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高利貸(1 / 1)

肖永富給徐耀威的感覺並不好。雖然他的長相秉承著家族一貫的優良基因,可他言行舉止流露出的傲慢很難讓人對其產生好感,一身華貴的服飾儼然把他裝扮成一位不可一世的權貴。簡單的開場白過後,審問開始了。“你和死者是什麼關係?”徐耀威問。“我是他長兄。”話一出口便透著一股冰冷。“案發時你在哪裡?”“我在房間。”“你們的房間是緊挨著的嗎?”“沒錯。”他淡淡地答道。“你有沒有聽到或者發現什麼異常?”肖永富略一沉吟,搖搖頭。“你和他的習慣有些相似。”“嗯?”肖永富不解地揚揚眉毛。“你們都習慣於就餐完畢立刻回到房間。”“不然呢?難道要我像年輕人一樣到外麵曬太陽嗎?”肖永富語露譏諷。“如果你午飯之後就回房間了,那你就有作案嫌疑了……”肖永富冷笑一聲,捋了捋灰白的頭發,“請你不要質疑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徐耀威一本正經地說道:“不是我質疑,而是你的去向容易讓人產生懷疑——”“什麼去向?”肖永富生硬地打斷他,攤開手,辯解道:“我一直在房間裡,哪也沒去!”“誰能證明?”肖永富被問住了,頓時啞然。徐耀威接著說:“如果沒人能證明你一直在房間,那你就存在殺害你弟弟的可能,因為你們的房間離得很近。你知道的,肖先生,我們警察隻認證據,彆跟我講感情什麼的,那些都是不著邊際的事。”“那你認為我殺死他的動機是什麼?”肖永富一副挑釁的口吻。“家族內部的謀殺很大部分原因是為了爭奪遺產。如果我的眼睛沒有欺騙我的話,那你現在表現得一點兒也不悲傷,相反,還有些——”“胡說!”肖永富惱怒地一拍桌子,“我怎麼可能為了那點遺產去殺害自己的親兄弟呢?”空氣中瞬間充滿火藥味。徐耀威不愧是見過風浪的,隻見他鎮定自若地說道:“肖先生,恕我冒昧,我想了解令尊去世後你分得了多少遺產?這有助於我調查!”肖永富的臉色變得蒼白,他咆哮道:“這不關你的事!財產由家母保管,她沒有告訴我——我告訴你,他的死與……與遺產無關!”說著語調開始顫抖。“那與誰有關?”徐耀威窮追不舍。肖永富咬了咬嘴唇,忿忿道:“如果弟媳她跟你講過,那你應該知道誰是罪魁禍首!”“溫健嗎?”肖永富點點頭。“溫健是怎麼回事?”徐耀威想多了解情況。肖永富沉下臉,說道:“溫健借了我們的錢——確切地說是永貴借給他的,他拿這筆錢去投資,結果虧了,雖然他矢口否認,可我們都知道他是不願意麵對失敗。還款期限到了以後,永貴要他還錢,他卻一味地推脫,老說再等等,過幾個月就能還上,可是這麼久過去了,我們連個子兒都沒見到,最後實在沒辦法,永貴隻好叫他來島上商議。他們商量了幾天都沒有達成共識,期間還吵過一次——”“今天上午嗎?”“對。”“他們吵的內容是什麼?”“無非是為了錢!”肖永富攤開手,補充道:“不過具體內容我不清楚,因為當時我不在樓上。”“你弟弟有威脅他嗎?”徐耀威提高了音量。“沒有——我想沒有,他不是那種人!”肖永富連連搖頭。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個女聲,“肖先生?”“進來!”肖永富高聲回應。張玉容推開門,畢恭畢敬地出現在門口。“啥事?”肖永富不耐煩地望著她。廚娘朝他欠欠身,碎步走至跟前,問:“肖先生,有件事想請示一下,今晚是否正常供應夜宵呢?”肖永富略一沉吟,答道:“正常供應。”“阿姨的原珍向天果已經不多了……”“那就讓人去運!”“是的,肖先生。”得到雇主的指令,張玉容應聲離去。肖永富轉向徐耀威,臉上洋溢著受人恭維的快慰,“警官,剛剛說到哪了?”語氣恢複了一開始的傲慢。“你弟弟。”徐耀威提醒他。“噢……我認為他是一個厚道的人,不會置他人於泥潭而不顧。”肖永富煞有介事地說道。“那他‘邀請’溫健來島上的目的是什麼?”肖永富沉下臉,“我都說了,他們是為了商討。”陳建鬆擱筆的舉動表明雙方兀自陷入了沉思。房間靜得隻能聽見海風在窗邊呼嘯。良久,徐耀威打破沉默,“肖先生,能不能告訴我你們當初為何要移居海島呢?”“我們看上了這幢彆墅。”他回答得很乾脆。“這可是火山島啊!”“火山噴發過後至少要等上一個世紀才會重新噴發。”