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心柔永遠不會想到，有一天從甜甜口中聽到這種話，自己第一反應不是欣喜，而是莫大的驚駭。她悲痛地看著小姑娘，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要保持鎮定。“是嗎？甜甜怎麼突然這麼說呀？你見到自己的爸爸媽媽了？”“沒有。”甜甜有些喪氣地搖了搖頭，不過很快就又變得開心起來，“是劉姨告訴我的，她說，我的爸爸媽媽已經找到我了，明天就帶甜甜回家。闕醫生，如果我走了，是不是就永遠見不到你了呢？”闕心柔心臟砰砰亂跳，目光閃爍了一下，勉強笑道：“彆瞎說，就算你被爸爸媽媽接走了，也還是可以隨時見到我的，隻要你願意，闕醫生每個星期都可以去看看你。”小姑娘一聽，樂得手舞足蹈。“哇哦！闕醫生真好，是全天下甜甜最愛的人！”闕心柔陪著她笑，卻根本無法發自內心地為她感到開心。秦漠野傳達的消息相當直接，他一定是得到了什麼線索，才會不斷強調要自己保護好甜甜。可是，按照之前的情況來分析，通常是那些身體有殘疾的孩子先被認領或收養，甜甜的身體非常健康，而且性格活潑，為什麼那些人的目標會是她呢？闕心柔想不通這一點，小姑娘發現她始終皺著眉，嘟起嘴巴不樂意了。“闕醫生，你怎麼不開心？”她一愣，苦笑道：“當然咯，一想到即將要和你分開，我很難過。”“甜甜也難過……這樣吧，闕醫生和甜甜一起做小蛋糕，你很久以前就答應過我的，大人要說話算話，不然小孩子會學壞的哦。”說著，她齜起兩顆小白牙，一隻手揪住闕心柔的耳朵，唇湊了上去，小聲說，“悄悄告訴你哦，甜甜下午的時候在廚房裡藏了麵粉和雞蛋，闕醫生帶人家去好不好？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小姑娘一臉委屈的模樣，讓闕心柔有些心軟。周圍的小朋友們都還在睡覺，已經有兩個睡在上鋪的小家夥被她們的說話聲吵醒，趴在護欄上，探出小腦袋好奇地看過來。一直待在這裡也不是個辦法，於是闕心柔想了想，便笑著答應了甜甜，幫她穿好衣服，兩人便悄悄地溜到了福利院的食堂，沒敢張揚，隻打開了一盞照明燈，果然在那裡找到了甜甜藏起來的一碗麵粉和兩隻雞蛋。“闕醫生，快來快來！”甜甜把東西小心翼翼地從角落裡端出來，像對待什麼貴重的寶物似的，“做蛋糕前要先洗手，不然不衛生。”闕心柔點點頭，她說什麼自己就做什麼，完全聽指揮，樂得甜甜一直咯咯咯地笑。就在兩人正專心致誌地揉麵團時，廚房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沒等闕心柔反應，門就被人輕輕推開了。“闕醫生？甜甜？你們這是……”劉姨揉了揉眼睛，驚訝地望著裡麵的一大一小，不明就裡地走了進來。“劉姨，你怎麼還沒睡？”闕心柔心下微沉，不過沒有表現出來，笑著解釋道，“這小家夥一直吵著要和我做蛋糕，沒辦法，還是陪她一次吧，不然怕以後沒有機會了。”劉姨點點頭，露出個恍然的表情，作勢就卷起了袖口，邊洗手邊要加入她們。闕心柔眉頭皺了起來。“不麻煩你了，我們兩個可以搞得定，你每天工作也很辛苦，還是快去休息吧。對了劉姨，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呢？”“啊，是這樣，我那會兒不是給你打電話嘛，你說你要來，我就一直等著，卻等到你消息，就過去甜甜的房間看了看，發現她不在，然後問了同宿舍的孩子，說你們去做什麼蛋糕來著，我就到廚房過來找，果然在這裡。沒事，反正我也睡不著，不如和你們聊聊天。”闕心柔“嗯”了聲，見她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便不好再堅持，繼續轉過身和甜甜揉麵團。闕心柔的手藝相當不錯，很快，一隻隻圓滾滾的小蛋糕就被捏了出來，她和甜甜一起將蛋糕放進烤箱，定了時，便等待著美味出籠。劉姨也幫忙做了一些，三人並排站著，誰都沒有說話。忽然，也不知甜甜想到了什麼，仰起小臉看著闕心柔。“闕醫生，你怕不怕打針呀？”闕心柔一聽，笑著搖搖頭：“不怕，怎麼了？”“甜甜好怕打針的，上回就有凶巴巴的男醫生給我紮針，疼死了。闕醫生，你可不可以教教我，怎麼樣才能不怕打針？”闕心柔不明所以，奇怪地問道：“為什麼要給你打針？”話音剛落，一旁的劉姨便順勢回答了。