲殿,沒想到躲在拱牆後的她看到一身華貴的秦霽被眾星拱月般簇擁在中間,旁邊宮女又是撐傘又是捧著暖爐的,直將小小的秦溪寧看呆了去。秦溪寧還想湊近點看,冷不防腳都凍僵了的她直接跪倒在地上,骨碌碌滾了幾個圈滾到了秦霽腳邊。當時秦霽好奇地睜大黑亮亮的眼,笑看著眼前穿著單薄打補丁的衣裙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秦溪寧,心裡不由得有一種親近感,他製止準備上前發難的宮人們,將手中小小的暖爐遞了過去。秦溪寧很開心,抱著暖爐跑回去跟嬤嬤炫耀,卻不曾想間接將看著她長大的嬤嬤給害死了。嬤嬤因看管不力被賜死,秦溪寧也因為衝撞了矜貴的皇子被打得皮開肉綻的。那時候,悲憤的秦溪寧幾乎要傷心得死掉,她不止害死了教養自己的老嬤嬤,還從嬤嬤那裡得知了母親死亡的真相。嬤嬤口不能言,她臨死前卻是死死抓著秦溪寧的手,將一封泛黃的書信緊緊塞到了她的手中。再後來,秦霽因為小小年紀做出論國策而得到皇帝的褒獎,他始終惦記著流雲殿中的秦溪寧,親自給她帶來了宮女胭脂。秦霽在得知兩人有很深的血緣牽絆之後,總是對她特彆優待。他也很有本事,經常偷偷來看她,帶她偷溜出流雲殿玩,也經常給她順來小禮物。小孩子總是很容易滿足,當時孤獨無依的她麵對秦霽的示好歡欣雀躍。那時候的她怎麼也不會想到,日後的自己也能在秦霽奪位的道路上貢獻力量,偏偏還貢獻得心安理得。一想起這些陳年往事,秦溪寧就覺得頭很痛。她喚來胭脂,詢問了有關大理寺的一些事情。他們澧朝的大理寺,掌邢獄案件審理,現任大理寺卿為沈瑜,而沈瑜其人,看起來正經嚴肅,實則也是個古道熱腸的好人,但就是因著是沈清河堂哥的關係,對秦霽總有說不清道不明的不滿。而剿匪案這件案子是大理寺在跟的,若是她想偷偷將陳婉救出,少不得要跟沈瑜打交道。這日,秦溪寧坐在庭院中無所事事,她手中把玩著秦霽送過來討好她的精巧物件,看著眼前低垂著頭默默剝花生的胭脂,尋思著自己還肩負著去大牢中解救陳婉的任務,要怎樣不著痕跡開口詢問陳婉她們關在了何處。“公主,這一次你可真是幫王爺立下大功了。”胭脂將剝好的花生粒放到一旁的瓷盤中,激動之情溢於言表。胭脂是秦霽帶過來的,兩人沆瀣一氣也是正常,畢竟看著胭脂每次見到秦霽那害羞的模樣,也不難看出她的小心思,秦溪寧覺得可能要是秦霽要她去摘月亮她可能都會興高采烈去摘來,順便還雙手捧上隔壁的星星。“他最近在忙什麼?”“就因為這次剿匪有功,皇上很開心,又給王爺派了個光榮的任務——南下賑災。”秦溪寧:“……”“前些日子昆南連發洪水,許多的百姓流離失所無家可歸了,聽說就連那攔著河的堤壩都給衝毀了。”胭脂憂心忡忡抬頭看著支著頭的秦溪寧,輕歎道:“其實公主啊,外頭也並不如你想象的這般太平。”“那又如何,本宮就喜歡外頭,空氣清新。”秦溪寧拍了拍胭脂的小腦袋,湊上前說道:“趁著哥哥不在,我告訴你個秘密吧,我要去救那黑角寨寨主。”胭脂倒吸一口涼氣,頓時驚得六神無主。“你幫我打聽一下那些人關在哪個牢裡,省得我一間間翻找。”“公主,你認真的?”“我看起來像是在說笑?”“公主!那盜賊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要你這麼幫他!”“……不關那人的事。”“怎麼不關,你要不是為了還他恩情,至於去趟這渾水嗎!”“這你都知道啊?”“我可是清楚得很。”