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V駛入通往村子的小路，幾個轉彎，便朝那唯一亮著燈光的小宅院開了進去。車子還沒熄火，闕心柔便迫不及待地推門而出，站在院中四處張望，發現這裡就是一間再平常不過的農家小院，門邊堆放著一些木柴和做農活的工具，院中央懸掛著一隻顫顫巍巍的小燈泡。肖旻將車熄火，走了下來，這時，從左側的房間裡走出一位頭發花白的阿婆，雖然瘦骨嶙峋，但看眼神卻也十分矍鑠，身體應該也還很硬朗。“你們……”阿婆手裡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兩步，“這麼晚了，找誰啊？”闕心柔看了看肖旻，隻見他緩緩提步上前，不知在阿婆耳邊低語了句什麼，阿婆臉色一變，盯著他看了片刻，隨即轉身走回房內，再出來時，手上的湯碗就已經不見了。她緊走兩步，來到一間破舊的雜貨房門前，十分有節奏地瞧了幾下門，很快，裡麵便傳來一陣腳步聲，一道頎長的身影從門內走了出來。“秦漠野！”闕心柔一眼便認出那是誰，飛奔而去，猛地撲入男人懷中，緊緊地擁抱他。“……”男人沒料到她如此激動，被她撲得踉蹌一下，雙手順勢環抱住她的身體，這才使得兩人都穩住。“你果然在這兒！”此時此刻，她卸下所有防備，完完全全地將自己蜷進男人懷中，那種久違又強烈的安全感，令她在這刺骨的寒夜裡，感到無比溫暖。就在兩人緊緊相擁的時候，遠處某人眉尖一挑，笑了聲。這一下雖輕微，但還是被闕心柔聽得清清楚楚，她愣了愣，飛快從男人懷中抬起頭，向身後看去。此刻，肖旻就站在車邊，頭頂不時搖擺的燈泡投射下慘淡的光，照得他麵容有些虛浮，他瞧著這邊，隨手從褲兜裡摸出一支香煙點上，自顧自地抽起來。闕心柔看看他，又轉頭看看秦漠野，發現這兩人不知為何，目光一瞬不瞬地對上了。“秦漠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輕輕搖了搖男人的手臂，也不知怎麼的，莫名察覺到一股不安之感，小心翼翼地詢問他，“肖旻為什麼會知道你在這裡？之前那個旅店老板被槍殺，我看到他出入過案發現場，秦漠野，你要當心。”男人微抿唇角，聽到她的話，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目不轉睛地望著對麵的人。“肖警官，彆來無恙。”“你也是，秦警官，好久不見。”兩人你來我往的幾句話，令闕心柔更加不知所措。“我要的東西，你帶來了嗎？”秦漠野將闕心柔拉到身後，上前一步。肖旻點頭，拍了拍自己左胸口。“放心，一直帶在身上呢，忘不了。”說著，他便狠抽一口煙，將煙嘴咬在口中，一隻手慢慢地伸進西裝內兜裡，一點一點地掏出了一個什麼東西。就在那東西即將呈現出全貌之時，他忽然發力，猛地抽出那東西，直直地對準了秦漠野的腦袋。“不好意思，剛才叫錯了，你早就不是秦警官。”肖旻眼神旋即冷了下來，保持著威脅的動作。直到此刻，闕心柔才看清，他手裡拿的那東西究竟是什麼。那是一把手槍。黑色的。槍口正對著秦漠野的臉，而他已經做出了子彈上膛的動作，欲要扣動扳機。“喂，你乾什麼？！”她大驚失色，想也沒想就衝了過去，張開雙臂擋在秦漠野身前，“你到底是什麼人，你知不知道他現在的身份？肖旻，你果然有問題！”“我是什麼人？”肖旻一聽，笑了，“涿城分局網絡犯罪組的副組長，入警五年，家住涿城東區，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闕心柔緊緊咬著下唇，還想說什麼，卻被身後的男人再次拉到後方。秦漠野衝她做了個不必多問的手勢，在闕心柔無比驚駭的目光注視下，就這麼一步步朝肖旻走了過去，毫不遲疑，似乎那黑洞洞的槍口對他沒有任何威懾力。幾秒鐘後，秦漠野停住了腳步，槍口已經結結實實頂在了他額頭上。他眯眸：“你不覺得這種見麵禮，很不友好？”肖旻勾勾唇：“我覺得還行。倒是你，就不怕我真的開槍？”秦漠野目光冷沉：“隻要你敢。”肖旻又笑了：“好，這可是你說的。”話音剛落，他便勾起食指，一寸寸將扳機壓了下去，直到“哢”的一聲…………有那麼一個瞬間，闕心柔覺得自己的心跳停擺了。她甚至覺得是自己害了秦漠野，分明知道肖旻嫌疑最大，而她卻義無反顧地跟他來到這裡，如果不是她，秦漠野絕不會遭此厄運。