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半，正是晚高峰。胡晶晶收到米婭的微信，說是被堵在高架上回不來了，讓她自行解決晚飯問題。胡晶晶隻好到樓下便利店買個飯團，再買杯熱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安靜地看著街上人來人往。白天剛下過一場細雨，夜風有點冷。年輕情侶裹緊大衣，相互依偎著從落地玻璃窗前經過，笑得很暖。胡晶晶就像在看無聲電影，從彆人的笑容中體會彆人的快樂，在這一刻思念變重了。她摸出手機，要給林殊打電話。地球的另一端正是淩晨，或許他剛完成一項工作，正在熟睡，想著，她不忍心打擾到他又把手機放回口袋。胡晶晶一手托著腮，百無聊賴往邊上瞥了眼，旁座的小姑娘一邊吃關東煮一邊津津有味地看著網紅之夜的視頻直播，百忙之中她努力騰出一隻手，飛快地按手機鍵盤，發彈幕、搶紅包。胡晶晶淡然地收回視線，繼續啃著半個飯團，吃得太慢飯團都有點冷掉了，吃到胃裡難受，扔掉可惜。她起身，決定回家把飯團放微波爐轉一下，就在這時手機響了，她有些小激動，接起一聽，不是林殊打來的。“蘋果醬，你今天怎麼沒來現場？要頒年度大獎呢！”是節目主辦方，之前發了好幾次邀請信給她。胡晶晶有點頹廢，她清兩下嗓子，故作虛弱地說：“我嗓子今天有點不舒服，好像感冒了，正要去醫院。”“你的獎呢？不想要了嘛？不要我給彆人了哦。”她開著玩笑。胡晶晶卻認真地回答：“謝謝你還想著我，今晚我沒辦法過來。”說完，她就掛斷了電話，沒任何興奮激動的心情。或許是被蕭梓涵這帶刺的塑料花傷到了，一想到會場上要與她見麵，心裡就像擱了冰針，又寒又痛的。其實胡晶晶心裡還是存有幻想的，畢竟她隻是在猜測，或許照片的事、她爸爸是詐騙犯的事都與蕭梓涵無關；或許是她把人想得太壞，錯怪人家了呢？她倒希望自己想的都是真的，畢竟她曾視她為好友，分享自己的過去，分享自己的資源，她把心露出來給她，不是想被傷害的。路走了一半，手機又響了，這回是林殊撥來的視頻請求。胡晶晶瞬間高興起來，小跑到路燈下，把頭發稍微整理，然後按下“同意”鍵，以45度俯視角度，把自己拍得美美的。“早啊，你怎麼醒得這麼早？”她朝鏡頭揮揮小手，然後擺出V字手勢，將自己的嘴角往上抬，吐下舌頭做了個鬼臉。昊宇集團的協議簽署了，她為這份看不見的禮物自豪，想到林殊不用為了項目操心，笑容更加甜美了。“昨天晚上沒怎麼睡。”林殊低頭，笑得靦腆，“你現在在哪裡？”“在吃晚飯。”胡晶晶眯眼笑著，把殘留在心裡的難過遮掩掉了，“你呢？這幾天順利嗎？”“不錯，項目談成功了。”“太好了！”胡晶晶高興地左右來回跺腳，“那你馬上就能回來了~桑郎喲~”她對著鏡頭做了個比手的心勢。林殊皺起眉，不明所以然，接著他抬起手，模仿她的動作，困惑地做了個點鈔的手勢。“缺錢？我馬上轉賬給你。”胡晶晶：“……”“這個不是缺錢的意思，笨蛋。”她說慢了，蛋字還沒講完，手機上就提示了轉賬信息，數額巨大。胡晶晶有些哭笑不得，想拿手裡涼掉的飯團，砸砸他鈦合金製的笨腦殼。“對了，你早飯吃了嗎？”林殊搖頭：“沒，我在等吃晚飯。”說著，就聽到“叮”的一聲，是電梯停下的聲音。手機裡拍出胡晶晶熟悉的那條走廊、那扇門。林殊對著鏡頭笑著說：“我到家了，你人在哪兒？”欣喜瞬間變成了驚訝，緩過神後，胡晶晶的笑容變得不自然了，她頻繁低頭，有意逃避他的目光。“我不在家裡。”林殊微怔，手機畫麵像是卡幀般靜止了。過了幾秒，他進門，打開燈，從客廳走到臥室，然後打開衣櫃。櫃子裡隻有他自己的衣服了，衛生間內也隻有他一個人的洗漱用品，胡晶晶生活過的痕跡，愛的氣息，被硬生生地抹去了。“怎麼了？”他的臉瞬間陰沉，有點嚇人。胡晶晶咬了會兒嘴唇，不肯說。林殊又問：“你現在在哪兒？我來接你。”胡晶晶點點頭，眼中露出希冀，仿佛在海上飄浮久了，終於找到了一塊浮木。她回到剛才用餐的便利店，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等。