徐耀威不了解這方麵的知識,問:“你確定?”肖永富乾笑一聲,麵露嘲諷,“你認為家父會舍得讓兩億人民幣打水漂嗎?他不希望在有生之年錯過這裡的絕佳風景,何況經營這幢彆墅令他樂此不疲。”“當初是他主張移居的嗎?”“沒錯。”“他就不擔心失去陸地上的營生?”肖永富臉色微變,隨即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我們向往的是內心的寧靜,而不是一些世俗的、可有可無的東西。”陳建鬆悄悄地給徐耀威遞了個眼色,好像在說:“瞧,越是有錢的人越喜歡追逐‘淡泊名利’”。徐耀威沒有理會,他抬手看了看表,已經九點四十了,便打算讓男主人離開。今晚還有不少人要審問。“徐警官,夜宵十點半準時呈上,屆時可否請您賞光?”肖永富走至門口,突然轉過身,問道。“榮幸之至。”原來溫健就是他。徐耀威暗想。對麵這個長相滑稽、年紀與徐耀威相仿的男人便是在客廳裡打斷他說話的人。此刻,男人正不安地撓著頭發,皺著的額頭表明他內心十分焦慮。“你是什麼時候來島上的?”徐耀威問。“嗯……七月二號。”溫健的聲音很尖細,並透著一股怯懦。“三天前了……誰叫你來的?”“肖永貴。”“有什麼事嗎?”溫健一臉的諱莫如深,“就是來島上轉轉。”“轉轉?意思是讓你還錢唄?”溫健勉為其難地點點頭。“還上沒有?”徐耀威明知故問。“沒……”溫健羞愧地垂下眼簾。“他怎麼說?”“他給我定了最後期限——”“什麼時候?”“一個月後。”“你能還上嗎?”“不能。”溫健的聲音低得快聽不見。“他有沒有威脅你?”溫健冷不丁地打了個哆嗦,連連搖頭,“沒有,沒有!”見對方閃爍其詞,徐耀威又重複了一遍問題,可得到的仍是相同的答案。“人是你殺的嗎?”徐耀威直奔主題。“當然不是了!”溫健尖聲否認。砰!窗戶又開了。這次漂進了雨點,“嘩啦啦”地打在地板上。看來又下雨了。陳建鬆暗自咒罵一聲,起身把窗戶關上。“案發時你在哪裡?”徐耀威不受影響,接著問。溫健略一沉吟,答道:“在酒吧。我吃完飯就到那喝酒了……”“什麼時候回房間的?”“我就沒回房間……直到樓上傳來尖叫。”溫健怯怯地盯著徐耀威。徐耀威掃了一眼平麵圖,注意到酒吧就在樓梯旁,便問:“你看到誰上樓了嗎?”溫健皺著眉,忖道:“我……我記不清了,因為當時喝的比較多,沒有留意。我隻記得有人拍了我的肩膀——”“誰?”徐耀威趕緊打斷他。“應該是肖永貴。他給我留下一句‘我們得好好談談’,便上樓了。雖然我當時不太清醒,可我憑直覺認為那就是他的聲音——除了他誰會對我說這話呢!”溫健似乎理清了思路,一副茅塞頓開的樣子。“這麼說他原來是在房間等你咯?”“應該吧……”“你為什麼不上去?”這句話更像是責怪。“我……我酒沒醒,想等一會兒,沒……沒想到就睡著了……結果……結果……”溫健因緊張而半吞半吐。“睡著了?”徐耀威一臉誇張的表情。“是的。”“那會兒誰在客廳?”溫健搖搖頭,重複道:“不知道……我睡著了!”徐耀威頗感失望,無論是孫霞還是溫健都無法提供飯後上樓的人員,這使得他無法鎖定嫌疑人。雖然肖永富上樓了,但假設他是凶手的話,他如何會承認這種行徑呢?相反,他一定會矢口否認。目前來看肖永富不像是凶手。正當徐耀威打算讓對方離開時,他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便問:“他們收你多少利息?”溫健怔了怔,答道:“月息四分。”“這就是高利貸……”溫健走後,陳建鬆朝徐耀威擠了擠眼。“那婆娘還騙我說利息比銀行低,”徐耀威點上一根煙,“媽的沒有一個在說實話!”事實上,他很少抽煙,唯獨在一籌莫展時才會點上一兩根,以緩解內心的焦慮。目前已經審問了三個人,從收集到的情況來看,每個人都聲稱自己案發時不在現場,隻是沒人能證明他們的話的真實性;倒是三人都存在一定的作案動機,肖永富可能是為了遺產殺人,溫健可能是為了躲避債務,孫霞則是出於夫妻關係不和——即便徐耀威還未找到證據。“下一個叫誰?”陳建鬆打了個嗬欠,問。徐耀威撣了撣煙灰,“暫時不用叫,你先回去吧!”陳建鬆沒有過問,奉命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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