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揚達公司上市的日子,為了慶祝,公司財大氣粗地包下本市五星級帝豪大酒店的最頂層辦晚宴,廣發請帖,邀請各行各業的成功人士參加。華燈初上,穿著各式華麗禮服的賓客們相繼出現。七點一到,揚達公司的陸總就走到台上,激動地開始宣讀那千篇一律的致辭內容,台下嘉賓不時給予掌聲,而後就是公司安排好的節目。聶安心對此一點都不感興趣,隻是專心致誌對付盤中的食物。今晚的她隻是給自己化了個簡單而不失禮貌的淡妝,加上一襲白色禮服,這讓她混在人群中,仿佛就是那萬千世界裡的一粒塵埃,並不起眼。對此,聶媽媽從進門後就一直抱怨到現在,聶安心聽得耳朵都起繭了。“我再三強調,今晚是重要場合,你必須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點,隆重一點。可是你呢?居然就這樣給我出現!你還能穿得再寒酸素淨一點嗎?”聶媽媽氣得血槽都空了。這四年來聶安心一直沒談對象,這小日子過得永遠是兩點一線,上學回家,上班回家,偶爾出去跟朋友逛個街約個會什麼的,全部都是女性友人。眼見女兒都快變成剩女了,聶媽媽這心裡急啊,一邊擔心她當年受到的情傷還沒有好,一邊又怕這一年年“剩”下來沒人要。聶媽媽思想傳統,在她眼裡,女兒整容這種事就跟女人離婚還帶了個拖油瓶是一個道理,所以必須得趁著年輕趕緊銷售出去,這樣才能挑個好的。所以每次碰到這種宴會,她必定讓聶安心盛裝打扮一番,拉著她一塊出席。不知情的聶安心起初還算配合,乖乖穿上老媽準備好的衣服,畫上她交代的妝容,但是聶媽媽“推銷之心”太明顯了。一次兩次之後,看穿她心思的聶安心決定不陪她玩了,開始能躲就躲,躲不過去就隨便敷衍一番。作為夾在兩個女人之間的聶之興,雖然嘴上老替聶安心說好話,但心還是向著自己的漂亮老婆,經常暗中充當著拉郎配的角色,給聶媽媽提供各種青年才俊的資料。聶安心表示敵眾我寡,熬了四年居然還沒被推銷出去的自己真是好樣的!“不會啊,我覺得自己這樣穿挺好的啊。在這濃妝豔粉的環境裡,我這樣就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蓮,反而更能賺人眼球。”聶安心不要臉地說完,繼續把盤子裡的點心往嘴巴裡塞,努力扮好一個吃貨的角色。她就不信了,哪個眼盲會愛上這種款。聶媽媽捂著眼睛,已經放棄掙紮:“我是沒眼看下去了,算了,你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老公,我們到那邊去。剛才我看見李總夫妻了,上次我們標的那塊地幸好有他們幫忙才能成功拿下,我們還沒好好謝謝人家呢。”妻奴上線的聶總隻能歎息地看向聶安心:“你啊,老惹你媽生氣。”聶安心咂舌,表示自己也不想。聶之興無奈地搖首,摟著愛妻去找李總他們,早已習慣了應付這種場麵。沒人盯著,聶安心大大鬆了口氣,連忙扔下手中吃到快吐的精致點心,從服務員的手中順走一杯果汁,準備鑽出熱鬨無比的宴會大廳,到外麵躲一晚上。這時,一道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慕總來了沒有?”聽到這個名字,聶安心下意識動作一滯,心臟一跳。這個慕總,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慕總嗎?聶安心順著聲音的發源地抬頭望去,剛好看到揚達公司的老總正在問公司員工。那名員工剛想回答,眼睛豁然一亮,然後指著宴會大廳的正門大聲喊道:“來了來了,陸總你看,慕總來了!”聶安心幾乎和陸總同時回頭看向門口,就見眾星捧月的慕揚在大家的簇擁下昂首闊步地走進來。今日的他仍然一身西裝革履,看起來與平時差不多,但是一出場就立馬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像顆閃亮的星星。與之相反,餘佳茗一襲抹胸禮服,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站在慕揚的身旁,顯得男俊女靚。看兩人的裝扮,餘佳茗應該是慕揚今晚的女伴沒有錯。聶安心的眼睛如被針紮了一下似的,有點澀痛。她想離開,但雙腳好像在地上紮了根,挪不動半寸。慕揚是個地地道道的富二代,但離所謂的“太子黨”還差一個層次,父母的早逝讓他不得不提前“登基”,十幾歲就成為揚航集團的主人。