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裡很陰暗,沒有窗戶,根本看不清外麵發生了什麼,一扇門簾似乎在這個世界與外麵與世隔絕,反觀那群孩子,雖然也有害怕的,但大多數明顯已經很習慣了,甚至有些孩子自在的仍然在做著安靜的事情。葉暮水壓低聲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做耳環的小姑娘看著葉暮水,很輕聲的說道:“Is the bad guy。(是壞人)”肯尼亞無人區的壞人?這地方為什麼會有壞人,這地方能有什麼好搶的?這群朗迪耶人世代牧民,身上根本沒有一分錢財,甚至有時候食不果腹,有什麼好傷害的?總不能無緣無故有殺人的習慣吧?葉暮水心中奇怪,越是緊張便越是冷靜的分析,除了朗迪耶人之外,這地方也根本沒什麼可以爭搶的資源,除了荒漠就是黃沙,甚至是枯樹,唯一的資源恐怕就隻有那些野生動物了。可是……人去和獅子老虎戰鬥,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太可能。“Someone broke in?(有人闖入)”安靜的屋外,一個突然響起的,非常標準的英語,入了耳,葉暮水不由得渾身一凜,麵色微變。江白洲更是猛地警惕起來,站起身,看著門簾之外的方向,像是隨時要動作。“No, in a pce like ours,how there be outsiders。(沒有,我們這種地方,怎麼會有外人)”另一個聲音說道。“hah,”放槍的冷笑著,“Don’t lie。”葉暮水咬著下唇,正要起身,卻覺得自己的衣角突然被人拉了一把,她低頭一看,小姑娘輕聲道:“follow me。”葉暮水皺了皺眉,到底拉了一把江白洲,小姑娘在前麵帶著路,葉暮水和江白洲緊跟其後,不多時便在屋內的一處偏僻角落停下,這地方竟有一處凹進去的空洞,剛剛好夠藏下兩個人。小姑娘打了個手勢,指了指,葉暮水會意,和江白洲一同窩了進去。就在小姑娘蓋上花布的一秒之後,對話的一群男人已經走了進來,孩子們發出一聲又一聲的驚恐的尖叫。“砰——”又是一聲槍響,估摸著孩子是被嚇到了,受製於槍,低聲抽噎著,卻不敢在說話。“Honey,have you seen any strangers?(寶貝們,有看到陌生人嗎)”來人壓低了音量,近乎哄騙的說出這句話來,頓了頓後又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於是清了清嗓子,換成了他們的語言,再問了一次。葉暮水的心跳已經快得慢不下來,她死死地握住江白洲的手腕。江白洲一隻手輕輕搭上她的肩膀,似安慰一般輕輕的拍了拍,衝她露出一抹很能撫慰人心的笑容來。葉暮水的緊張情緒便迅速的被消解了幾分,也衝他輕輕的笑了笑。葉暮水覺得,以自己與這些個孩子的關係,恐怕被供出來的可能性非常的大,甚至她已經做好了被抓走的準備,可是令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孩子們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都無人開口。朗迪耶男人終於道:“Nobody really。(真的沒有人)”又是數秒的靜默。緊接著,葉暮水感覺到有腳步聲逐漸向自己的方向靠近,透過花布露出來的縫隙,她可以明顯的看到,一雙略有些大的馬丁靴上沾滿的泥濘。往上挪了挪視線,那被朗迪耶人稱為壞人的男人,一張布滿刀疤的臉,就這麼突兀的出現在了視線之中。那一刹那,葉暮水渾身猛地一僵,竟然從內心深處生出來一種難以遏製和控製的惶恐與害怕,她的手指甚至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好似眼前萬千片段閃過,最後統統與這男人這張可怕的刀疤臉融為一體。令人難以承受的心悸讓葉暮水喘不過氣來,她甚至沒能撐過去三秒鐘,就覺得眼前突然一黑,就這麼暈了過去。這是一個極長的夢。在夢裡,她的雙手被死死的禁錮住,鐵鏈子垂在手腳之上,根本就動彈不得,手腕和腳腕處都被勒出了可怕的紅痕,而比身心折磨更加可怕的,是來自靈魂深處的那種害怕。刀疤臉不斷地在眼前閃現著,他的獰笑一點一點的擊潰葉暮水的防線,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對於刀疤臉的恐懼,到底是從何而來——葉暮水猛地睜開了眼。晃眼的眼光透過樹影婆娑在地上灑下斑駁,尚未適應的葉暮水用手臂捂住自己的雙眼,發出一聲很低的輕吟,緊接著,一雙手揉了揉她的額頭,輕鬆問道:“還好嗎?”