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莫代乾淨利落的跳樓之後,穆南樓就開始坐不住了。付餘生曾經警告過她了,要適可而止,要懂得進退,她不信。所以,他這是在給她下馬威了?他這是在提醒她,不要輕舉妄動,否則他隨時有千百種辦法讓她消失不見?可她穆南樓偏偏就是不信這個邪。他這樣對她不公平,她越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穆南樓坐在窗邊,幾隻鳥雀站在枝頭嘰嘰喳喳,吵得她頭疼。她對著樓下喊張姐,不一會兒張姐就從樓梯口氣喘籲籲的爬上來,滿身的灰塵。大概又是跑去打掃哪個角落去了。穆南樓擰著眉毛,“外麵是些什麼鳥在叫,吵死了!”“我這就去把它們攆走。”張姐在下麵用晾衣杆往樹叢裡戳,幾隻不知名的灰鳥氣咻咻的喳喳叫著飛走了。穆南樓這才滿意的坐下來,筆記本電腦的頁麵還停留在莫代自殺的帖子上。自殺,嗬嗬。前一天都還縮頭縮腦的躲在她家,像隻驚弓之鳥似的聽到一點響動就跑得比兔子還快,她這樣熱愛生命的人會自殺?她那晚沒在家,回來莫代就不見了,後來聽到的消息可是——一群彪形大漢從天而降,不顧莫代聲嘶力竭的哭叫硬是把她扛走了。以付餘生的手段,穆南樓對這樣粗暴的惡行簡直深信不疑。那些什麼所謂的豔照……付餘生怕是已經把莫代對楊思瞳做的事情在她自己身上重做了一遍,還硬是做成莫代私生活混亂的假象,讓人連死都背上一身罵名。還真是一點都不手軟啊。彆的不說,他的這些公關還真是手段了得。喬樾,楊珂,杜梓鑫,這些人都是她還在的時候就跟在他身邊的吧。如果她現在還在他身邊,被這些人尊稱一聲嫂子的應該是她。所有光明平坦的前途,所有的榮光簇擁,包括那個男人獨一無二的一份溫柔獨寵,都應該是她的。穆南樓不知不覺的握緊雙手,眼裡一抹狠戾的光一閃而過。才剛剛被張姐趕走的幾隻鳥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飛回來了,這回是站在彆墅的樓頂,特意的扯著嗓子叫得很是猖狂。穆南樓正要發作,樓下有幾個小孩背著書包叫嚷著跑過去,是隔壁那家的幾個小孩。應該是開學了吧。這麼說,好像鐘藎也要開學了。穆南樓不由扯著嘴角透出一絲怪異的笑。這個一無是處的大學生,還真是天真愚蠢。她哪裡曉得,這世間本沒有便宜得來的東西。樓下有車開進來,緩緩的開到車庫裡去,不一會兒裘驍就急急忙忙上樓來。“南樓,你要的東西我都準備好了。”“嗯。”穆南樓看著那幾個小孩子的背影消失不見,才想起來還有鳥沒趕走,遂又對著樓下喊,“張姐,鳥又來了。”張姐在樓下應著說是馬上去,穆南樓想了想,又說,“你看這些壞東西喜歡吃什麼,就抹點毒藥上去喂給它們。”張姐頓了半晌,回了一聲“好”。穆南樓這才抬頭去看裘驍。“莫代死了。付餘生什麼都沒說就這樣把她弄死了。”裘驍回道:“也不是什麼都沒說。付餘生讓人轉告你,說是你以後如果再敢興風作浪,就不要怪他不念舊情。”“不念舊情。不念舊情。”穆南樓將這話咂摸好幾遍,爾後仰天大笑,“好一個不念舊情,好一個不念舊情啊!付餘生,我看這個女人勾了你的魂了,不光是舊情,連舊人你都給忘得一乾二淨了。既然如此,那你也彆怪我不念舊情。”裘驍擔憂道:“付餘生這樣狠毒無情,你真的要惹他嗎?”穆南樓冷笑,“開弓沒有回頭箭,惹都惹了還能怎樣?況且,他是我的,也隻能是我的。”……開學時間越漸近了,學校的相關負責人已經提前回學校開門,楊思瞳也帶著她所有的設計圖稿先回到學校去,轉身就把自己一頭紮進學校的工廠。跟著一同去的還有紀長安和鐘藎。鐘藎想陪著她在學校,隨即就被當事人很凶的攔住了,“你要是陪我在這裡付餘生會生氣的。回去吧,這段時間為了我他也沒少操心,我也不能恩將仇報不是?”