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水,夏寧端空碗出了門。夏母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他下樓問道:“喝完了?”“嗯,”夏寧放下碗,幾步蹭到了她身邊,“媽,你小時候家庭條件怎麼樣啊?”“我小時候?”夏母揉揉他的腦袋,笑著說,“挺不錯的啊,你外公是大學老師,外婆是大家閨秀,從小也沒吃什麼苦。”“彆總摸我的頭,”夏寧躲了一下,嘴裡嘟囔幾句,又問,“那,那你出去打過工嗎?”“打工?我還真沒乾過。哎,恬恬去年不是發過傳單,隻乾了不到倆小時就回來了。”夏母把落下的發絲撩到耳後,輕聲說,“怎麼,寧寧,你想出去打工?”夏寧含糊道:“不是,是我一個同學,學習成績不錯,但他家庭條件不好,和奶奶一起生活,周末總要出去打工,聽說忙起來飯都不能吃。”“這樣啊,孩子也是不容易,”夏母歎口氣,“其實媽媽非常敬佩這樣的人,有擔當,能吃苦,將來肯定會有大成就的。”“是嗎?”夏寧臉色有些不自然,很臭屁地說,“這有什麼好敬佩的,我要是想我明天也去打工,端盤子刷碗,跟誰不會似的。”“說得輕鬆,”夏母不讚同地拍了他一下:“說得倒容易,讓你去刷一天盤子,給你二十塊,你能願意?”二十塊?還不夠買頂帽子的。夏寧揉揉鼻子,耷拉著臉不說話了。“寧寧你記著,這份辛苦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儘快獨立,永遠不要對那些努力的人說風涼話。你看,和彆人一比你多幸福,其他的事情都被爸爸媽媽做好了,你隻要好好學習就行。你和恬恬都是媽媽的寶貝,我不需要你們為家裡分擔什麼,隻要身體健康、學習認真我就放心了。”“哎我知道了知道了,”夏寧一聽她的說教就頭疼,忙站起身來,“我現在就去睡覺,明天早起寫作業。”夏母這才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去吧。”陸衡遠打工的地方是一個西餐廳,通過鄰居介紹得到了這份差事,老板見他辦事勤快為人利落,便將他從後廚房提到了前廳,負責招待客戶和端盤送餐,工資也提了一截。“小陸,把這份披薩端給五號桌。”“好。”陸衡遠擦擦手,接過盤子走了出去。經過拐角時,他突然聽到了幾個熟悉的聲音,腳步稍頓,便在圓柱後麵站定了,等到聲音遠了才抬腿邁出去。他並不想在打工的時候遇到他的同學,倒不是嫌丟人,而是不想讓他們用帶著憐憫的眼神看自己。說實話,他也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好可憐的,吃得飽,穿得暖,住的地方也能遮風擋雨,知足常樂嘛。至於昨晚把這事告訴夏寧,陸衡遠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甚至是帶了一絲惡意逗弄的心思,也讓這小公子哥了解了解人間疾苦,夏寧這次加好友是想報複也好,好奇也罷,總之讓他早早消了糾纏自己的心思。從目前來看這做法還是挺有效的,至少這半個上午手機沒什麼動靜。中午時候是西餐廳一天當中最繁忙的時候,進出顧客來來往往,不同的人要不同的口味,要注意添加的備注也不同,饒是開了空調也讓陸衡遠忙了一身汗。到下午兩三點,人流量終於降下來了,整個餐廳裡也就隻有兩三桌,陸衡遠便去和一個同事換了班,躲到狹小的休息室裡吃盒飯。三口兩口把飯扒完,他掏出手機想看看昨晚拍的卷子,這才發現夏寧不知什麼時候發了個消息過來。【嬌俏小仙女:你吃飯了嗎?】陸衡遠看了下時間,還是好幾個小時前發的。【古道西風:吃了,剛吃完。】他把消息發了半天也沒見夏寧回複,便退了QQ,翻出卷子照片看了起來。數學老師這次布置的題挺難,一道函數題他看了半天才有了點兒思路,隨手摸了張紙寫下幾串公式,沒等全都解出來休息時間就到了。經理過來叫他,看到紙上的數學題頓了頓:“你真成年了?”陸衡遠收起草紙,衝他笑了笑,也不瞞他:“還沒,差點兒,我這收拾一下,馬上就過去。”“你這……”經理皺皺眉,半響開口道:“你先寫完吧,外麵人少,不急。”說著,他歎了口氣,抬手拍拍陸衡遠的肩膀:“我兒子也上高中了,整天就知道玩兒,要是能有你一半懂事我就謝天謝地了。”“謝謝經理,”陸衡遠笑著應下了,也沒跟他客氣,畢竟這數學題的思路一打斷,重新接上可不容易,“我這也是生活所迫,要是有條件,我也天天玩兒,說不定比您兒子玩兒得花樣還多。”經理樂了,知道他這是給自己找麵兒,心中對陸衡遠的好感更多了:“行了,不跟你貧,好好寫吧。”“好嘞。”陸衡遠又花了十來分鐘做完了數學題,小心地將草紙折起來,拿過書包塞進去時才發現書包夾層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封粉紅色的信封。他掏出來粗略地看了看,無非是些喜不喜歡的揪心事,便又疊了疊塞了回去。紙張背麵空白還挺多,回頭能當草紙用。這樣的情書他每周都要收到一兩封,有時候是來自一個人,有時候是不同人,那些當麵兒給的就委婉拒絕了,像這種偷偷塞進書包的還真沒轍。也不能說是沒轍,隻是他懶得去查,不願意在這上麵花費心思罷了。從某方麵來說,陸衡遠確實是個冷淡的人,自己不感興趣的東西便毫不關心,甚至是一點兒念想也不給彆人留。他把書包放在櫃子裡鎖好,連著手機也一同放進去,接著拿著掃帚出了門。下午的活不多,要等到五六點才漸漸有人來。陸衡遠掃乾淨地,靠在台前逗逗貓,咪著眼睛向外看。“太陽真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