是江白洲。葉暮水突然就泄了心裡那股害怕的勁兒,鬆口氣,在對方的攙扶之下坐起來。她看了看四周,兩人此刻坐在之前的樹蔭之下,不遠處小孩子正在嬉戲打鬨,仿佛之前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們……”葉暮水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我之前是做了一個夢嗎?”“沒,”江白洲眉頭緊皺,輕輕的揉了揉她的肩頭,“他們走了。”“我們沒被發現?”葉暮水問道。江白洲搖頭。葉暮水覺得自己有無數的問題都想問:“朗迪耶人有沒有告訴你他們到底是什麼來頭?”江白洲有一瞬間的遲疑,但很快平靜的搖頭道:“沒有,隻說是來搶東西的,拿走了些肉便離開了。”葉暮水的直覺告訴她肯定沒有這麼簡單,可她又實在想不出彆的什麼理由,隻好幽幽的歎了口氣,沒再繼續追問。兩人沉默的在樹蔭之下坐了有一會兒,之前那個做飾品的小姑娘才跑上前來,詢問道:“Would you like to e to our party?(你想參加我們的晚會嗎)”葉暮水知道這晚會必定是之前那個開到淩晨兩三點的玩意兒,說實在的還真有點不太想參加,可是看到小姑娘那充滿期待的眼神,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嘴裡打了一個圈的“no”就這麼不太愉快的變成了:“Sure。”小姑娘於是快樂的往屋子裡去了。葉暮水捂臉:“又要搞到淩晨去。”江白洲挑眉:“不喜歡拒絕就是。你這個人總是不忍心拒絕。”葉暮水衝他做了個鬼臉。晚上的晚會如期舉行,朗迪耶人還殺了一頭羊烤來吃,甚至沒做熟就入嘴,自然也是沒有作料的,令人有些難以下咽,但是對方的好意卻不好拒絕,葉暮水硬著頭皮吃了好幾塊。江白洲偷偷摸摸的撕了些幫她加工,她這才勉強塞滿了肚子。果然,中華五千年的傳統之中,美食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項傳承啊。一群人圍著篝火跳啊笑啊,絲毫看不出白天還經曆過那麼幾聲槍響,連葉暮水都不由得佩服他們心理承受能力強大。在一旁坐了會兒後,葉暮水也被邀請加入舞蹈之中,於是打了個響指站起身來,本來再次同江白洲來一曲探戈,扭頭一看,這人卻不知道去乾什麼了,竟然不在。葉暮水隻好一人與朗迪耶人跳了起來。跟著他們的步伐,葉暮水跳得有些蹩腳,但捧場的人卻不少,雖說聽不懂他們都在說些什麼,但從熱情洋溢的笑臉之中,葉暮水能夠感受到朗迪耶人的好客與熱情,心情不由得放得更開。葉暮水一個彎腰轉彎,起了勁兒,正要來一曲獨舞,卻突然察覺到四周的人全數撤去,而本來奔放的音樂陡然一轉,竟換成了抒情的。她輕輕一愣,下意識的順著眾人視線往回看去。卻見不遠處,江白洲逐漸走近,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淡笑。自黑暗深處兒來。葉暮水不知道為什麼,心跳猛地漏了兩拍。江白洲走近了,火光映襯著他硬挺的麵孔,深邃的眼眸堪比星子般亮,葉暮水甚至還沒來得及說話,對方就突然單膝跪了下去,伸出來,攤開的手掌上,居然放著一枚木頭製作而成的戒指。葉暮水愣住了。“葉暮水,”江白洲略低的聲音帶著屬於男人特有的誘惑力,荷爾蒙爆棚,“你願意嫁給我嗎?”那枚戒指的材料,葉暮水今天白天還見過。她不由得想起小姑娘說的話——這代表著,他會永遠愛你。這是一種承諾。葉暮水那一瞬間突然就什麼都沒想。大概是這火光太過於浪漫,也大概是眼前單膝跪地的男人太過認真,她當真伸出手去,攤開了自己的手,定定的回答:“我願意。”於是戒指入了無名指,尖叫聲和鼓掌聲此起彼伏的響起來,江白洲站起身,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兩人在火光之中舞蹈,甚至親吻。葉暮水嘗到江白洲口齒之間淡淡的煙草清香,以及清冽的薄荷味道。他的嘴唇果然也很軟。葉暮水想到。幾乎是一整夜的狂歡,葉暮水跳儘了自己所有會跳的舞蹈,篝火換了好幾撥都沒有徹底熄滅,連酒都被喝的一乾二淨,最後葉暮水是迷迷糊糊暈睡過去的,隻知道在自己暈倒之前,她拽著江白洲的手腕說:“我……我要……”“要什麼?”江白洲湊近她,笑意盈盈的看著她。“要……”葉暮水打了個酒嗝,“我要洗澡!”江白洲:“……”葉暮水哭嚎著:“我六天沒洗澡了,太可怕了,我覺得自己太邋遢了!”江白洲一時失語,又是無奈,又覺好笑的拍了拍她的頭,溫柔的說:“好,等我們回家了,就讓你去洗澡。”葉暮水這才肯安穩的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