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周嘉月格外拘謹,儘管沈姨為人很熱情,做的飯菜也很好吃,可她還是不太習慣這樣其樂融融的氛圍。沈姨見嘉月的碗見了底,連忙吩咐江冽:“快去給嘉月姐姐盛飯。”江冽昂起頭脆生生地回了一句“好”,連忙跳下桌子拿起周嘉月的碗去給他盛飯。他還沒走到廚房,房門突然被人粗暴地打開,周嘉月還在疑惑之際,就看見沈姨臉色大變,驚恐地站起身來唯唯諾諾地問道:“你……怎麼回來了?”周嘉月不知曉發生了何事,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身來,那個男人像是喝醉了酒,整張臉上透著凶惡,走過來將飯桌一掀,盤子稀裡嘩啦碎了一地,他嘴裡罵罵咧咧:“還他媽敢吃飯,老子在外麵還沒吃呢!”那男人跌跌撞撞往江冽的方向走去,沒想到沒站穩摔了一跤倒在了地上,沈姨連忙衝過去抱起江冽走過來往周嘉月懷裡一塞,有些粗糲的手掌握緊她的手臂,語氣焦急:“嘉月 ,沈姨求求你先帶江冽出去,他爸爸喝了酒喜歡打人,嘉月,拜托了。”周嘉月抱著江冽有些擔心地看著她,“我幫您報警……”沈姨看出了她眼中的擔憂,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不要,千萬不要,沒用的,放心吧我沒事,他頂多發一會兒酒瘋就好了,就算報了警我們也隻是安寧幾天,他發完酒瘋我們可以安寧幾個月。”“媽媽,我不走。”江冽眼眶通紅,壓抑著哭腔叫了一聲。周嘉月眼看著那男人就要爬起來了,不再遲疑,抱著他就往門外走去,她聽著身後房間裡傳出的摔打聲,拉著江冽下了樓一路狂奔,走到小區旁邊的公園的湖邊才停下來。一停下來,他便開始往回跑,周嘉月連忙跑過去抓住他的衣領子,厲喝道:“跑什麼?”“放開我,我要回去!”江冽尖叫道。周嘉月想起沈姨的話,一把扯過他:“有什麼用?”江冽突然愣在原地,緊握拳頭,小小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周嘉月看到他這個樣子,突然想到了自己,小時候自己也過著這樣的生活,父母一言不合大吵大鬨甚至大打出手的情況數也數不清,她看著江冽就好像看見了另一個自己。她走到江冽麵前,輕輕抱住他:“你想哭就哭吧!在我麵前不用忍著。”隔了一會兒,周嘉月感受到江冽身體的劇烈顫抖,耳邊傳來嗚咽聲,她伸出手,將他抱得更緊,許是那天之後,江冽就對嘉月放下了心中的戒備。周嘉月想起以前的事,總是習慣性地出神,連江冽走到她麵前了自己都沒發覺。“想什麼呢,眼珠子都快掉了!”周嘉月漫不經心地抬眼看向江冽,正好和他四目相對,那一雙桃花眼尤為勾人。她突然想起,江冽這個長相的男孩子,在學校應該是很受小女生喜歡的,於是神秘兮兮地問道:“江冽,你在學校有沒有女朋友啊?”“沒有,”他語氣有些古怪,毫不客氣地反問,“你問這個乾嘛?”周嘉月狠狠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姐姐問一下不行啊!”“不行,沒有,不可能有!”江冽看起來有些生氣,斬釘截鐵地回答。“不對啊!”周嘉月刨根問底,“不應該啊江冽,你們學校應該有不少小女生喜歡你的吧?我記得你初中就開始收情書了啊!”“那又怎麼樣?我又不喜歡她們,”說著走上樓去。周嘉月拉著江冽的衣擺隨著他往樓上走,越想越不對勁,到七樓的時候她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小心翼翼地問道:“江冽你不會喜歡男的吧?”江冽好久都沒回話,喘氣聲倒是很大,周嘉月心裡暗自嘀咕,估計穩了,江冽搞不好還真是個gay。“沒事的,姐姐又不是多古板的人,現在這個社會很正常,人活一輩子,怎麼開心怎麼過,愛情是平等的,不管你喜歡誰姐姐都支持你……”周嘉月嘰裡呱啦一大通,江冽還是沒有轉過頭來,黑暗中他開口幽幽地問了一句,“不管我喜歡誰,阿月都會支持我嗎?”