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點不到,梁宇就醒了,他仔細聽著外麵的動靜,適時把其餘幾個人叫醒,把實驗室打掃乾淨。手機上的時間顯示七點的時候,四個人知道一定安全了,梁宇讓林向前把卡留在實驗室。這樣做,那位博士師兄才有理由相信是自己把卡落在實驗室,而不是奶茶有什麼奇怪的行為。他們出了數學院的大樓,梁宇開車先把兩個學生黨送回宿舍,林向前從車裡出去前把一個U盤給了梁宇,說:“找到的人在裡麵,你看看吧。”“多謝。”梁宇和嘉琪回家躺了半天,中午的時候梁宇開電腦打開林向前給的U盤,找到了偷偷摸摸給他們送鑰匙的人,他把這個人的臉發給了移動電視台那位女記者和攝像。攝像馬上給他來了個語音電話,急道:“梁警官,我認識這個人,他叫王博,是日報的記者!”梁宇馬上帶著嘉琪往移動電視台那邊趕,那位攝像帶著他們直接去了日報的記者工作室,上樓的時候,攝像簡單介紹了一下王博的情況。王博35歲,單身,是吳東日報的調查記者,現在報紙式微,調查記者更是少之又少,王博基本上都隻寫寫評論文章。他們找到了日報記者的工作區域,王博的位置在兩排卡座的中間,空空如也,他左手邊的位置是空的,右手邊有一個棕色卷發的女生歪在椅子裡刷微博。攝像問她:“請問,王博去哪兒了?”那位女同事頭也沒動一下,輕描淡寫地說道:“失蹤了。”“失蹤?”梁宇和嘉琪異口同聲,非常訝異,像是聽錯了她的話必須要重複強調確認一樣。女同事隻管刷自己的微博,淡淡說道:“對啊,他一個禮拜沒來上班了,打電話給他家人也說聯係不上。”梁宇急問:“你們沒報警麼?”“調查記者失蹤幾天很正常的,他可能在查什麼大新聞吧,最近一直鬼鬼祟祟的。”這位同事一直在刷著微博,尋找可以寫的新聞題材,對王博失蹤的事情毫不在意。調查記者的確會失聯查大新聞,但是這種情況屬於很久以前,報紙的黃金年代。現在很少有報紙能支撐起調查報告的周期和費用,大部分的報紙要麼轉型新媒體,要麼用以前積累的資金轉戰房地產等其他行業維持生存了。梁宇開車回家的時候眉頭緊皺,如果能找到這個人,說不定整幅圖都能看全了,現在他大費周章找了人卻失蹤了,這正常嗎?他開車剛到樓下,又接到了張隊長的電話。“你上次給的名單非常好,我們已經鎖定了幾個人,是跟末端販毒人員有過接觸的。”在這個一籌莫展的時候,還有這麼個好消息傳來,梁宇心情好了許多,“有用就好。”“不過你這個名單裡麵,有兩個人失蹤了,你知道嗎?”“失蹤?”這個詞語再次闖進梁宇的耳朵裡,他突然發覺這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突然緊緊連係在了一起,怎麼這麼湊巧,都失蹤了?“昨天何亮和小晨去接觸的,家裡人說失蹤快三個月了,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那兩個人生長環境不太好,住的地方都是被麻將館包圍的,也沒讀過什麼書,家裡人也不在意他們的情況。”“沒有人知道他們怎麼失蹤的?”“沒有。”“太奇怪了。”“如果你還有其他信息,要及時向我彙報。”“我知道了張隊,會留意的。”梁宇掛了電話,在車裡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名單裡的人是不可能跟王博有什麼直接聯係的,他們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那些人他嚴格剔除過,剔掉的是在遊戲裡有過巨額交易,而且很有可能是跟趙娟他們串通的。交給張隊的名單,是剩下的,是那些他推測利用這個漏洞洗白販毒錢的。販毒是重罪,趙娟他們這種熟悉法律的,知道底線在哪兒,不太可能乾這事,何況販毒來的錢簡單粗暴,如果他們想掙這個錢,就不必大費周章地玩什麼金融遊戲了,販毒的利潤可比金融產品可觀多了。那他們為什麼都變成了失蹤的狀態呢?“你這麼糾結,要不要給你煮碗麵啊?”嘉琪突然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彆開玩笑。”“你那張臉,看起來比苦瓜都苦,我看得嘴裡都難受了。”“下車。”“等等,讓我把話說完。”嘉琪先解開了安全帶,從包裡找來找去,翻出來東西說道:“我覺得我們還沒到山窮水儘的地步。”她拿出那個帶著白色塑料片的鑰匙,在梁宇麵前抖了抖,說:“你看,我們不是還有他特意留下的寶貝嗎?”