那時候有不少人都在盯著揚航這塊肥肉,公司外部的敵人想瓜分它,公司其他的股東想要把慕揚擠下位置,而那些人還是他名義上的姑姑叔叔,好在慕揚爭氣,努力扮演好“商業奇才”這個角色,一路披荊斬棘,短短數年就把公司的規模擴大數倍。揚航的成功,讓慕揚在商界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在A市也擁有龐大的影響力,是許多人巴結奉承的對象。但是這些光鮮亮麗的外表背後所付出的代價,卻也是外人所無法想象的。聶安心記得兩人在一起的那段時光,慕揚基本每天都必須參加飯局,為了拉關係談項目,那酒就跟白開水一樣的往肚子灌,每次都是豎著出門歪著回來。最嚴重的那次,慕揚把自己喝到胃出血,直接上醫院掛點滴去了。那會還是三更半夜,聶安心差點把魂都嚇沒了。而如今的慕揚早已不用再像前些年那麼拚了,他一出現,立刻就成為眾人包圍的對象。他隻需要客氣地應付一下就行,哪怕隻是敷衍,也沒人敢當麵說什麼。記憶與現實的片段在重疊,聶安心硬生生抽回自己的視線。她告誡自己,這些都已經是過去式了,她不能再被過去的事情左右自己。隻有忘記,才能斬斷一切。聶安心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轉身邁腳。“咦,這不是聶警員嗎?”有人看到她。聶安心的身體驟然僵住,在猶豫了一下後,還是回頭。叫住她的那個人是揚航集團負責此次命案的部門經理,聶安心跟他打過幾次交道。因為秦經理的關係,慕揚與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她。聶安心臉上肌肉有些僵硬,但還是努力擠出一個淺笑,儘量忽略站在他身邊的男人。“秦經理,好巧。”大人物那麼多,總不能讓大家都挪步吧,聶安心隻能硬著頭皮走過去。當日慕揚將聶安心錯當成彆人的一係列失控反應,早在公司裡傳得沸沸揚揚,秦經理是有幸目睹現場的少數人員之一,但還是象征性替大家做了下介紹。“這位是刑偵大隊的聶警官,這位是我們揚航集團的慕總,還有揚達的陸總,還有……”秦經理簡單介紹了幾個大人物,其他的小蝦小蟹則是自動略過。眾人眼裡閃過驚異之色,關於揚航的那樁命案,大家雖然嘴上不敢八卦,但心裡大多還是知道這件事。揚航的股票因此還受到不小的影響,開頭兩天簡直是一路暴跌,好在公司實力雄厚,加上口碑不錯,挨了幾天又慢慢漲回去。“現在是下班時候,秦經理不用這麼客氣。”聶安心麵色尷尬,在這種地方,警官這個身份隻會顯得自己和眾人格格不入。慕揚依舊沒有開口,隻是目光幽深地看著她,渾身上下散發著冷峻精明的大領導氣質,英俊的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也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不過他就算不開口,隻需在旁邊那樣站著,也能令聶安心壓力倍增。陸總手裡端著酒杯,盯著聶安心若有所思:“咦,這仔細一看,聶小姐還看起來挺像一個人。”聶安心渾身一震,心裡有些忐忑不安。另外一名精英打扮的男子也說道:“我瞧著也挺熟悉的,但就是一時沒想起來。”陸總突然大叫一聲,像是想到什麼:“我想記起了,國際女鋼琴家厲梓晗!這厲小姐還是我們慕總的弟媳呢!”聞言,其他人立即出聲附和。“可彆說,還真像,特彆是這身形還有側臉,簡直是高仿。”聽到這最後兩個字,聶安心原本勉強堆起的笑容再也掛不住,臉上表情冰裂,她甚至不用回頭去看慕揚,都能感受到兩道灼熱的視線盯在自己的身上。這讓她的心情瞬間變得更加煩躁。聶安心“撲哧”一笑:“各位真愛說笑,厲小姐是什麼人,我這張大眾臉就算是長得再像誰,也不能像她。光她那與眾不同的氣質,還有彈得的一手好鋼琴,彆人就模仿不了。”此話一出,眾人的臉色均微微一變,就連慕揚也跟著皺起眉頭。聶安心這夾槍帶棍的“讚美”,任誰都聽得出她的不高興。“聶警官這身打扮,也是今晚邀請的嘉賓嗎?”餘佳茗及時開口化解一場尷尬。隨著她的話,秦經理目光快速地在聶安心身上打量一遍。聶安心的禮服雖然是普通的款式,但是剪裁得體,倒是將她的好身體儘顯無疑。秦經理不由地在心裡“嘖嘖”兩聲,有些貪婪地又看了她一眼。聶安心並沒有注意到對方的反應,她的全部心思還在之前那個話題上,於是敷衍地回了句:“不是,我是陪父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