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默然的聲音就像是從天邊傳來的潺潺水聲，讓他暴躁的內心有了一絲的安定。寧錚愣愣地舉著筆記本，聞聲看向了遲默然，冷峻的臉龐帶上了一絲茫然。此刻的寧錚就好似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看得遲默然心疼不已。遲默然撐起身子站了起來，吃力地一步步地走向了寧錚，帶著一絲安撫意味地接過了寧錚手裡的筆記電腦放在了桌上，隨後抬手握住了寧錚顫抖不已的手，“寧錚！寧錚！”這兩聲寧錚漸漸地讓寧錚回過了神，他緊緊地反握住了遲默然冰涼的手，神情慌亂地看著遲默然，許久才艱澀地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遲默然聽出了寧錚聲音裡的慌亂，他知道這人似乎也與以前不同了。那個曾經傲視警界的精英不可一世的天才刑警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是因為他嗎？遲默然說不上是什麼滋味，看著那人小心翼翼唯恐嚇著自己的模樣，他的心好像被人用手揪著一樣的疼。他慌忙彆開了眼，不敢再看那人帶著慌亂的眼睛。半晌，遲默然深吸了一口氣，一下一下拚儘全力地掰開了那人的手指，低聲道：“寧錚，你……你其實不用這樣，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我隻是不想將你拖入這場深淵，我害怕以後你會怪我怨我……”遲默然胡亂地說著，他的腦子裡一片混亂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連他一向偽裝的強硬與刺在此刻掉了都不知道，他搖了搖頭，眉宇之間儘是掙紮與痛苦之色，“寧錚，我不想的……我不想的……是你……”寧錚愣住了，多少年了，這個少年從未在自己前麵這樣示弱過，一顆暴躁不要的心終於漸漸地平和了下來。他伸手輕輕地握住了遲默然單薄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氣，想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麼生硬，“默然，我說過，這些事都是我自願做的。你常說讓我不要把你當孩子，可是你自己呢，明明比我小那麼多，為什麼又經常以保護者的姿態擋在我前麵，彆忘了我是你師兄。我年長你許多歲，我比你更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遲默然微垂著的濃密眼睫狠狠地顫了顫，許久才抬眼看向了寧錚。那雙平日裡總是帶著七分清冷三分疏離的淡色眼珠此刻濃黑得嚇人，黑得像是要將人吸進去的深淵一般，看得寧錚心驚不已。沒等寧錚反應過來，他就聽到了那人低沉沙啞好似從煉獄裡爬出來的惡鬼一樣的聲音，“你不要忘了你說的話，不許後悔，我也不準你後悔！”饒是見過了窮凶極惡之徒的寧錚聽到這個聲音也不由打了個寒噤，這樣的遲默然就像是走入絕境的亡命之徒，帶著最後的一絲倔強想要與敵人同歸於儘一樣。寧錚還未說話，那人就緊緊地抓住了自己的手掌。沒能修平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他的掌心，刺得他生疼。寧錚抬眼看向了遲默然，就見那人微皺眉頭緊緊地盯著自己。寧錚腦子一片空白，來不及琢磨遲默然到底是這一行為深意，就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遲默然得到了寧錚的答案，似乎笑得很開心，那樣燦爛的笑容看得寧錚一陣心動不已。寧錚也不想再深思遲默然是何用意，他衝遲默然勉強地笑了笑。即便是那人對自己下了圈套又如何，他還不是心甘情願地往裡鑽，所以他又何必深思那人背後的深意呢。“默然，你能說出那個司機的名字嗎？”寧錚想清楚了也不再糾結了，便隨意地切開了話題。遲默然也不知為何眼神閃爍了一下，沉吟了片刻才緩緩道：“湯洪安！”寧錚皺了皺眉，看著遲默然默默地鬆開了自己的手，“那你說現在那個司機可還在安城，那具無名女屍真的就是那個司機的妻子？”遲默然轉過了身不再看寧錚，搖了搖頭，神情又恢複了一片漠然，“我不知道，我隻是猜測，是不是還得將那個司機帶回來審問。”寧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道：“那個富裕森還得審一通，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我們這邊剛給蒙誌斌的妹妹蒙童童打電話，那邊富裕森就接到電話跑了，這未免也太過巧合了。”遲默然聞言漂亮的瞳孔猛地縮了一下，眼裡極快地閃過一絲不自在，到底是沒能瞞過寧錚。寧錚見遲默然不說話，以為自己說的話又有哪裡惹得遲默然不快了，他看著遲默然微垂著的側臉，喉頭微微動了動，低聲道：“默然，默然！”遲默然慌忙抬頭看向了寧錚，“或許吧，這個富裕森說起來也與這件案子牽連甚深，說不定他還知曉些內情！”寧錚有些狐疑的看著遲默然，心裡微微有些打突，總覺得遲默然有事瞞著自己。“好了，彆想了，我們下去吧！說不定銀行那邊有消息了！”寧錚也不願再多問，他不想兩人才緩和的關係又因為自己的懷疑降回到冰點。遲默然點點頭，避開了寧錚眼神。兩人一前一後地下了樓，剛走到樓梯口，簡翼燿就走上前了來，遞給了寧錚一個文件夾。