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耀威沒能命中目標,卻把龍嚇退了,這等於說間接地救了他倆的性命。回到彆墅,徐耀威沒有對任何人訴說,因為在他看來,這隻會引起更大的恐慌。他不禁想起肖娜告訴他的傳說,隻要龍一出現,就必然伴隨著血光之災,考慮到李萍的遇害以及適才的經曆,他竟然開始相信這種說法。麵對一些未知的現象,人常常會編造一些說法來說服自己(哪怕它們看上去荒誕不經),直到有科學的解釋出現。徐耀威坐在案前,一根煙接一根地抽,以緩解內心的不安。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他才逐漸冷靜下來,低頭一看表,已經快十二點了。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他說了一聲“請進!”,緊接著門便開了,大腹便便的廚娘出現在了門口,她朝徐耀威鞠鞠躬,說:“警官,肖先生請您下樓用餐!”徐耀威沒有胃口,原打算拒絕,可思索片刻,他還是同意了。“警官,您昨晚沒休息好嗎?為何臉色看上去這麼蒼白?”等徐耀威落座,肖永富便當著眾人的麵毫不避諱地說道。徐耀威發現眾人紛紛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盯著自己,他麵不改色地答道:“昨晚我被你們家後麵的火山嚇著了……我還以為是誰在上麵放煙花呢!”溫健發出一聲尖笑,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便連忙捂住嘴巴。肖永富麵色鐵青,說:“那是正常的,警官,你多慮了……你看我們在這裡住了這麼久,也不見——”“我看它快要爆發了!”孫霞毫不客氣地打斷他,“昨晚你沒看到嗎?要是它再噴得猛一點,咱這房子恐怕就被燒成灰燼了!”肖永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說:“那你的意思是什麼?現在就搬家嗎?”孫霞噘著個嘴,回道:“現在不搬家,那咱都得葬身火海!”肖永富一拍桌子,斥責道:“母親屍骨未寒,你竟還說這種話,真有點過分了!”氣氛頓時僵住了。再一看孫霞的臉,已經變得紅一塊白一塊,可謂羞憤交加。肖永富環顧四周,見沒人反駁自己,得寸進尺道:“你不尊重我可以,但請你尊重我的母親,再怎麼說她也是你婆婆……我要好好安葬她,絕不能讓她到天國之後再遭受病痛之苦!”“她不是病死的!”徐耀威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肖永富怔住了,朝他投來詫異的目光。徐耀威迎著他的目光,一臉堅定地說道:“她是被人捂死的,肖先生!”餐廳險些炸開了鍋,連陳建鬆都表現得難以置信。不過,徐耀威很快鎮住了場麵,他用平靜而鏗鏘有力的語氣說道:“各位靜一靜,聽我慢慢說。我知道你們很想了解真相,我也不打算讓你們蒙在鼓裡,現在,就給我幾分鐘時間,我會闡述我的觀點,可以嗎?”現場頓時鴉雀無聲。他清了清嗓子,說:“昨晚聽說老太太因高血壓發作而病逝之後,我親自到現場查看。初看我沒有發現異常——可能因為我不是法醫的緣故,但第二次,我就瞧出了端倪。什麼端倪呢?主要提現在以下四點:一是她的屍斑出現得極早;二是她的鼻梁歪斜,像是被人用力摁壓所致;三是她的排泄物自動溢出,這是不符合人死之後的常理的;四是她的嘴角周圍有與被子材質相同的羊毛。綜合以上幾點,我推斷:老太太是被人用被子蓋住腦袋而窒息死亡的!”眾人紛紛倒抽一口涼氣。徐耀威冷冷地注視著他們,接著說:“凶手很聰明,沒有使用凶器,他害怕留下把柄,且他對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就像他殺死肖永貴一樣,沒有給任何人看見。這裡,我要向大家聲明,老太太是死於昨晚七點五十分至八點二十五分這段時間內的,在此期間凡是到過她房間的人都有嫌疑。“當然,我這句話是廢話,因為某人不打算向我吐露實情,這就迫使我要像小學生猜謎一樣一個個去猜。所幸,你們人不多,不出十個,這早晚會被我猜中的。”他雙手合十,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昨天我就向大家保證,我偵破這種案子不會超過五天,現在已經是第三天了,這等於說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可我依然會兌現我的諾言,屆時大家可以為我作證。”