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差點倒在她的肩上。胡晶晶微怔，不敢動了，心裡有千萬頭草駝呼嘯而過。她僵硬地移過眼球，以一個很酸眼睛的角度瞪著林殊，把他頭發絲撥過去點。林殊夢囈般的低喃：“五分鐘……再睡五分鐘……”他看起來很疲憊，據公司傳聞，林殊工作時間在十六小時以上，絕對是工作狂本狂了，而且有一點讓所有人包括競爭對手佩服的是，他的成功完全無法複製，林殊所擁有的技術專利響譽國際，在AI世界機器人大賽上還獲得過單人賽、團體賽的冠軍，所以說天才多少是有點缺陷的。胡晶晶談不上很了解他，不過單單從送手機這件事來看，他內心還是細膩的，隻是不擅於表達而已。她莫名地同情他了，多好的小夥兒，可惜嘴欠。為了不讓他受涼加重病情，胡晶晶好心地把車窗關緊，眼眸一低，不經意地瞄到了林殊衣後領。她眼睛一亮，悄悄地伸手去翻，翻開一點點，沒看清楚，於是把他後領往後一折……“你在乾嘛？”靠在邊上的人突然睜眼了。胡晶晶內心奔湧過來的羊駝都被嚇得奔湧回去了。她的手很尷尬地懸在半空，停頓幾秒之後做出撣灰的動作。“我看到你這裡有碎頭發。”她邊說邊偷瞄，終於看到他的衣服尺碼：XL。顯然，林殊認為事實不是這樣的，因為她的語氣和態度就像過年時父母說“壓歲錢幫你存起來，長大會還給你”這樣的不可信。“我不喜歡員工撒謊。”他低聲說，“這是誠信問題。”胡晶晶有點哭笑不得，他直得實在太不可愛了。“好吧。”她無奈聳肩，“我在看你衣服尺碼。”林殊聽不懂了，病菌使腦子遲鈍了，他極力地分析這句話的深層含義，得出的答案是：“你是想買衣服感謝我？”胡晶晶心中的羊駝再次出籠了，甩臉給他一個“對不起，你想多了”的眼神。“我把你的風衣弄丟了。”她直言道，“真不好意思，在陽台上晾著的，不知被誰偷走了。”林殊下意識地問：“你人沒事吧？出門時有關好門窗嗎？”胡晶晶微微一笑：“門窗都關著，就是陽台遭了賊。我本是打算送洗衣店，但是附近實在沒高級乾洗店，怕他們把衣服弄壞，所以就自己洗了。沒想到會這樣，實在對不起，我會賠你件新的。”林殊恍然大悟，本來以為她想送衣服還是有點小激動的。“衣服丟了就丟了，人沒事就好。你那是什麼小區，安保不給力。”這話說到胡晶晶心坎裡了，她忍不住吐槽：“老破小，月租三千，能給力到哪裡去。”說完這句話時，醫院到了。胡晶晶支付車費，然後把林殊拉下車。小睡了會兒的林殊精神比之前好些了，不太願意配合看病，他說：“我不喜歡醫院的氛圍。”“氛圍？你當是旅遊吃飯，還得這麼講究？再來說了，來都來了，不配點藥對得起良心和車費嗎？”十大金句之一“來都來了”果真好用，就這麼成功地把林殊說服了。急診掛號、拿體溫計，全程都是胡晶晶在跑。林殊坐在椅上看著她忙忙碌碌，心裡有種很微妙的感覺，就好似最疲憊的時候得到杯熱茶，溫度剛剛好，淡淡的香氣很舒服。正當想著時，意境中的那杯熱茶化作了實物，遞到他的跟前。“報告還有一會兒才能出來，要不要喝點水？”胡晶晶笑著，眼睛彎起的弧度很好看。“謝謝。”林殊很禮貌地接過，小心翼翼把這杯熱茶掬在手心裡。不知道是這杯茶還是體內病菌的關係，他熱得有點發飄，整個人都快化了。胡晶晶又遞來個很軟麵包，說：“蛋餅已經涼了，吃麵包吧，有力氣病才好得快。”林殊低眸看著，眉微皺，腦子運轉超負荷，以至於思路亂成粥。記得上回有女孩對他獻殷勤，是為了讓他寫論文，再根據初戀經曆，五入四舍約等於……他推了下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鏡，擺出柯南似的嚴肅表情，很認真問：“你是不是對我有企圖？”？？？胡晶晶愣住了，而後眼中劃過一絲殺氣，似乎是想掀開他的頭蓋骨，看看裡麵的腦回路。她緩了會兒神後狠狠地翻他個白眼，冷笑兩聲。“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這番的對話又把他倆的關係拉遠了，遠到了第一次相識的那天。不過這次林殊率先舉起小白旗，撇了下嘴角，撕開她遞來的麵包慢慢吃了起來。其實他心裡有點想聽她說：“是。”半小時後，驗血報告出來了。白細胞超標，體溫38.9，醫生診斷：病毒性感冒。胡晶晶看到38.9這個數值時，真心佩服他的忍耐力，額頭燙得可以煎雞蛋，還能早起並維持正常人的行動。“走吧，陪你吊水。”胡晶晶右手拿了一袋子藥，左手拎著來不及吃的早餐。