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杭初星幾乎做了一整晚的夢,夢中的場景無一例外全部是她和謝易崢爭吵的畫麵,她看見夢中的自己站在謝易崢麵前,紅著個眼睛:“你總說沭念不好,讓我離她遠點,是不是有什麼把柄落在她手裡?”謝易崢冷著個臉,看著她的目光淬著冷冷的冰:“杭初星,你就是這樣看我的?”“那你為什麼總是讓我和她保持距離?”她不肯認輸,直視著他的目光,倔強地站在他麵前質問。謝易崢似乎有些疲憊,揉了揉太陽穴:“我說的話你從不肯相信,那不如……”“我們先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吧。”夢中的她匆匆打斷謝易崢的話,杭初星清醒地看著夢中自己有些蒼白的臉,說出的話也是那麼急促。明明是她說的分開,可好像她確實更難受的那人。她好像能體會到那樣的感受,心一陣一陣抽痛,她皺了皺眉,想清醒過來,卻無論如何也睜不開眼,隻能眼睜睜看著夢中的她轉身離開,走得看似乾淨利落,卻分明等著他的挽留。她不喜歡這樣脆弱的自己,如果和謝易崢在一起她注定會變成這樣一個愛哭又小氣的人,那她寧願不和謝易崢在一起。杭初星掙紮著醒來時不知已經重複了多少次這樣的場景,她隻覺得眼睛疼得厲害,一摸上臉頰竟是一片冰涼,暗罵自己一句沒出息,她打開手機,才淩晨五點。翻開通訊錄上謝易崢的聯係方式,她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笑時如山間清晨的微笑,冷下來時又恍若寒冬飄雪,這樣的人她真的駕馭不住,狠了狠心,把他拉黑,連同著這些天來他對她的好一起拉黑。接下來幾天,杭初星連寢室門都不敢出,生怕被謝易崢當場抓獲,判為無期徒刑。可惜她好像高估了自己,謝易崢不僅沒有聯係她,也沒有在寢室樓下喊她名字什麼的。沒了謝易崢,杭初星反倒有點小小的不自在,她暗暗提醒自己,可千萬彆被謝易崢的溫水煮青蛙給消滅了。是在一周後,杭初星才接到謝易崢的電話,那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她一接起就聽到熟悉的話音:“拉黑我?”杭初星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不知腦抽還是怎樣就回了一句:“我已經忘了你了,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你彆來打擾我了。”那頭傳來冷冷的笑聲:“我等著你把你說過的話吞回去。”電話裡傳來忙音。杭初星木愣愣地把手機摔在床上,她怎麼就嘴賤了呢,分手後還是可以當陌生人的。明明謝易崢就說了簡單的一句話,杭初星卻為此害怕了好幾天,在發現一切無異常後才慢慢平複下自己的心情,說不定他就是說說而已的。事實證明,謝易崢並非說說而已,他的反擊在兩周後姍姍來遲,那是杭初星選修課的期末考,對於這門極難,傳說中掛科率極高的選修課,杭初星已經自暴自棄了。但直到謝易崢走進教室,手裡拿著份試卷,周圍的女生“哄”的一聲熱鬨起來。杭初星隻能隱隱約約聽到她們說:“我選這門課就是為了見到學長,到現在終於見到了,真不容易啊。”杭初星腦袋有些蒙,謝易崢和教她這門課的教授有什麼關係嗎?她悄悄抬眼想偷瞄幾眼,不料一抬頭就對上那張冷若冰霜的臉,杭初星那顆冷下去的心又活絡起來,她霎時間全忘了自己拋下的狠話,隻揚起個明媚的微笑,想和謝易崢套近乎。謝易崢穿著件黑色的羽絨服,看上去人也變得暖和了幾分,隻是那雙眼在看到她的刹那頓時冷了下來,嘴角似乎還微微扯出冷笑。杭初星笑容就這樣僵在了臉上,她覺得她現在百分之百要掛科了。考試期間,杭初星簡直不敢抬頭,每次左顧右盼想看看旁邊人的答案,便有道不容忽視的目光緊緊地鎖在她身上,她一抬起頭就正對上謝易崢的眼,眼中還泛著冷冷的嘲笑,杭初星頓時焉了下去,拿支筆在草稿紙上塗塗畫畫也不知道該做什麼。杭初星是最後交卷的,那時教室裡隻剩下她和謝易崢兩人,他坐在講台上高高在上,她趴在課桌上有氣無力。下課鈴一打響,謝易崢就走在她身邊,一隻手扯出她壓住的試卷,從開始到現在一句話也沒和她說。杭初星擠出個討好的微笑:“崢崢,我可以再寫會嗎?”事實是,再給她一天的時間她也不會寫。“不行。”對於她親昵的稱呼,謝易崢沒有說什麼,但對於她的要求,謝易崢拒絕得甚是冷酷無情。“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還談過這麼久的戀愛呢!”她決定走走感情路線。可惜謝易崢毫不領情,“你不是說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了?”“我沒有!我怎麼會說這種話呢!”死不承認的杭初星。“我已經忘了你了,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你彆來打擾我了。我已經……”謝易崢打開手機,立馬傳來一句熟悉的聲音和台詞。