鐘藎覺得這孩子也不像是個會想得這麼周到的人,一通威逼利誘之後楊思瞳才支支吾吾說了臨走的時候付餘生對她千叮萬囑要讓鐘藎趕緊回來…………鐘藎無語望了回天。誰再說付餘生冷靜沉穩陰狠無情,她就揍人……罷了,反正有紀長安這個固執的一根筋守著楊思瞳,她也不至於太擔心。鐘藎看著紀長安,道:“瞳瞳就交給你了。”紀長安看著她的眼神一如既往地的柔和,眸中萬千的星輝斑斕都在這個他裝滿整個心臟的女人麵前明亮起來。“以神的名義起誓,今生今世,紀長安將竭儘所有保護楊思瞳,絕不會再讓她受到半點傷害。”鐘藎眉眼彎彎,頰邊梨渦淺淺。那麼紀長安,我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就交給你了。辭彆楊思瞳和紀長安,鐘藎從工廠出來時餘光猛然瞟到牆角閃過一抹衣角,她心裡一沉,厲聲喝問:“誰?”牆角寂靜半晌,卻是一道帶著寒氣的身影。鐘藎冷眼看著來人,鼻端溢出一聲冷哼。“你要是再敢靠近她一步,信不信我能讓你跟莫代一樣的下場?”話一出口,心裡竟有種吐了口惡氣的舒爽。第一次借自家男人的勢威脅彆人,感覺很是受用。年燚依舊是那冰冷的樣子,不仔細看你還真看不出來那眼底藏的很深的一絲痛楚。“我不怕死。”他說。鐘藎笑道:“你不怕死沒關係,但楊思瞳現在恨你入骨,不信你大可以去試試。”透過巨大的窗玻璃看進去,入眼是青城大學服裝設計學院寬敞明亮的製衣工廠。明媚的春光下,山茶花一樣清雅的姑娘展開手中的圖紙,神情認真得像一幀淡墨山水畫。她手裡比劃著麵料,柔軟的長發碎碎的散在額角,朗眉星目的男生很自然的伸手給她把碎發撩到耳後,也不知他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她嘴角彎彎輕輕一笑,滿眼亮晶晶的顏彩像是倒映了一整個熾烈的夏天。就像她曾經無數次見到他時的樣子。年燚感覺心尖上猛然劃過一陣銳利的痛,一瞬間連呼吸都有些窒住。這笑容原本該是對著他時才會有的,他一直以為楊思瞳所有的溫柔緘卷,所有的脈脈柔情,所有一切,理所應當都應該是他的。竟然在悄無聲息間,他已習慣了她在身旁的吵鬨。年燚就那樣站在窗邊看著楊思瞳,眼裡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脈脈情深是這麼些年從未給過任何人的。寂靜中突聞一聲刺耳的冷笑。“怎麼,莫代死了你不應該是悲痛欲絕撕心裂肺嗎,怎麼有空跑來這兒關心楊思瞳了?”年燚沒理會鐘藎火藥味十足的話,隻說道:“我想進去見見她。”鐘藎攔在他麵前,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你和莫代的事情,是付餘生的公關團隊做的,跟瞳瞳沒有關係。她是個傻姑娘,她做不出這樣的事情。”年燚喉頭哽了哽,頓了頓,固執道:“我想進去見見她。”“果真是一個世界一丘之貉,連沒臉沒皮都這麼一致統一。你是不是忘了,楊思瞳出事你首當其衝,你還有臉見她,你敢靠近她一下試試?”聞言年燚的身形晃了晃,半晌才低聲道:“所以我想親自給她道個歉。”鐘藎冷嗤一聲:“不必了,她不缺你這聲道歉。”“你不是說一個世界的都是一丘之貉,怎麼楊思瞳就不像你這樣?”年燚有點怒了。鐘藎冷笑更甚,“她要是像我這樣就不會被你們這些人欺負了。”本欲再分辨幾句的年燚突然住了嘴。因為那個淡如清茶的姑娘方才眼神飄過來,隻從他的身上一掃而過,未做絲毫的停留。就像看到一個陌生的路人甲。還有什麼,比這更能說服他呢。她已然把他當作她生命中的路人了啊。那個滿眼滿心都是他的姑娘,那個笑得沒心沒肺的姑娘,她再也不會對他笑了。她再也不會在寒冬臘月裡,眉眼間都是緘卷柔情的為他送上一碗雞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