“啊，甜甜可能說的是前兩天體檢的時候，抽血的那個醫生長得凶，紮針還疼，她哭了好久呢。”“福利院安排體檢了嗎？”闕心柔疑惑，“我怎麼不知道？”劉姨回想了片刻：“應該就是上周的事，那幾天你很忙，也沒來福利院，所以不知道。不過按照福利院的規定，的確是隔一段時間就要給孩子們做體檢，這樣能更好地保證孩子們的身體健康，不過檢查項目相當多，我看還有一些是不常見的內外科體檢，可把孩子們折騰壞了。”剛說完，闕心柔的腦海裡便產生了一個極其可怕的念頭。體檢……不常見的內外科……那是不是也包括器官檢查？之前肖旻說過，那些不幸被拐賣的孩子，有人被送進了深山老林，有人則流入了人口黑市，在那裡，器官走私和販賣十分猖狂，不少可憐的孩童慘遭毒手。如果，她是說如果的話，像甜甜這麼健康又活潑的孩子，因為器官和血型的符合被某些彆有用心的人盯上，那很可能就會被立刻認領走。她不敢再往下細想。“孩子們的檢查結果……出來了嗎？”劉姨點點頭：“出來了，今天早上就全部發了過來，我和幾個福利院的人幫忙搬到了院長室，還看到甜甜的呢，小丫頭特彆健康。”說著，她便蹲下身，揉了揉甜甜的腦袋。闕心柔隻覺得心跳不受控製地加快了。她等不及，找了個借口走出廚房，一邊注意著裡麵，一邊飛快給秦漠野發了條短信，將體檢的事情告訴給他，另外也說了自己的擔憂。她很怕那些人盯上甜甜，將她帶走後，送進人口黑市，那樣一來，一切就都晚了。秦漠野並沒有立刻回複消息，她沒有繼續追問，重新回到廚房，和甜甜一起將烤好的蛋糕拿了出來，陪著她在上麵加奶油。就在三人正在打包這些蛋糕的時候，一個人忽然走了進來，敲了敲門。“喲，你們可真熱鬨。”闕心柔猛地回頭，看到周知青院長微笑著站在門外，正探著頭打量她們。不等闕心柔反應，他笑嗬嗬地邁出腳步，走了進來，說：“闕醫生真是有心了，這麼晚還陪孩子做蛋糕，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才好。這樣吧，我請你到辦公室坐一坐，正好最近老家送來一些特產茶葉，我泡給你嘗嘗。”說著，他便朝闕心柔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完全沒有征求她的同意。闕心柔並不動作，笑了笑：“不用了，這麼晚還麻煩周院長，我也過意不去。另外，甜甜比較粘我，正巧我也有時間，就多陪陪她。”“啊，闕醫生是不是已經知道，這孩子的父母找來了福利院？”“嗯，的確聽說了，所以我想抓緊時間多和她相處相處。”闕心柔彎腰將甜甜抱了起來，讓她抱著那些烤好的蛋糕，“我先帶她回宿舍，周院長忙了一天，也快休息吧。”說著她便邁出了腳步，不料，周知青移動了一下身體，擋住了大門。“先彆急，闕醫生可能還不知道，這孩子的父母剛剛改了主意，不是明天來接孩子，而是……”他目光緩緩下移，落在甜甜懵懂的大眼睛上，笑道，“他們托我帶孩子去火車站，要今晚就帶她回家。”闕心柔心裡“咯噔”一下。“為什麼？這麼晚了，怎麼可以帶小孩子到處跑？就算是親生父母，也該考慮一下孩子需要休息的問題吧？我不同意。”周知青聞言，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伸手便握住了甜甜的手腕。“闕醫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甜甜不是你的孩子，你沒有權利不同意，甚至可以說，你根本不適合開口。這裡是福利院，有父母來認領孩子，我就得幫忙，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如果你實在有疑問，大可去警局查一下孩子的出生證明以及家庭證據，跟我說，可能不太管用。”他象征性地笑了笑，忽然發力，硬生生將甜甜從闕心柔懷裡扯了出去，抱著孩子便要離開。“哎，等一等！”闕心柔心急如焚，衝上前張開雙臂將他攔住。“周院長，就算是我舍不得甜甜行嗎？你讓我再和她單獨待一會兒，就十分鐘，如何？我想，就算你再急，也不差這十分鐘吧？”周知青見她放軟了態度，而且要求也並不過分，想了想，答應下來。“好，既然闕醫生都開口了，我再強行帶走孩子，實在不太好。這樣吧，你就帶她回宿舍，順便也能幫著整理一下東西，看孩子有沒有什麼想隨身攜帶的，十分鐘後，我們在福利院門口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