短短的一小時比十四天還要漫長，她不停地看著牆上的掛鐘，緊張地搓搓手，有點想上廁所，走到門口的時候又不敢去了，就怕會錯過一分一秒。“叮咚，歡迎光臨。”便利店內又來了一位顧客。胡晶晶伸長脖子看，不是他，她有點失望又有些焦急地拿出手機，想問他到哪兒了。“晶晶。”身後響起熟悉的輕喚，胡晶晶驀然回眸，林殊就站在她的身後，穿著羊絨大衣，裡麵是很正式的商務西裝。他剛回國，想給她一個驚喜的，結果給了自己一個“驚訝”。四目交錯，胡晶晶眼睛裡泛出眼花，盈盈欲滴。她想好不在他麵前哭的，可惜不爭氣，沒能忍住。林殊眉頭微蹙，心疼地摸摸她的頭，然後彎下腰牽起她的手。“走吧，我們回家再說。”聽到這句話，胡晶晶的眼淚決堤了，她撲到他的懷裡忍不住大哭起來，引得店員頻頻側目，以為她是被渣男欺負了。“沒事的，我回來了。”林殊不停地安撫著，語氣很溫柔，暗火在眼裡燃燒。是他太大意了，沒考慮到家裡有個完美主義者，眼睛裡容不下沙。他胡晶晶牽著他的手，走出便利店，路過光線微弱的路燈時，胡晶晶突然不動了，她鬆開他的手，搖搖頭：“我不去了。”她在害怕，至於在害怕什麼，林殊已經猜到了。林殊從西裝胸口的口袋內拿出一塊淺藍色的方帕，輕輕地把她頰上的淚痕擦乾淨。“是我媽來了，對嗎？”提到她，胡晶晶心有餘悸，她猶豫了會兒，怯怯地點下頭。“你走的那天，伯母來了，她不知道從哪裡拿來的照片，硬說上麵的人是我，我跟她解釋了……”“她沒有聽，是嗎？”林殊像是先知，完全能預測他媽的行為和態度。他全都說中了，胡晶晶抿起嘴，也就不再解釋了。“你應該早點告訴我。”林殊再次伸出手，與她十指相扣，“我在，你就不用怕，按照之前說好的，我們去領證。”林殊信誓旦旦，胡晶晶卻不太樂觀，她臉皮薄，經不起那樣的嘲諷與辱罵，如果因為她，林殊與他媽媽起衝突，那這個婚真的彆想結了。“算了，再等等吧，不著急。”她是想穩住林殊的，可林殊並不喜歡粉飾太平，他太了解自己的媽了，控製欲極強，就算他肯緩段時間，他媽都不一定願意罷休。“明早我去找她談，你不用怕。如果今天和我回去有壓力的話，那我們就住酒店。”林殊似乎是擔心回家給她造成心裡壓力，最後還是選擇住酒店。十四天的漫長等待似乎就是在沉澱這一刻的喜悅。他拉著她的手，說想去吃小鍋米線，呆在這美國的這兩周，最想吃的就是在警察局邊上蒼蠅館子裡的米線。“那時你和我說‘你的眼睛很好看’時，其實我覺得你也蠻好看的。”林殊認真地推了下鼻梁上的金絲眼鏡，然後不太自然地以拳捂嘴，咳嗽了兩聲。胡晶晶笑了，以肩膀輕輕地撞了他下，嬌滴滴地羞問：“你這是在補充表白嗎？”“不，我隻是實話實說。”胡晶晶：“……”“大總裁，以後你要係統地學習怎麼哄我開心，我會把你每句話計為KPI，如果KPI沒及格話，哼。”林殊聽後一本正經地思考起來。“你這KPI的規則和計算方法是什麼？合不合理？你統計的標準……”“好了彆說了，你已經不及格了。”胡晶晶擺出“我就是統計標準”的強硬氣勢。林殊嚅下嘴，企圖與她說道理，不過看到她大眼睛瞪了過來，他就服軟了，眼眸一彎，甜滋滋的笑便溢了出來。“等會兒我補考。”他伸手攬住她的肩，把她攬到懷裡。寒夜突然就不冷了。第二天，林殊起得特彆早，而胡晶晶更像是沒有倒回時差的人，無力地趴在床上。她抬眼看到散在床頭櫃上的某東西，瞬間感覺他真可怕。哼，衣冠禽獸……林殊沒看到她在對他翻白眼，他正對著穿衣鏡，單手扣著白襯衫領上第一顆紐扣，說：“我過會兒回家一趟，與我媽好好聊聊。周一上午10:00我們去民政局。”他已經把計劃都列好了，精確到時分秒。胡晶晶瞬間覺得有了底氣和希望，不過……他媽這麼強勢，不知會不會同意他倆的婚事。胡晶晶很忐忑，她望著鏡前身材挺拔、氣宇昂軒的男人，想著自己曾說過的話，這輩子就認定他了！“我跟你一起。”胡晶晶有了勇氣，她赤腳踩上地毯，像隻小麻雀跳到他身後，抱住。“我要用我的真誠打動伯母，我們並肩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