胭脂頗有些憤憤不平,紛紛拿一顆顆花生出氣,“當初也不知道王爺哪根腦筋抽了讓你出宮替他去剿匪,現在倒好,人是回來了,弄得臉上身上一身傷不說,還把自己的心不知道丟哪裡去了……”秦溪寧太陽穴旁的青筋抖了抖,她挑眉道:“你現在篇排起你主子來也是越來越順手了啊。”“我看千錯萬錯都是那盜賊的錯。”“他不是盜賊……”“都進宮偷東西了,還不是賊?”胭脂皺眉,頗有些感慨,“公主啊,人家跟你也再不會有交集了,你又何必徒增煩惱?”“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啊,本宮已經答應人家了,要幫他救人的。”“可你以前教過我做人得變通啊,特彆是女人,你說過有善變的權利。“……你就說你幫不幫吧!”看著秦溪寧惱羞成怒的樣子,胭脂不得不佩服秦霽的料事如神,“王爺走之前曾吩咐,將那黑角寨寨主單獨扣押,就將她關在了守衛鬆懈的大理寺牢房,入了夜我帶您去。”“早說不就好了。”秦溪寧小聲咕噥著,有些不自然地絞著裙擺。胭脂就保持著看破不說破的曖昧神色,盯著秦溪寧,她心中突然就有些感慨。秦溪寧最初對尉長風的了解是來源於話本子上描述的神盜飛影,因為當時他以為他就是神盜飛影本尊,沒想到不是。但書中寫他豐神俊朗,麵如冠玉,在真正見到尉長風之後發現也是所言非虛。即便他是神盜飛影的師弟。在聽說了秦霽被黑角寨的事情弄得焦頭爛額的時候,她自告奮勇說要出宮幫助他完成功績。也不知是真想幫他,還是幫自己。秦溪寧的心思不難猜,她那按奈不住想要出宮見世麵的小心思被秦霽發現,於是就順水推舟了一把。她也算爭氣,聰明地利用古法琉璃盞行事,更是直接遇到了尉長風。入夜,胭脂帶秦溪寧稍微喬裝打扮後來到了大理寺。站在大門緊閉的大理寺門前,兩人麵麵相覷,開始犯了難。“到底是誰說單獨關押的這邊牢房比較好救人的?”“王爺說的。”“……你看這巍峨高門的,我到底怎麼爬上去?”“要不,直接敲門?”“……穿成這樣?”秦溪寧看了眼兩人身上的夜行衣,額角抽了抽。最後,胭脂不說話了,因為這衣服是她要她們換上的。這偷偷潛入不成功,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明天夜裡堂而皇之登門拜訪,可令兩人萬萬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宮內歡騰一片,從早上鬨騰到了中午。“公主公主!”胭脂剛從禦膳房回來,手中還端著一盤剛炒好的青菜,健步如飛奔向秦溪寧。“打聽到了?”胭脂順了順氣,臉上露出了個大大的笑容,“公主,是沈小姐回來了!”秦溪寧愣了一下,待她反應過來後,早飯都顧不得遲了就往流雲殿外跑。“公主公主,慢點啊!”任憑胭脂在身後叫喚,她都沒有回頭,微風拂過麵頰,淚水漸漸漫上眼眶。她沒有傷心,隻是真的太高興了。沈清河是秦溪寧深宮中唯一的朋友。沈家世代簪纓,滿門俱是忠烈,她的曾祖父、祖父、父母均戰死沙場。沈清河作為將軍府大小姐,且淑妃又是她的姨母,自幼便被養在宮中,待遇與公主郡主無疑。從小她就喜歡跟在秦霽身後跑,秦溪寧怎麼想都想不通,就因為當初秦霽的拒婚,後又得知了秦霽將要迎娶蒙古公主的時候,她竟心灰意冷到不告而彆,而這一彆就是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