徐耀威頓了頓,他注意到孫霞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被他的演講所吸引。他繼續道:“昨晚在我發現老太太被人謀殺之後,我第一個想到的問題便是遺囑。遺囑對各位而言意味著什麼呢?答案是不言自明的。不過,這裡我很遺憾地告訴大家,遺囑此刻仍然下落不明,除了老太太,我想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它的下落,但我敢肯定它此刻仍在彆墅的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裡,等待某個人找到它,把它翻開,上麵的內容一定激動人心……”他注意到肖永富的臉上寫滿不甘,瞳孔透著怒火。“誠然,遺囑的分配方式不是我關心的問題,我也無權過問。但是,倘若它能在將來的某一天被公之於眾,而我有幸充當公證人的話,我一定會以我的名義擔保各位的利益不受到損害。”“如果找不到遺囑怎麼辦?那遺產該如何分配呀?”肖愛珍貿然發問,並很快因自己的唐突而麵紅耳赤。“肖女士,你有點操之過急了……”徐耀威對她報以微笑,“遺囑隻是暫時沒有找到,但並不代表沒有。我想,偌大一幢彆墅,它能跑到哪裡去呢?”肖愛珍羞愧地點點頭。徐耀威輕哼一聲,提高了音量,“各位,考慮到近期令洲火山的形勢岌岌可危,且隨時會有爆發的危險,為此我決定加緊調查,絕不耽誤大家的搬遷時間。如果真到萬不得已,我會敦促警方派出救援的。我知道某些人不情願離開這裡,這裡有他留戀的一切,回到岸上,他將變得一無所有。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妨說得嚴重一些,在生死攸關的時刻,財產什麼的都可以一概忽略,否則,一旦讓它們連累到你,那你將付出慘重的代價……”陳建鬆懷疑徐耀威能否兌現他的諾言。現在離他設定的期限還有兩天,從陳建鬆零星了解到的情況來看,凶手的人選八字還沒一撇。且不論肖永富、孫霞、邱鈺輝這三個嫌疑較大的人,就是新近出現的張玉容、邱飛和胡誌峰都足以令徐耀威陷入雲裡霧裡。作為司機,陳建鬆第一次體會到辦案的棘手,這也一改他過往對這方麵的印象,認為警方隻需例行公事便完事了。然而,徐耀威看上去並不著急,吃過午飯,他竟要求陳建鬆一同前往沙灘散步。誠然,後者隻能應允。午後的太陽可謂毒辣至極,陽光照在身上,就像點燃了一灘火,燒得人焦頭爛額。沙灘上金光閃閃,白色的貝殼泛著耀眼的光芒,隻要瞅上一眼,便令人頭暈目眩。氣溫十分炎熱。他們從沙灘的西側走到東側,並在老地方遇見了肖娜,後者正在喂她的寶貝海獅。“警官,您好……”肖娜見徐耀威二人過來了,站起身,致意道。徐耀威回了禮,他注意到她的臉色泛著蒼白,便問:“你感覺好些了嗎?”“好些了,警官。”肖娜輕聲呢喃。徐耀威知道她在強打精神,安慰道:“請節哀吧……連續喪失親人,我想這種事情換做是誰都是難以承受的。”說著轉移了視線。肖娜道了聲謝,垂下腦袋,顯得十分落寞。徐耀威眺望著平靜的海麵,突然轉過頭,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今天天氣這麼好,你怎麼不去遊泳?”肖娜怔了怔,不知為何他會突發此問,答道:“我不太想遊,警官……”“你穿泳衣了嗎?”肖娜一凜,“穿了。”“那就去遊。”徐耀威不容置疑地說道。肖娜和陳建鬆同時流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都不明所以地望著他。徐耀威無動於衷,對肖娜說:“我看著你遊,沒事的。”肖娜漲紅了臉,低聲道:“可是我今天不想遊……”“你應該堅持一個好習慣,不能讓悲慟輕易擊垮你。”徐耀威牢牢地盯著她的眼睛,“去吧,小姐,遊泳能讓你的情緒得到釋放,等你上岸之後你就會感覺好一些了!”他的雙眸閃動著鼓舞。陳建鬆跟隨徐耀威這麼多年,他知道對方不是一個無理取鬨的人,雖然他暫不明白徐耀威的意圖,可他知道自己此刻應該保持緘默,徐耀威自有他的打算。肖娜遲疑不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末了,她答道:“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