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暮水發照片的時候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登上熱搜,除此之外,找她拍攝的人如雪花般飛來,令葉暮水幾乎目不暇接。雖然不少人都開出了極其高昂的價格,但葉暮水對人像攝影實在沒什麼興趣,所以通通拒絕了。拒絕之後,又有雜誌約她談一談攝影的事兒,因為不在國內,葉暮水同樣拒絕了。因為江白洲,葉暮水得到了很多機會——可以說是她之前拍攝的很多照片都被人給看中要花費高昂的價錢據為己有。葉暮水不由得覺得愧對江白洲,在連續成交了好幾張照片之後,她熱情的邀請江白洲去大搓一頓。兩人往內羅畢去,夜晚的涼風輕拂內羅畢河,河上燈火星點閃爍,映亮波光粼粼,湖邊有不少人正在散步,甚至有人舉著玫瑰道一聲愛情。葉暮水選了一家就在內羅畢河附近的餐館,倒不是什麼特彆高逼格的店,僅僅隻是一家小店,但貴在味道好,人也多,可以說這家店是葉暮水吃遍肯尼亞後找到的最合胃口的一家店。因為位置不夠,兩人被安排在外麵。開了數瓶烈酒,洋洋灑灑的倒了足足十來個杯子,酒就已經夠把桌子鋪滿了。江白洲覺得好笑:“你是想把我灌醉了然後做些什麼?”“我能對你做什麼?”葉暮水翻了個白眼,“大不了就是把你的車鑰匙偷了直接開走,你渾身上下除了車鑰匙還有什麼值錢的嗎?”“難不成我這麼大個活人不值錢?”江白洲道,“我說的做什麼,指的又不是你要對我的錢財做什麼。”“噗——”的一聲,葉暮水含在嘴裡的烈酒在聽懂對方這番話後往外一潑,直直潑了江白洲一臉。片刻後,他才一抹滿臉的酒,黑著臉道:“葉暮水,你可真夠厲害的。”“乾杯!”葉暮水舉起杯子欲要和他碰撞,笑得一臉討好,“謝謝誇獎。”一臉恬不知恥的模樣。兩人你一杯我一杯,你來我往的,倒是很快將桌子上的十來杯烈酒乾完,葉暮水是個酒量極好的,此刻也不由得有些衝頭,瓶子歪歪扭扭擺了滿地,好吃的反而沒吃多少。又飲了一口,葉暮水對江白洲開口道:“謝謝你,江白洲。”這一刻,涼風習習自耳邊劃過,帶著濕意的汗像是瞬間融入了皮膚之中,融入了肺腑裡,將她整個人浸潤在一潭溫柔的池水之中。“謝謝你陪我的七天。”這七天怎麼可能沒有感動,又怎麼可能沒有心動。可葉暮水對自己清楚得很,她表麵上看似對放棄了一段感情感到自在,實際上,滿心滿腦都是舍不得。不管怎麼說,那可是她七年的青春啊。而在這七年的青春裡,徐了凡幾乎是她的全部。她愛了他七年,有朝一日割舍,又怎麼會不難過。如果和江白洲相遇得再早一些,更早一些——在徐了凡之前,她是很甘願和這個人談一場不求結果的戀愛的。她看得出來,江白洲是風,而她抓不住。二十來歲近三十歲的年齡了,葉暮水再也沒有開啟一段沒有結果的戀愛的勇氣——如果她對他的喜歡能夠多一些,她也是願意的。可她和他不過萍水相逢,七日的戀愛已是足夠了。江白洲用那雙已有些迷蒙的雙眸看著她,半晌才開口道:“葉暮水,你對我當真沒有一點感覺?”有。葉暮水在心裡這樣回答,可是那樣的一點好感,卻不足以支撐我再一次給出下一個七年。除非能愛上,葉暮水不願意嘗試任何可能。她舉起酒瓶和對方輕撞,清脆的聲音響在這寂靜之夜,葉暮水挑眉笑了:“江白洲,以你的條件,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苦在我這個又黑又像石頭的女人身上打主意。”江白洲輕笑著,表麵上沒說什麼,卻在心底很認真的回答她,因為誰都不是你。誰都不是你,所以再好的人,於我來說都隻是過客。江白洲的酒量到底要差一些,喝到最後趴在桌子上暈睡過去,所幸他不耍酒瘋,葉暮水心底鬆了口氣。她又在坐著吹了會兒風,才結賬打算回酒店住。剛要去攙扶江白洲,對方的手機鈴聲突然大作,江白洲動作特彆利落的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來手機,迷迷糊糊要去摁,卻怎麼都摁不到接通鍵上。葉暮水覺得好笑,乾脆躲過對方手裡的手機,摁下了接通。“Hello?”葉暮水壓低聲音開口。“……”那頭的呼吸一頓,緊接著道,“Who are you?Where is Baizhou JIang?”