簡翼燿微微挑了挑眉，瞟了眼寧錚身後的遲默然，意味深長地說道：“寧老五，還真讓你說對了，在盛老被殺的那天下去，安城的城北商業銀行被搶了，丟失的正是盛老用遲默然名義存放的一個保險櫃。我說，寧老五什麼時候你也比我這個半仙還會掐算了，不用出門就知道有銀行失竊了。我看，你也不必當什麼特彆專案組的組長了，乾脆改行算命得了，我這半仙的稱號給你了！”寧錚看了眼有銀行與刑警大隊那邊傳過來的幾張紙，又聽到簡翼燿這陰陽怪氣的話，頓時不滿地皺了皺眉。他抬眼瞪著簡翼燿，沒好氣地說道：“就你話多！”簡翼燿十分傲嬌地彆過了頭去，意味不明地冷哼了一聲，不再看遲默然。寧錚當然那聽出了他話裡的深意，簡翼燿說這番話擺明了就是在含沙射影說遲默然。寧錚微微側頭看了眼遲默然，見他似乎沒什麼反應，寧錚暗自鬆了口氣。“去幫淩恒一起審問那個富裕森是個刺頭，儘量多從他嘴裡套出些話來！”簡翼燿微微噘著嘴小聲地嘀咕了幾句，又瞟了眼遲默然，最終還是乖乖地去了審訊室。他剛走了沒幾步，就聽到遲默然清清冷冷的聲音，“那富裕森就是個低價回收來路不明的首飾，有些是國家級的寶藏，他們將這些來路不明的首飾走私到了其他國家，你們可以從這裡入手突破他的防線！”簡翼燿的腳步一下就頓住了，他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向了已經站到了寧錚身邊的遲默然，看向了遲默然的目光明顯帶上了懷疑與戒備，“你是怎麼知道的？還有寧老五讓我們去查銀行失竊也是你的意思吧？遲默然，你到底都知道些什麼？”眼瞧著簡翼燿一步步地逼問這遲默然，寧錚說不出的心疼，慌忙站了出來，瞪了眼簡翼燿，“反正讓你去你就去，他又不會害你！”簡翼燿聞言臉色陡地就沉了下來，視線落在了將遲默然護在身後的寧錚身上，“寧錚，你特麼的也跟著這小怪物瞞著我們？我們可是跟著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寧願幫著一個小怪物一起騙我們，也不願意告訴我們真相？”寧錚說不出話來反駁，緊抿著薄唇同樣寒著一張臉看著簡翼燿。簡翼燿一看寧錚這副倔驢模樣，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從這人嘴裡套出什麼話來，頓時氣得臉色鐵青，連連說了幾聲，“好好好，你真是好得很！”寧錚見簡翼燿氣成這副模樣，心中微微有些不忍，說到底簡翼燿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他也是為了自己好。“燿子，你信我，默然他絕對不會害我們。是，我是有事瞞著你，我不告訴你是時機未到，以後你就知道事情真相了。但是請你在這時候一定要相信我，相信默然！”簡翼燿聽寧錚叫出了自己小時候的小名，臉色漸緩了些，又見寧錚如此真摯的模樣，心裡更是直接妥協了。“媽的，每次說不過老子就企圖蒙混過關！”簡翼燿低罵了一句，也沒應聲，轉身就走進了審訊室。寧錚看著簡翼燿嘀嘀咕咕的樣子輕笑了一聲，側頭看著遲默然，眼裡滿是要溢出來的溫柔，“我們走吧！”遲默然點點頭，不知為何紅暈一下就躥上了耳朵尖。兩人並肩向著大門走去，臨近門口的時候陶思柔騰地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高聲喊了句，“老大，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寧錚沒想到陶思柔會叫住自己，一時有些奇怪地回頭看向了麵露焦急的陶思柔，“怎麼了？”“沒，就是想著淩恒和簡翼燿去審問那個富裕森了，人手不夠所以……”對於陶思柔破綻百出的理由，寧錚倒是沒怎麼多想，他微微皺了皺眉，沉思了一會兒道：“蒙誌斌那邊先不用管，你們繼續整理這兩起案件就行。無名碎屍我們大概知道是誰了，我和默然去找她丈夫。”寧錚簡單交代了自己的去向，見陶思柔微微咬著唇瓣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眉頭皺得更深了，斟酌了一會兒才道：“你要是累了，可以先休息一會兒，我們過會兒就回來！”說罷寧錚也不等陶思柔回答，側頭對遲默然低聲說了句：“我們走吧！”遲默然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寧錚，又看了眼臉色蒼白了不少的陶思柔，也不應聲轉身出了門。一向將遲默然放在心尖上的寧錚當然那看得出遲默然的情緒不對，他一時摸不著頭腦怎麼好好的，遲默然又不高興了。寧錚趕緊拔腿追了上去，就見臉色不是很好的遲默然已經乖乖地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對於遲默然莫名的不高興，寧錚頗有些頭痛。他無意識地輕歎了一聲，趕緊上了車。他偷偷地側頭看了眼遲默然，遲疑地問道：“你生氣了？”遲默然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當看到陶思柔眼裡毫不掩飾對寧錚的愛意時，他就心裡生出了一陣莫名的怒火，偏偏那人還不自知。遲默然橫了眼寧錚，那眼神冷得可以凍結一切了。寧錚心裡一咯噔，琢磨著自己到底還要不要問下去，要是繼續問下去的話似乎遲默然會氣得發瘋。還沒等寧錚糾結完，就聽遲默然氣哼哼地說道：“陶思柔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