林殊看了下手表：“9點了，下午我要開會。”“如果你的病拖得嚴重，不單單是開會的問題了，明白嗎？”胡晶晶終於在他麵前A了一把，果然地把他震懾住了。他神差鬼使地去輸液室，坐在老伯伯老婆婆中間，乖順地伸出手讓護士紮針。從醫院出來時快十二點，三大包鹽水吊了足足兩個半小時。為了補回這時間損耗，林殊決定不吃午飯直接去找李警官，然而他在攔車的時候忽然意識到陪伴一上午的壯丁——胡晶晶好像沒吃過飯，早餐麵包也隻買了他一人份的。“我們先去吃飯。”他提議道，說話的聲音依舊嗡嗡的，不過精神是比剛才好些了。胡晶晶戲謔：“吃什麼？病號餐嗎？你應該回家休息才對。”“病號餐？嗯，可以，我們去喝粥。”“不，我的意思是你回家睡覺養病，今天就不要亂跑了。”林殊擰起眉，不太樂意。“接下來我沒時間了，隻能安排在今天，所以我們先去吃病號餐，我餓了。”他很執拗，真的把胡晶晶帶到一家粥點，隻不過此“粥”非彼“粥”，一鍋青蟹瑤柱海鮮粥2人份的388，養生鬆茸雞粥2人份的288。胡晶晶默默看完整本菜單，笑著揶揄道：“這是家黑店嗎？喝這麼的粥，我還得沐浴焚香。”說完，她隨意地把長發撥到左肩側，再從頭看菜單。林殊又聞到了股玫瑰花香，很淡很清雅，可是他明明感冒了，連菜香都聞不到，偏偏聞到她洗發水的味道，實在有點不科學。“林大總裁，你想吃什麼？”聽到她發話，林殊的心跳莫名地拔了個尖兒，他愣了會兒，說：“隨便。”“隨便？那就菜粥吧，對病人好。”胡晶晶沒注意到他的微表情，她正嫌棄地扁著嘴，看下菜粥的價格，加了點精貴的鬆茸，愣是賣到58，虧！她合起菜單叫來服務員，點了一份菜粥，幾籠粵式點心就完事了。“不用節約，想吃什麼隨便點。”林殊難得大方，抬手叫來服務員又加兩個菜。“你吃得下嗎？”胡晶晶直言不諱，“生病會胃口不好。”“其實我胃口不錯，生病時也能吃，隻是工作太忙了，不想把時間花在吃飯上，所以平時都稍微買點麵包、三明治充饑。不過這樣也好，幾年下來我瘦掉不少。”說完，他摘下口罩。單上半張臉可以給他打100分，這麼突然、不經意地露出整張臉，他的顏值瞬間升華到200分。胡晶晶心中的小鹿停止摳腳，愣愣地注視他十幾秒，叼在嘴上的煙都掉了下來。心中的小鹿發出靈魂拷問：要不要撞？要不要撞？胡晶晶想了會兒……算了，撞不起。她平靜地捧起茶杯喝了口茶，隨口問：“你以前能有多胖？”“110公斤。”“噗”，胡晶晶噴了他一口茶，“220斤？你沒開玩笑？”“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林殊麵無表情地回她。雖然這話很正常，但是經過他反問的語調就變得很挑人火了，一時半會兒讓胡晶晶沒法接，瞬間就沒了聊天的欲望，她覺得還是沒吊鹽水前的他更可愛。“我從小到大都很胖。”林殊突然說起從前，因為感冒的關係，他的聲音低啞渾厚，很像午夜十二點情感電台的男主持人。胡晶晶來了興致，兩手撐著下巴，挑挑眉示意他繼續。或許是藥物作用使林殊慢慢恢複了正常，他不但沒GET到她的信號，反而不解風情地問：“你的眼睛怎麼了？不舒服嗎？”胡晶晶撐著下巴的掌變成兩枚攥緊的拳頭。林殊注意到了，不過從他困惑的表情來看，他並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暴躁。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林殊抬手很好心地指了個方向：“廁所在那裡。”胡晶晶在心裡翻了個超級白眼，麵上露出和藹可親的姨母笑。“謝謝。”說完，她就去廁所，對著卷筒紙發了一通火。不知為什麼，明明是“天”被聊死了，她卻莫明其妙地生氣，仿佛某個期待落空了，不過……她又在期待什麼呢？想著，胡晶晶冷靜了，她發現自己對林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可嚴格意義上來講，他們連普通朋友都稱不上，而且他符合她最討厭的男人性格中的每一條。所以……期待什麼呢？胡晶晶想通了，洗完手後若無其事回到餐廳。這時，菜已經上桌，一碗熱粥擺在她麵前的餐盤裡，香氣四溢。“哇，好香。”胡晶晶高興得拍起小手手，迫不及待地嘗了口。林殊看著她笑了，眼睛裡像含著糖。吃著吃著，剛剛被聊死的天活了過來，林殊接著剛才沒說完的話題，提及他的學生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