察覺到對方最後四個字是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葉暮水立馬改變了自己的語言:“你好,我是江白洲的朋友,他喝醉了,所以電話是我來接的。”“喝醉?怎麼可能?”女人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音,“你等等,先不要掛斷電話,你讓我看看。”葉暮水還在奇怪著,那頭已經開啟了視頻通話,嚇得葉暮水立馬把攝像頭翻轉對向江白洲的位置。江白洲趴在桌子上睡得不省人事,安靜的麵孔仿佛最完美俊秀的人偶。借著這個空隙,葉暮水也打量著鏡頭裡的那個女人。女人畫著精致的妝,國內明顯是清晨,她還穿著睡衣,坐在一個類似於化妝台的桌子前,眉頭輕輕皺著,是個很漂亮的女人。那雙眼睛從上至下的看了好一會兒,才確認道:“真的喝醉了。”“嗯。”葉暮水點了點頭。“你是葉暮水吧,”女人自然而然的說道,“那就麻煩你好好照顧他了,他有點胃病,醉酒了也不容易醒,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幫他準備一碗醒酒湯。謝謝。”葉暮水聽得心裡不太舒服。這個女人好似成為了主人,而她是來做客的客人,一切都由這個女人決定——雖然隔了個大洋彼岸。足以看出,這個女人和江白洲絕對不是普通關係。“可以。”葉暮水很平靜的點了點頭,“那我先掛了?”“嗯。”女人應了聲,“謝謝。”視頻畫麵最後停留在女人微垂的眼瞼上,對方的睫毛很長,在眼下灑下一片小小的暗影,鼻頭精致小巧,微抿起來的嘴角像是有一些生氣。葉暮水將手機重新塞回江白洲的兜裡,去扶他起來。江白洲雖然喝醉了,但他的酒品很好,順著葉暮水的動作就起了身,還把大半個身子的力量都放在了葉暮水的身上,重得她直翻白眼。好不容易把這個大佬扶回了酒店,扔上了床,葉暮水剛要離開,手腕就被猛地握住了。江白洲死死攥著,低著聲音似乎在說些什麼,葉暮水好奇的湊近去聽。“不要走……”“彆聽他們的,你會出事的……”“留下來……你聽我的話好不好……”……葉暮水有些愣住。就是用腳指頭想也能猜測到江白洲所說的這番話必定是對著愛人才會有的親昵口吻。那這個女人會是誰呢?是誰不知道,也不重要,葉暮水唯一曉得的是,江白洲果真如她所料,過去並非一片空白。興許到了現在,也有一個對於他來說無比重要的存在。而這個女人,江白洲興許也永遠都不會忘記。葉暮水推開對方握住自己的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現體溫一切正常,這才鬆了口氣。葉暮水在網上搜了醒酒湯的做法,跟前台要了所需材料和廚房開始準備,耗費了不知道多少時間,才弄出來一碗可以入口的,眼看著天際乍明,新的一天即將到來了,葉暮水沉沉的歎了口氣。再過兩天就是那個頒獎的典禮了。葉暮水在床邊坐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江白洲清醒過來,這人睡得跟豬似的,時不時還低聲的嘟囔幾句,都是在挽留人的。葉暮水不由得琢磨,這人挽留的,可是昨晚打來電話的那個女人?葉暮水等了足足兩個小時,醒酒湯都熱了好幾撥,江白洲仍沒醒過來,時間實在有些來不及了,隻好寫下一張便利貼,跟前台的人說了句,離開了。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縫灑下來,床邊的醒酒湯下放著一張小小的便利條,上麵寫著葉暮水的狗爬字。江白洲:我走了。勿念。願有緣再見。葉暮水臨時買了回國的機票,一小時後登機,她隻拿了自己的攝影器材,其他的什麼都沒準備,踏上了回國的路途。出發前,葉暮水隻給自己的閨蜜李樂樂發了條短信,還沒等收到對方的回複,空姐就已經過來提醒關機。葉暮水關了機,看著窗外一點一點遠去的大地,直到視線終於被藍天白雲鋪滿,她閉上了雙眼,打算大睡一覺。回國的事情也是臨時決定的,一來覺得那筆錢金額不小,二來覺得也有好些日子沒回國過了,想回去看看,三來……三來,是什麼原因,她自己心裡也說不太清楚。葉暮水做抉擇前雖然會有諸多猶豫,再決定了之後絕對不會再掙紮扭捏,所以二話不說就出發回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