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神淩汐,撞毀九辰天柱,殘害蒼生,其罪可誅。”東諸帝君,昔日見了我要行大禮的仙君一臉義正言辭的數落著我的罪行。天色驟然變暗,烏雲滾滾席卷而來。連接天地的九辰天柱已然斷裂,原本金碧輝煌的大殿也已經歪歪斜斜,黝黑的海水呼嘯著倒灌入昆侖山。無數天兵天將被卷入洪水之中,他們驚恐的瑟縮著,如同月前的我。昆侖沉入天地的陰影中,形同地獄。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曾被萬神景仰的鳳主淩汐。便是到了這一刻,我也不覺得我欠了或者辜負了這昆侖山上的誰,我唯一虧欠的,恐怕也就隻有這三界中最是無辜的生靈了。我拖著遍體鱗傷的身子懸在半空中微笑。我知道千景一直看著我。“淩汐,你怕是從今以後便要知曉何為後悔了。”他眼神冰冷地說。……最近生意不太好,我蹲在茅房旁,仰頭思考人生。我叫淩汐,是一名決心用帥征服三界的除妖師,收複過的的妖魔鬼怪連起來能繞人間界三百圈。至於我的生意,當然是除妖,兼職打鬼,價格公道,服務到位,請過的人都說好。然而,最近我遇到了麻煩,那就是我所在的長安城竟然沒有妖怪!沒有!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雖然說作為皇城,有龍氣鎮壓,可是天地間的靈氣三年前已被擾亂,區區人龍根本護不住這裡。至於為何這麼說,還得從三年前講起,自那時,天下大亂,群妖並起,九州大陸遍布魑魅魍魎,人間界形如地獄,除妖師陰陽學逐漸興盛。為了不餓肚子,身無長技的我隻好選擇用愛感化妖怪,乾起除妖的行當,也能糊飽肚子,不至於餓死街頭。然而長安城近日太平到隻有皇帝派來的人到處搶奪金銀財寶,鬼妖安靜得連個屁都不放,我還怎麼賺錢?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平時這會兒我鐵定賺得盆滿缽滿,坐在醉香樓中大快朵頤,現在卻身無分文,蹲在青石板上思考人生。“淩汐!”楊嫂抹著眼淚跌跌撞撞跑了過來,她臉上又青一道紫一道,我嚇了一跳,蹦起來接住她胖滾滾的身子:“楊嫂,你這是怎麼了?”楊嫂是我的房東,自從來人間界,我一直住他們家。楊嫂和楊叔感情好,兩口子共同打理客棧生意,楊叔怕楊嫂就跟怕老虎似的。“你這是——”我咽口唾沫,打量她側頰的掌印,小心地問:“被打了?”楊嫂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扒住我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淚:“你楊叔不是人哇!”沒片刻,楊叔也衝過來,我滿頭霧水望向他,隻見他拉下頭上的青布巾,然後——甩了自己一巴掌,望著楊嫂,似乎很後悔:“我不是人啊,惠英,我也不知道咋了,你就原諒我這回!”我還沒反應過來,但是楊叔身上有一絲熟悉的味道,是錢的味道!我的小乖乖,有妖氣。我拍拍楊嫂的胳膊:“楊嫂,你等等。”她抓住我不放,我隻好攬住她,踱向楊叔,眯起眼睛上下觀察一番,輕聲問:“楊叔,你最近遇到啥怪事沒?”楊叔一愣,懵懵地答:“沒有啊!”楊嫂破口大罵:“你胡說!你每天晚上跑出去,不曉得會哪個狐狸精!”楊叔也急了:“我發誓絕對沒有!惠英你咋就不信我!”“你要是和那狐狸精跑了,我就跟北襄一塊!”楊嫂突然挽住我的胳膊,紅著臉叫嚷:“淩汐比你年輕,臉還好看!”我:“……”雖然早就知曉楊嫂喜好調戲年輕男子,但現在顯然不是時候。楊叔一下瞪住我,漲紅了臉,指著我的鼻子呸道:“我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我:“……”我什麼也沒做……而且我本體……算了算了,我扶住額頭,安撫他倆:“楊嫂楊叔,都老夫老妻了,湊吧過,彆瞎折騰了啊!”