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的那天早上，周嘉月遠遠地便看見方修櫟從遠處走來，他戴著口罩帽子，穿著一件及腳踝的黑色羽絨服，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嘉月看著他緩緩走近，時間都好像停止了一般。方修櫟走過來卻在周嘉月麵前停了下來，嘉月呼吸一滯，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終於抬頭看向他。不過是故人相見，將他當個透明人就行了，周嘉月這樣安慰自己，不過天不遂人願，往往怕什麼就來什麼。她被總導演安排嘉賓分彆做任務時跟在方修櫟旁邊做執行點導演，周嘉月殷切地提議：“導演，我覺得小紅來當方修櫟的執行點導演很合適，畢竟你看小紅……”意見還沒提完就被導演拒絕：“不行，小紅不合適，你不是不知道她以前沉迷方修櫟那個勁，真讓她跟還能出效果嗎？”她沉默了一會兒：“那行吧！”勉為其難，隻能答應。其實方修櫟並不似傳聞中說的那樣高冷，相反，私底下的他很懂禮貌，一進來便給前輩們彎腰打招呼，舉止也十分有禮貌，周嘉月預測，這段播出去，他可能又要上次熱搜了。這次的拍攝都在冰天雪地之中完成的，主題也和環境保護以及惡劣氣候有關。方修櫟的任務需要跑的地方多，周嘉月全程都跟在他身後跑來跑去，她一直都覺得有抹視線跟隨著他，很不經意，輕飄飄的，卻又不惹人注目。周嘉月心裡很清楚那抹視線來自於誰，他現在畢竟是公眾人物，但凡不恰當的舉動被攝像機記錄下來，傳到網絡上都會引發軒然大波。一整天累得夠嗆，快結束拍攝時她一個不小心崴了腳，傷勢還挺嚴重的，方修櫟立馬暫停了拍攝。他畢竟是明星，娛樂圈浸染這麼多年，當然知道分寸，表麵上看不出什麼，可是心裡卻早已經五味雜陳了。“沒事吧！”方修櫟連忙過去想要扶起周嘉月，手指觸碰到她的皮膚，有種熟悉的溫度。周嘉月很不自在，連忙推開，與此同時，其他隨行的工作人員也圍了過來。“嘉月，沒事吧！”“我腳踝很疼，站不起來。”“拍攝繼續，一組跟，我送嘉月去醫院。”老錢很有經驗，馬上給出了不影響收工的決策。方修櫟識相地退後，然後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周嘉月，隨後很快離開。老錢帶著周嘉月火速趕往醫院，拍了片，好在沒骨折，是踝關節脫位，周嘉月小心翼翼地揉了揉，猛地想起另一隻腿不久前也受傷過。自己的兩條腿，都那麼不讓人省心。“嘉月，你這個情況看來是沒辦法再跟進拍攝，後麵還有兩期呢！”確實如此，真人秀綜藝節目本就需要到處跑動，自己腳踝傷著也不好去節目現場跟進，去了還需要人照顧，可能還會影響拍攝。老錢繼續說道：“嘉月 ，我把你的傷勢情況向導演反映一下，你還是要回家休息幾天的，畢竟養傷也需要時間。”“那好，麻煩你了，老陳。”“不麻煩，”老錢憨笑兩聲，“你好好休息，那我就先回酒店了。”周嘉月躺在病床上，沒一會兒就聽到小紅在外麵嚎：“護士小姐，周嘉月在哪個病房？”護士說了什麼嘉月沒聽清，緊接著又聽到小紅的大嗓門：“我們問過了，不過我忘記了具體的病房號。”周嘉月頭頂三條黑線，要不是病房裡還有另外一個老太太，周嘉月都想叫一聲來提醒她了。“314病房，你怎麼這麼快就忘記了。”這個聲音，很是耳熟啊，像是……張盛的，他們倆，冰釋前嫌了？下一秒，病房門就被推開，小紅風風火火地衝進來：“我可憐的月月，你沒瘸吧？”“沒瘸！”周嘉月無奈地笑了笑。“謝天謝地，你沒瘸就行。”小紅很是沒心沒肺。張盛跟在身後，慢騰騰走進來，“嘉月，傷勢怎麼樣？”“隻是踝關節脫位而已，沒骨折，醫生說養幾天就好，不礙事，你們就放心吧！”“我的月，你說說你，今年怎麼就這麼背呢？你看啊，你前段時間就出了個車禍，好在人沒什麼大事，後來在公交站還遇見了小流氓，腳還受傷了，現在出來拍節目 ，腿又受傷了。”小紅不提嘉月還沒想起來，今年下半年發生的一樁樁一件件不稱心的事，確實是背！“小紅，你看問題很是一陣見血嘛！我怎麼就沒想到，話說我這段時間運氣確實不好。”小紅語重心長，過來人似地拍了拍周嘉月的肩膀：“月月，不是我宣傳封建迷信思想，傷好了之後，你還是去廟裡拜拜吧！這種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好主意，”周嘉月鄭重地點點頭。