“好了!”杭初星黑著個臉打斷,像是十分不情願地說,“我吞回我說的話。”謝易崢就這樣冷笑著看著她,一言未發,好像在說,然後呢?“我錯了,崢崢。”開始沒出息認錯,“我請你吃飯好不?”謝易崢依然不說話,他的表情無不在說著,這樣就能收買我?杭初星默默在心裡流淚,和謝易崢簽下了一係列不平等條約,終於得到他一句準話,你們的試卷是我來改,不會讓你掛的。杭初星此刻終於知道,原來謝易崢有和她選修這門課的老師有項目合作,關係十分好,很多時候上課老師都會拿謝易崢來舉例,而來上這門課的女生大多是因為這個才會選修,所以當初她為什麼要選這門選修課?不平等條約中有很重要的一條是,放假後不能立即回家,必須待在學校把謝易崢監考那門選修課再複習一遍,謝易崢會親自出題,不及格不準回家。杭初星不知道謝易崢為什麼要這樣做,但麵對這個冷麵法西斯,她發現自己甚至不敢說一句話來抵賴。冷酷的法西斯要求她七點起床,然後和他一起吃早餐,被壓榨的杭初星默默咽下到喉嚨口的臟話,揚起對鏡子做了無數次最可愛的微笑:“可以晚一點嗎?畢竟現在是冬天呢。”“可以。”法西斯今天這麼好說話,她還有點不敢置信,臉上出現一個驚訝的表情,但笑容也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了的,“那你等著掛科吧。”果然,法西斯是沒有人性的。法西斯要求她每晚和他一起去跑步鍛煉身體,杭初星換好運動服出現在操場時。謝易崢已經跑了幾圈了,他穿著薄薄的衣服,額前的頭發被汗水潤濕,五官深刻,還微微喘著氣,一滴汗水從他如玉的下頜滴入衣裳。杭初星吞了吞口水,長得這麼誘人,她心中的氣頓時全消,覺得有男友如此,即使人品差點也是可以接受的。“你不是屬烏龜的吧?從寢室下來花了半個小時。”他一出聲,就破壞了杭初星的好心情。她臭著個臉,一句話也不說就跑起來,想著趕緊完成跑五圈的任務,然後離謝易崢遠點,這人長著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樣,說起話來簡直能把人氣死。很可惜,想離謝易崢遠點的願望落空,在她跑第四圈時,竟然一不小心崴到腳了。杭初星蹲在地上,垂著頭,整個人看上去都有氣無力的。“杭初星,你能有點出息不?”謝易崢扶起她,他身上散發出陣陣熱意,雙手接觸之間杭初星隻覺得一陣顫意:“要你管!”她咬了咬唇,狠狠推開他。此刻她眼角已經有些微紅,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在怎樣,謝易崢看到這一幕有片刻的無措,他笨拙地用一隻手摟住她的肩,一隻手握住她的手臂,想安慰一下她,但說出的話卻言不由衷:“杭初星,你聽話點!”她再次推開他,力量之大讓她自己都反退了幾步:“我不要你管。”杭初星忽然覺得很委屈,莫名其妙的失憶,又莫名其妙的被人威脅,還被人逼迫著簽訂了個不平等協議,明明人家的男朋友都是十分體貼,可她的不僅脾氣差還小氣,什麼都管著她,從不肯依著她,而且這個男朋友,她對他沒有絲毫感情,想分個手都不成。杭初星覺得人生簡直沒有比這更悲慘的了,她一瘸一拐地往操場出口走,風刮得臉生疼,她想她再也不要來跑步了,謝易崢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她不伺候了!沒走幾步,身後腳步聲便響起,她被擁入一個熟悉的懷裡:“好了,初星,我們先去醫院看看腳。”他語氣從未有過的輕柔,仿佛在哄著她。杭初星“哼”了一聲:“我不去。”但卻無論如何也推不開他的懷抱了,她就被他擁著走,風似乎都吹不進來,他身上熱氣似乎永遠也用不完,杭初星沒骨氣地想,等回了寢室再說吧,現在真的好冷。“去醫院,我背你去。”謝易崢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把她背在背上就往校外走。“我不去啊,放我下來!”杭初星手舞足蹈地掙紮著,她隻是崴了下腳,什麼事都沒有,她保證睡一覺就好了,因為跑步崴腳這件事去醫院總是有些丟臉,她一點也不想去。“聽話。”他的手拍了拍她的腿,杭初星整個人都僵住了,他的手很熱,離開之後,她的大腿還留有一點熱意,被人碰了那麼私密的部位,杭初星整個人都燒了起來:“流氓啊!放我下來,我沒事,我不去醫院!”“去醫院檢查一下,你聽話。”杭初星欲哭無淚:“我真的沒事,崢崢,我發誓,我真的沒事!我不去醫院,我明天就好了,真的。”她恨不得現在對天發誓,怎麼就沒看出謝易崢有這麼倔的一麵呢。謝易崢停下腳步,轉過頭,呼出的熱氣撲在她臉上:“還賭氣不?”“不賭了。”哭唧唧,為什麼總是被謝易崢拿捏住。“知道自己錯了嗎?”“知道。”很老實的認錯。“那今天先不去醫院。”他語氣中似乎蘊含著點點笑意,杭初星伸出頭,剛好看見他淺淺的笑容,像雨後的彩虹,隱隱約約又美妙得不可方物。他背上也是暖暖的,路燈也是暖暖的,杭初星覺得這樣的冬天似乎也並不是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