他倆對罵一路,回了店裡,日上三竿,該是做生意的時候,大堂裡小二在問打尖還是住店。我鬆了口氣,淩空繪符,食指輕彈,空中金光一閃而逝,引路靈悄無聲息落在楊叔肩頭。每個凡人都有三味火氣,一味在頂,餘下在兩肩。凡人又將之稱為三魂。三火若熄滅,便是此人奔赴黃泉時。楊叔左肩頭的淡藍火苗火勢微弱,怕不是好兆頭。火氣也是精氣所現,楊叔陽壽還長,身子骨也結實,不是精氣少乏的麵相。想來隻有被誰特意奪去精氣。莫非真是楊嫂口中所謂的狐狸精?這種吸食男子精氣修煉的妖怪還不少,尤以麵容魅惑的女妖為多。這下子,不管我的錢袋也不答應。他倆對罵一路,回了店裡,日上三竿,該是做生意的時候,大堂裡小二已經開始裡裡外外忙活起來了。我鬆了口氣,對著楊叔楊叔的背影歎息一聲,一道符咒穩穩地落在楊叔後背心,神不知鬼不覺。走在街上,我思及楊叔的事情,便隨意找了座茶樓坐下來仔細琢磨一番。卻不料剛坐穩了身子便被人從後麵拍了下肩膀,驚得我險些被茶水嗆死。我正欲開口罵上幾句,卻不料背後傳來清越如泉水的男聲:“這位兄台,你可是這名動京城的除妖師淩汐公子?”我本想開口大罵的欲望被生生暫停了下來,一口氣噎在胸口不上不下,難受的很,是以看來人,也就不那麼順眼了起來。“你是何人?如何知曉我的名諱?”我的話很是生硬,卻不料那人卻是個好脾氣的,朝我拱了拱手道:“在下謝景卿。聞得公子大名,特來拜會。”我這才對他正視了起來。隻見來人一身綢緞衣裳,將身上的十分英氣生生遮掩了幾分,倒是露出了那麼幾分貴氣和不羈,甚至還有幾分翩然出塵的味道在裡麵。在人間也能遇到個這般的人物,我淩汐也算是不枉此行了,我在心底暗自哂笑一番。店小二上了茶半晌還未曾離開,聽這來人謝景卿不是找我談生意的,我便沒了再繼續和他掰扯下去的欲望,便轉過頭問站在原地不願離去的小二一眼道:“你這店小二,大白天的不去招呼客人,來在我這裡作何?”卻不料那店小二苦著一張臉戰戰兢兢的對我道:“淩汐公子,您看您上次欠我們茶樓裡的茶錢還沒給呢,這次是不是要一次性結了?”我聽完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道:“這個著什麼急呢?等我賺了錢,自當會給你。”這茶樓裡麵的掌櫃倒是個聰明的,怕他親自來找我討茶錢我會掀了他這茶樓,故而讓著小二來,我便是有再多的脾氣,也不會對著小二來使。看來,又是一個自認為了解我的聰明人。沒了喝茶的心情,我轉身欲走,卻不料那自稱是謝景卿的男人開口叫住了我道:“淩汐公子,還請留步。”我詫異回頭,用眼神示意他有話快說,我可是大忙人。方才那找我討要茶錢的店小二更是走進了幾步,頗為殷勤得問那謝景卿可是有何吩咐?這謝景卿在這皇都裡麵,莫不是有些勢力?我在腦中仔細回想一番,才想出這謝景卿到底為何人。這謝景卿,本朝大將軍,曾在幾年前大敗蠻族,從此名震九州,現如今與當朝金丞相二人一文一武,共同把持朝政。“本將軍想與你交個朋友,如何?”謝景卿麵帶微笑,自稱為本將軍。我心裡嗤笑,竟是想要用身份來威脅我嗎?無事不登三寶殿,我輕眯雙眼,視線來回掃過他,沒有邪祟之氣。此人命格極硬,常年殺伐征戰,殺戮味很重。這一點像我,令我對他之前所有的惡感在瞬間儘數散去。我點點頭:“叫淩汐就行。公子這般稱呼還是不必了。”他一愣,隨即回道:“淩汐願喚我景卿最好。”這是徹底將謝將軍的架子卸下了麼?“淩汐可聽聞近日長安城裡的奇事?”這人還真是自來熟,方才說了不必稱呼我為淩汐公子,他便如此自覺。我心裡略微有些想法,便存著試探他一番的目的,假裝思索半晌道:“沒有,難不成謝將軍有,若是如此的話,淩汐願聞其詳。”“這條街坊上的青壯年男子,每逢深夜,便會齊聚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