“嘉月，你餓嗎，要不要給你叫個外賣？”張盛開口問道。北方飲食她吃不慣，目前也沒胃口，搖了搖頭，“不餓，倒是有點渴了。”張盛馬上會意，站起身來看到水壺裡沒水連忙說道：“我去外麵打點水。”小紅裝作漫不經心地揚了揚手：“快去吧快去吧！”不過小紅向來就是個藏不住事的人，不自然的表情很快就出賣了她。周嘉月神秘兮兮地說道：“小紅，不對勁啊，你和張盛有事情？”聽到“有事情”三個字，小紅像是遇到了什麼洪水猛獸一樣連忙否認，語氣慌張：“你彆瞎說，沒事情，啥事情沒有。”“不誠實啊，小紅，你還是選擇老實和我交代吧！我大學修過微表情這門課程，你目光閃躲，言辭閃爍，還重複幾遍，你這分明是在撒謊啊！”嘉月說著抓緊小紅的手腕，“快說！”小紅歎了一聲，頗有些垂頭喪氣，“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你看出來了。”“你和張盛到底什麼事，難不成是吵架吵出感情來了？”“絕對沒有！”這次否認得很快，不像撒謊。小紅仰天長嘯：“我和張盛很久之前就認識！”這個結果倒是出乎嘉月的意料，她皺起眉頭，一臉的疑惑：“我隻知道你們倆是一個大學的，沒想到在大學裡就認識啊？”“不是大學認識的，是高中！”“嘖嘖，青梅竹馬！”“高中算哪門子的青梅竹馬啦？”“那到底是什麼回事？按理說是高中同學兩人應該更親近啊，怎麼你們就像兩個有血海深仇的陌生人一樣？”小紅撓了撓腦袋，又歎了一聲氣：“這件事說起來話可長了，我和張盛，以前是一個班的，關係還不錯。”“啊？”小紅眼神空洞，望了望天花板：“不止是同班同學，還是同桌。”“說，接著說。”“後來我高三的時候談戀愛了，是我初戀，隔壁班的，長得很帥，還是國旗手，我就是看他升國旗被吸引的。”“然後呢？”“然後我們就墜入了愛河啊，這很難猜嗎？”小紅一本正經，“還打斷我。”“好好好，我不打斷你了，你繼續。”“然後當然是張盛就跟瘋了似的，沒事就和我吵架，變著法子找我的茬，我一氣之下，就和他絕交了，後來沒想到他又和我又考了同一個大學。其實後來在大學裡我們倆也常常碰到，不過他每次一看到我就像一隻驕傲的公雞一樣從我身邊走過去，在我小紅麵前高傲？嗬嗬，我獅子座的，比他還驕傲！”周嘉月猜出了個七七八八，感歎：“孽緣啊！”“後來，我沒想到我前腳進了電視台，他後腳也進來了 ，一開始我做那個《愛情來敲門》，就是那個因為收視率不好三個月就被台裡斃了的相親節目，他做《真相大追擊》，兩個人本來沒什麼交集，進水不犯河水是吧？我節目被斃了被調來了《高嶺之花》，他後腳也跟著來了，後來我又發現我和他住一個小區。”“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小紅毫不客氣地瞪了她一眼，繼續：“然後那天下大雨，他非要和我一起回去，我才不和他一起呢，然後他就向我表白了，我真的沒想到，這麼多年，原來他喜歡我！”“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其實我們認識這麼多年吧，對他完全沒感覺也是不可能的，不過我現在腦子裡可混亂了，自己都不知道心裡到底怎麼想的，你說說張盛，這麼多年他怎麼沒給憋死呢？我還以為他討厭我呢！”“這麼多年的誤會算是解開了……”張盛拿著水壺走進來，小紅和周嘉月連忙噤了聲。他倒了一杯水遞給周嘉月，周嘉月接過來，若無其事地望了他們倆一眼，馬上就收到了來自小紅的眼神警告。周嘉月很識相地轉移了話題，事實證明，兩人女人隻要有一個共同話題，就能聊到天昏地暗，旁邊的張盛一句話都插不上，無聊地都快睡著了。她看準時機，及時停止了話題：“小紅，你們快回酒店吧，明天還有拍攝呢！”小紅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都這麼晚了啊！不行，月月，我們得趕緊走了，明天再過來看你，”她說著起身。“回酒店的路上注意安全。”周嘉月叮囑。小紅是個急性子，說回去絕不多停留，轉眼就到了門口了。“你好好養傷吧！”他們走了之後，周嘉月方才感到疲憊，她睡下來，眼神空洞無物，愣愣地盯著天花板。不知道那個小鬼現在在乾嘛？周嘉月打開手機，點開微信，沒有一條來自江冽的未讀消息，她一邊覺得慶幸，一邊又覺得失落。人是個糾結與矛盾的綜合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