無數痛楚刹那間在心口蔓延，而隨著那把黑色手槍傳來一聲響動後，那種子彈出膛的炸裂聲並沒有如期而至。闕心柔呆呆地望著麵前的兩人，完全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麼一回事，便見肖旻率先忍不住笑彎了腰，一把將手槍塞到了秦漠野懷裡。“喂喂喂，你要不要搞得這麼悲壯啊，哈……”秦漠野無奈地搖了搖頭，也勾起嘴角，掂量了一下手裡的槍。“這就是你從案發現場帶回來的？可以啊，哥們，給我保養得挺好，跟我三年前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說著，兩人抬眸相視，最後笑著張開手臂，給彼此來了個結實的擁抱。秦漠野：“多謝了，替我做這麼多。”肖旻：“不急，來日方長，以後慢慢報答我。”闕心柔：“……？？？”這是怎麼回事？她被眼前這巨大的反轉驚得合不攏嘴，好半晌才意識到什麼，氣憤地衝了過去。“喂，你們合起夥來騙我是不是？！”她攥著男人的手腕，厲聲質問，“秦漠野，我限你三句話給我解釋清楚，不然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得，還有個大麻煩沒解決。秦漠野有些尷尬地咳了咳，一邊將手槍收進後腰，一邊醞釀措辭。“之前我提醒過你不要插手這些事，可你沒聽，所以我拜托肖旻來保護你……起初我也的確懷疑過他的身份，但最後調查清楚了，他沒問題……騙你是為了保護你，也是為了查明真相，對不起。”不多不少三句話，秦漠野說完，將臉湊了過去。“要打就打，我絕不吭一聲。”“……”闕心柔徹底崩潰。無數日夜裡，她絞儘腦汁費儘心血來揣測每個人，這麼多天，她擔驚受怕地熬過來，最後居然都是謊言，包括秦漠野。不過，她到底不是個不分時間地點就撒潑的女人，即使憤怒到極點，也還是壓著怒意，聽完了所有事。原來從秦漠野第一次提醒她不要插手的時候，那男人就開始尋找可以保護她的對象，找來找去，整個涿城裡最合適的人選也就隻能是肖旻。而那個時候，秦漠野跟她最初一樣，並不信任任何人，所以努力調查了肖旻這三年來的行蹤，確定他沒有問題後，才徹底放下心來。之前從福利院追蹤到勉縣，也是秦漠野提前向肖旻打過招呼的，隻是不知道闕心柔居然也在，才有了那一晚驚險的遭遇。另外，這次去那個村莊調查，他特意讓肖旻跟隨，就是怕出什麼意外，果不其然，旅店老板和李勉統統遇害了，好在肖旻行動迅速，從案發現場裡拿走了這把手槍，以及那本記錄受害人信息的筆記本。今晚也是一樣，他向肖旻求助，才會有了剛才那個場麵。“所以說，從很早之前開始，我的所有猜測你都看在眼裡，卻不肯給我說一句真話？”闕心柔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秦漠野蹙眉。“開始時，我也對肖旻處在懷疑狀態，之後才確定。並沒有告訴你真相的原因，是怕你表現出來，影響後續計劃。”“可你們也不能這麼對我！”她情緒激動，忍了好久，才將一口鬱氣吞下肚，切齒追問道，“既然如此，那就說說你們接下來的後續計劃是什麼？肖旻是清白的，很好，那豈不是說明……”話至一半，她便收住了，目光微微愣怔，腦海裡浮現出一張熟悉的人臉。“是陳毅？”那兩人不約而同地朝她點頭。秦漠野眼神冷了下來，忽然轉身握住她的肩，一字一頓。“雖然目前沒有決定性的證據，但陳毅肯定有問題。另外，還有一個令人難過的事實——我的上線，就是陳毅。”…………接近黎明時分，涿城分局緊急成立專案組，由陳毅牽頭，召開臨時分析會。他簡明扼要地將案件過程敘述了一遍，然後在大屏幕上投出一張犯罪嫌疑人關係網圖。“你們看，這是昨天在兩省臨界地帶那個村莊裡遇害的兩人，分彆是開旅店的農戶，和一位常年外出打工的年輕男人，根據那邊專案組傳來的情報線索，這兩人近期都接觸過一個叫孫年的人，十分可疑，據說在現場也有人看到了孫年。另外，今日淩晨在涿城市區發生的綁架案，遇害者是一對兒中年夫妻，她們的女兒近期也和那個叫孫年的男人有密切聯係，更讓人意外的是……”說著，他語氣微頓，環視一圈身穿製服的警官，露出耐人尋味的笑意。“那個孫年，就是與在座各位曾共過事的警官，秦漠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