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二人漸漸走遠，巷角處待命的兩個蓑衣小官，立時抬著擔架將杜澄衷救走。小鎮醫廬就在起居小院的對門，喬逸棠從樓上看到這一幕，心下稍安。他轉頭對裴世卿說：“你覺得我會輕易相信一個來曆不明的人？”“我需要槍保護你。”裴世卿輕聲。“這裡有上百個掌燈，都是我的保鏢。”喬逸棠下顎微揚，卻有些心虛。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視感屏幕，不知為何，雖然蓑衣小官還在活動，但掌燈小官音訊全無。突然，夜空中響起警報聲。“有刺客潛入主宅！巡邏隊集結！保護司令！保護司令！”今天的報警聲有點奇怪，喬逸棠略一蹙眉，他從未給報警係統設定過這樣的聲音，而且，這幾句莫名耳熟，像是梅鶴記的台詞。機械的聲音重複幾遍後，遠處轆轆之聲響起，正是掌燈小官的單輪前行聲。“你聽，他們來救我了。”喬逸棠故作鎮定，“機器人遠比人可靠。”“少爺，你怎麼還是這樣。”不知為何，裴世卿也笑了，而且笑得很開心。“你笑什麼？”喬逸棠不解。裴世卿收起笑容，正色問：“你確定他們會一直保護你？”“當然，他們全聽我的指令行事。”喬逸棠一臉倨傲。幾個掌燈小官一路衝進甜水巷，卻沒有像預期一樣護衛在喬逸棠身邊，隻是傻呆呆地原地徘徊，很像是遊戲中剛剛刷新的小怪。“怎麼回事？”喬逸棠一驚。他迅速揮動手勢，拉出一方AR虛擬鍵盤，想要手動操縱掌燈小官上樓，然而，一番操作之後，幾個掌燈依舊原地踏步，對他置若罔聞。“他們可以聽令於你，也可以聽令於彆人，”裴世卿認真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彆人指派他們來殺你呢？”“拂曉的產品不可能這麼垃圾。”喬逸棠冷哼一聲，倨傲依舊，額頭卻輕微冒汗。“你彆怕，你還有我。”裴世卿的手指輕輕撫上他的額頭。“你自己剛剛還嚇得像隻鵪鶉，”喬逸棠冷笑，“現在跟我逞能？”“剛才在停車場，是我平生第一次經曆恐懼。”裴世卿的眼神頗為複雜。“現在不怕了？”喬逸棠挑眉。“現在依舊害怕，”裴世卿的聲音愈發溫柔，“卻更怕失去你。”“你！”“我不會聽命於任何人，隻有我才會誓死效忠你。”裴世卿的眉目清澈如星河。“我憑什麼信你？”就在此時，一發子彈破窗而至！裴世卿立刻將喬逸棠撲倒：“少爺小心！”對麵的醫廬不知何時起，已被入侵者占據，兩挺毛瑟98K狙擊槍，透過象眼的窗格射出，子彈密集有序，緊攆著地板上的二人不放。向來養尊處優的喬逸棠，從未經曆過這種場麵，此時尚在驚恐之中，任由裴世卿支配。裴世卿抱著他一路躲閃，迅速躲進窗下的狙擊死角，小心摸去樓梯的方向。幾個掌燈小官此時才有反應，遲緩地衝上來。對麵兩個狙擊手起了爭執：“你亂打什麼，瞄準喬逸棠了沒！”“瞄準了，他旁邊那人身手好快，怎麼有點像裴軍門？”“不會，BOSS隻有喬逸棠。”“哇，說不定是隱藏的雙BOSS！真好玩！”“來小怪了！快！先打掉，彆被人搶了。”兩個狙擊手的聲音十分陌生，不是劉棟和張恒。鎮子裡到底闖入多少入侵者？我怎麼成了BOSS？喬逸棠愈發慌亂，他操作視感屏幕，拉開渝凇鎮的鳥瞰監控圖。今夜的畫麵，讓喬逸棠陡然一驚。恍惚之間，他以為自己打開了《檀州夜曲》的遊戲地圖。隻見原本空寂無人的街道上，四處遊蕩著掌燈小官。平時的掌燈小官分工有序，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在大街上無意識地閒逛，此時的場景，像是刻意在模仿遊戲地圖的小怪。除此之外，三三兩兩的白衣士官，遍布小鎮各處，起碼有十幾隊人。他們的移動很有目的性，像是在一間間搜查著什麼。不會是在搜查我這個BOSS吧？少頃，樓上槍聲大作，衝上樓的掌燈小官和對麵醫廬的狙擊手發生了劇烈的槍戰。事實上，掌燈小官身上配備有許多先進的安保武器，根本不需要開槍，此時的掌燈小官十分古怪，與其說是在保護喬逸棠，倒更像是扮演不堪一擊的小嘍囉，陪著對麵的人玩。“走！”裴世卿拉起喬逸棠，從小院後門跑出。二人沒跑幾步，就在巷子口發現一隊人，正在與掌燈廝殺。他們前後受堵，隻好退回後門小巷。喬逸棠靠在後巷牆上，胸口喘息著，他感到自己的手在輕微發抖，裴世卿的手也是冰涼刺骨，卻緊抓著他不放。“你在害怕。”裴世卿柔聲道。“你也沒有多好。”喬逸棠瞪他。“你也有害怕的時候，小喬公子？”裴世卿好像在笑他。平時的喬家二公子，從來都是倨傲跋扈，波瀾不驚，此時卻躲在自家的後巷裡，不爭氣地瑟瑟發抖，真是很沒麵子。“你什麼意思？”喬逸棠怒了。“你這樣挺可愛的，”裴世卿欣賞著他的側顏，歪頭笑笑，“讓人有保護欲。”“我去你媽的！”喬逸棠真想揍他。“彆鬨了，快把佩槍給我。”裴世卿正色。喬逸棠拔出腰間佩槍，挑眉道：“你以為我不會玩槍？”裴世卿：“你玩。”喬逸棠被他一激，隻好硬著頭皮將勃朗寧手槍握在手中，沉甸甸的真槍在手，他竟有些犯怵。他平時熟知各種軍械製式，但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死宅，根本沒碰過真槍，姿勢都很生硬。“還是讓我來吧，好麼？”裴世卿輕輕握住他持槍的手。他的動作輕柔，像是在耐心征詢喬逸棠的同意。喬逸棠手下一軟，算是默許。裴世卿立時持槍上舉，側身查探院內動靜，動作標準而嫻熟。“你們當騙子的，也接受過軍事訓練？”喬逸棠疑惑。“我不需要訓練，”裴世卿回頭，笑得很好看，“我是裴世卿。”月光罩在他素白色的軍裝上，棱角分明的身形英氣逼人。喬逸棠翻了個白眼。“他們的火力被掌燈小官吸引，我們繞到醫廬樓下，可以攻其不備。”裴世卿小聲說。“好。”“你不需要動手，緊跟著我彆丟就好。”裴世卿柔聲囑咐。“外麵起碼有幾十個刺客，你哪來的自信？”喬逸棠莫名不爽。“我沒有自信，我也很怕。”裴世卿轉身扶住喬逸棠的肩膀，神情異常認真，“但你在我身後，我必須所向披靡。”“你真是！”“因為你是我的人。”裴世卿笑得很甜。喬逸棠怔住，原本山海相隔的身影，此時仿佛觸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