她放軟語氣,“對,”頓了頓又覺得這樣說不對 ,繼續補充,“不過現在還太早了,你才讀高中呢,等你讀大學吧!”江冽睜開眼轉過頭,突然伸出手將周嘉月抵在牆上,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凜冽的氣息,這讓她無從適應。“好,我記住了,那阿月是不是要解釋一下,你和今天那個男的是什麼關係?”周嘉月皺起眉頭,不習慣這樣壓迫的感覺,想推開他,可是自己這點力氣在江冽麵前無異於隔靴搔癢,對他半點用都沒有,心底裡油然生出一股異樣的感覺來,會不會,江冽喜歡的其實是……是不是冥冥之中自己和江冽太過於親近了,給了他這種錯覺?她定了定神,語氣突然變得冰冷:“江冽,不管我和他是怎麼樣的關係,這都是我的自由,你沒有權利乾涉!”江冽愣了幾秒,突然憤憤地轉過身,掏出鑰匙打開門然後猛地關上。周嘉月站在門口開始反思自己和江冽的這一段關係。剛搬來時沈姨對她照顧頗多,甚至有個冬天她洗澡時煤氣泄漏差點死在了家裡,都是沈姨救了她,這是救命之恩,她沒齒難忘,所以沈姨去世前請求嘉月多照顧江冽她沒理由不答應。雖然她一直強調江冽是她的弟弟,可是嘉月心裡明白,自己和江冽並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也不沾親帶故,可是這些年確實過於親密了一些,以前他小,對這方麵她沒有考慮得太多,可是現在他都這麼大了,是個成熟的男人了,自己難道要一輩子將他當一個小孩子看嗎?自己今後會戀愛會結婚,江冽也一樣。她本來就是個女人,想象得到若是今後江冽的女朋友看見她這個非親非故的姐姐和他走得那樣近,心裡不知道會有多麼膈應呢!是應該重新審視自己和江冽的這一段關係了,周嘉月轉過身心事重重地開了門,有氣無力地打開燈坐在沙發上,仔細思索了一番拿出手機打了一行字,檢查後又覺得不妥,再打一行字,措辭極為謹慎,可是卻始終沒有發出去。周嘉月放下手機,心裡五味雜陳,覺得這樣直截了當地提出來不太好,還是行動上悄悄避嫌吧!這樣想著又拿起手機,給何言妃發了條微信,坐了很久收拾了衣物就躡手躡腳地出了門,生怕驚動了對門的江冽。何言妃大半夜開了個車停到周嘉月小區門口,看見她過來搖下車窗,手肘隨意地靠在窗戶上,笑得花枝亂顫。“大半夜的怎麼跟個難民似的跑出來了?”周嘉月連忙拉開後座車門將東西扔進去,然後輕車熟路地繞到旁邊的副駕駛位坐下,大歎了一聲氣:“還不是為了江冽。”何言妃“嘖”了一聲,“江大爺又出什麼幺蛾子了?”周嘉月難以啟齒,擺擺手:“沒什麼。”何言妃本來正目視前方開著車呢 ,一聽周嘉月這話連忙轉過頭一臉慍怒:“你說不說,和我還隱瞞是吧?”周嘉月看著她的舉動大驚失色,連忙扶正何言妃的腦袋:“大姐,開著車呢,看點路好嗎?小心等會出車禍。”“那你說不說?”語氣裡帶著威脅的意味。周嘉月無可奈何:“說說說,我說行了吧!覺得我和江冽有些過於親近了,這樣不好,我和他又沒什麼血緣關係,這樣下去影響他正常戀愛結婚。”何言妃“嗡”了一聲,有些誇張的語氣:“戀愛結婚?”“嗯,你看他大多數時間都呆在隊裡,基本上都是男的,身邊可能長久以來就我一個女性,他現在又正是荷爾蒙旺盛期……”何言妃笑了笑,打斷了嘉月的話:“要真是那樣我認為也沒什麼,照你說的,你們又沒什麼血緣關係,這事也不犯法……”“你彆說了,這不可能的。”周嘉月心裡越聽越亂。“月月,你看看你,勸彆人的時候說人就這一輩子怎麼開心怎麼活,到了自己這裡什麼都不行。”周嘉月靠在車窗上,看著一閃而過的璀璨燈火:“我曾經肆意妄為過,現在不敢了。”何言妃又轉過頭安慰似的拍了拍周嘉月的肩膀,再轉過頭時發現迎麵而來的車輛根本躲閃不過,她驚聲尖叫一聲忙踩刹車,可還是無濟於事,兩輛車直接相撞。好久之後何言妃才回過神來,她看向旁邊的周嘉月,發現她半張臉上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