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鎏當然沒有回答趙暮京這個白癡問題,輸完液已經時候後半夜的事情了,安靜的急診室裡,兩人的腳步尤為清晰。他看上去比之前要精神一些,但是臉色仍舊蒼白,很難想象這是一個曾經孤身在國外做過長期誌願者的人,按理說,有這種經驗的人應該十分懂得照顧自己才對。趙暮京把車停到老街外時剛過淩晨三點,整個城市萬籟寂靜,隻剩下路燈打下來的寂寥。宋鎏本不想讓她送到門口,但是她格外堅持,他不禁不滿地自嘲:“怎麼感覺我們兩個人的性彆弄反了?”“你是病人,乖乖聽醫生的話。”“過氣醫生。”他強調。“那也是醫生。”兩人你來我往間已經走到事務所門口,宋鎏腳步倏然停住,趙暮京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時,輕輕倒吸一口冷氣。隻見事務所的玻璃自動門被砸的稀巴爛,裡裡外外一片狼藉,就連裡麵都沒能幸免,基本能砸的都被砸爛了,場麵觸目驚心。他立即回過身,握住趙暮京的肩膀轉過身說:“你先回去。”趙暮京本能地想掙紮,可她沒想到他的力氣竟然那麼大,強硬地把她推到了老街外,又強硬地把她送上了出租車。“宋鎏……”“彆擔心,我會看著辦的。”暗夜裡,他給了她一個胸有成竹的笑,卻不知道究竟是真的有把握還是逞強給她看。直到車子開出很遠,他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後視鏡裡,她才發覺自己的身體竟然在發抖。究竟是誰半夜來砸店?是宋鎏的仇家還是蓄意鬨事?她又想起前天在酒店圍住宋鎏的那幾個人,難道這是同一撥人乾的嗎?宋鎏雙手抄在外套口袋裡,在店裡足足站了十分鐘,才慢條斯理地開始查看店裡的貴重物品是否齊全。抽屜裡的現金紋絲未動,就連他隨手仍在裡麵的手表都完好無損,但是桌上的電腦已經被砸爛了,玻璃茶幾、沙發、辦公桌,都不能幸免。從現場情況來看,來人隻是單純的發泄破壞,並不是為錢財而來。照理說,以這裡的破壞程度來看,當時應該發生了很大的動靜才對,但街坊鄰居居然沒有一個人報警?他搖了搖頭,又好氣又好笑,想起平日裡與鄰居們也不大往來,且有段時間這裡進進出出的都是些奇怪的人,那些大爺大媽們沒少去居委會投訴他,今晚見有人砸他的店,心裡應該有種終於出氣了的快感吧?好在樓上的住處得以幸免。他打開電腦,調出事務所裡的監控錄像。監控視頻顯示在淩晨一點五十分的時候,有人手持棒球棍砸爛了自動玻璃門,肇事者隻有一個人。事務所內沒有開燈,畫麵十分昏暗,宋鎏隻能憑著外麵的燈光辨彆畫麵中的人。從身高和身形來看,像極了……孫進良嗎?宋鎏長長輸出一口氣,好像這結果對他來說並不意外,他靠向身後柔軟寬大的椅背,盯著電腦屏幕上放大的那個身影。畫麵中的人尋常打扮,好像並不介意被人發現身份,沒有一點偽裝。但宋鎏心裡卻閃過一個疑問,孫進良為什麼要來砸他的事務所?他努力回想之前與孫進良接觸種種,不認為自己在什麼時候得罪了他。天微微亮時,宋鎏去了孫進良的住處堵他,然而一直沒見孫進良出門,他又去了孫進良的工作室,行政姑娘說孫進良已經兩天沒有去過工作室了,客戶急著要片子都找不到人。看她一臉焦急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沒有逮到孫進良,宋鎏有些敗興,正要離開時,與迎麵而來的何樹撞了個正著。何樹見到他臉色猝變,下意識地轉身想走,卻被宋鎏擋住了去路。“你見到躲什麼?心虛?”何樹忙堆上笑臉:“哪兒有的事情,你也來找孫進良?”“這話應該我問你吧?你跟孫進良什麼時候勾搭上的?”雖然燒已經退了,但宋鎏的臉色依舊很差,看在何樹眼裡,反倒有些可怕。何樹被問得有些尷尬,拉著宋鎏到了外麵無人的角落,才講起自己被孫進良撞見的事情。孫進良在委托宋鎏找何樹的同時,自己也在暗中調查明敏交友網站上的出軌對象,而何樹覺得明敏的死跟孫進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於是他們兩個形成了默契的互相調查的情況。有一次何樹在跟蹤孫進良的時候恰巧碰上一樁車禍,從而被孫進良發現,但何樹發現彼時的孫進良跟他知道的孫進良完全不同。何樹說:“孫進良不是個攝影師嗎?但你猜那時他跟我說什麼?他說他是個職業棒球手。”當時何樹聽到孫進良如此介紹自己,納悶的有些不知所措,以為孫進良故意逗他玩兒。他試探地報上自己的名字,發現孫進良不僅毫無反應,還說跟他一見如故要跟他做朋友,此後的兩天孫進良一直是職業棒球手的狀態,經常出入本市唯一一家棒球俱樂部,何樹跟著孫進良去過兩次,前台姑娘說孫進良是那裡的常客。宋鎏擰眉思索,分辨著何樹的話,心裡的疑惑仿佛一點點被解開了。何樹見狀擺了擺手:“你說他那是什麼意思?cospy嗎?”上個星期,何樹再次出現在孫進良麵前時,孫進良陌生人般從他身邊走過,好像兩人從不相識,那個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宋鎏沉默良久才開口:“那你今天又為什麼會來這裡找他?”何樹臉上頓時露出委屈:“你以為我想來嗎?昨天他突然奇奇怪怪地打電話約我去打棒球,被我拒絕了。結果今天天還沒亮又打電話來,神秘兮兮地說自己做了件很厲害的事情,聽上去神神叨叨的,我就想來看看他究竟做了什麼厲害的事情。”他被宋鎏盯得心裡發毛,嘴唇下意識地抖了抖:“該不會跟你有關吧?”“深更半夜砸了我的事務所,算是厲害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