梁宇差點笑出來,“寶貝”這個詞可真是彆有風味,前麵糾結的問題光靠想是想不到答案的,眼前這個王博留下的鑰匙,或許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結論?不過這個“寶貝”到底是哪裡的鑰匙,又是擺在他們麵前的另一個難題。看著上麵的飛鳥標誌,梁宇喃喃自問:“這又是哪裡的鑰匙呢?”“回去搜一搜啊,彆糾結彆苦惱,行動比較重要。”梁宇摸了摸她的頭發,說:“對,行動重要。”晚上梁宇在搜索引擎上翻了老久,找吳東市跟鳥有關的一切地方,排除了幾個不靠譜的選項以後,剩下城裡麵三個花鳥市場,動物園鳥語林,童湖高架橋那邊還有一個室內動物館。這種硬乾的方式梁宇並不怎麼喜歡,可除了這種方式,暫時也找不到其他的突破口了。第二天梁宇先沒有急著往外跑,他一個人回到公安局,尋到檔案館,找到了翟奶奶。現在是八月,天氣還有些炎熱,檔案室的空調卻吹得人發冷。翟奶奶對梁宇的到來十分開心,泡了茶,拿了些小零食給梁宇,足足把梁宇當成個小學生。梁宇不喜歡寒暄也不會說漂亮話,坐下來以後隻問案子:“翟奶奶,您辦了這麼多年案子,對失蹤有什麼看法?”“失蹤?那情況可多了去了。”“想聽聽您的意見。”翟奶奶微微仰起頭,想了一想,說:“大部分的失蹤人員,要麼被拐,要麼就是離家出走了,小孩離家都是一時衝動,大人們離家都是流浪去了,改名換姓去彆的地方生活的也有,基本上是跟家裡有不小的矛盾。”“那剩下的少部分,是什麼樣?”“有意外死亡掉河裡的,掉河裡的屍體不好處理,一般都是其他人撈屍順便撈出來了,這家裡人才知道死了,也有被謀殺的,幾十年藏在一個地方,很難發現。”“藏在什麼地方最難發現?”翟奶奶想了想,發灰的眼睛突然變得悠遠,她在尋找腦中的回憶,“比如以前在醫……”“奶奶。”門口突然有人這麼一喊,翟奶奶和梁宇不約而同地回了頭,門口站著一個標準的九頭身模特,手裡拿著一大束花,和一個十來寸的生日蛋糕盒子。梁宇看清來人以後,嚇了一跳,這個人是唐明開。他微笑著走進來,對翟奶奶說:“生日快樂,奶奶。”翟奶奶喜笑顏開,拉著唐明開的手肘說道:“臭小子,虧你還惦記著你奶奶。”“奶奶過生日,我怎麼敢忘記。”梁宇見狀,也趕緊補上一句:“翟奶奶,生日快樂。”翟奶奶有這麼兩個孫輩給她慶祝生日,雖說是碰巧,也高興得不得了。唐明開打量了一下梁宇,問道:“你怎麼在這裡。”“我來問點事。”“這麼巧。”“師兄,你跟翟奶奶……”梁宇不太明白唐明開對翟奶奶的稱呼是怎麼回事,這間檔案室的八卦可是傳遍了整個警局的,翟奶奶很早就守了寡,沒有生過一兒半女,沒有兒女哪兒來的孫子?唐明開心裡跟明鏡似的,不用多說都知道梁宇疑惑的是什麼,解釋:“我是奶奶收養的。”翟奶奶聽他們說起這話,怕唐明開心裡不舒服,趕緊拉著兩個人說道:“彆說這些了,來吃蛋糕,吃蛋糕。”“今天翟奶奶生日,師兄買了花又買了蛋糕,那我請吃飯吧,下館子吃頓好的。”翟奶奶趕緊推脫:“不用不用,那麼麻煩乾嘛,一把年紀了。”唐明開跟梁宇認識很多年,不跟他講客氣,勸自己奶奶:“去吧,煩了你這麼久,讓他請頓飯應該的。”翟奶奶聽他們這話也明白了他們關係匪淺,兩個孩子想在外麵吃,她就順一順他們的意思,到時候她來買單就是了。梁宇推薦他們到了附近一家不錯的火鍋店,點了菜,梁宇給他倆燙杯子的時候,想起自己大學時期的事情。當年梁宇的體質並不好,為了體能測試的成績,他每天早上四點多就起床鍛煉身體,每次體力到達極限,在操場上躺屍的時候,視野裡總能出現唐明開,低頭對他說:“再跑三圈。”有一次3000米,他總跑不到理想成績,隻好下著雨也堅持出去鍛煉。那天他渾身濕透在雨中狂奔的時候,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唐明開就在身旁默默陪著他跑,一聲不吭卻勝過千言萬語,那大概是他現有人生中最為熱血澎湃的時期了。想到這些,梁宇不禁感慨:“師兄,我們挺有緣分。”“奶奶過生日都能碰上,的確有緣。”“當年你在操場上陪我跑圈,過了多少年了。”“快十年了吧。”梁宇倒了一杯茶,對他說:“要開車,以茶代酒。”唐明開跟他碰了一下杯,問道:“女朋友呢?怎麼不帶過來一起吃。”梁宇心一跳,到現在為止還沒人用女朋友三個字來指代嘉琪,這感覺有點奇妙,遂而嘴角翹了起來,說:“現在還不方便。”翟奶奶聽聞,驚喜說道:“小梁有女朋友啦?真好。”順帶拍了一下唐明開的肩膀,催道:“你還不快點,奶奶等不及了。”唐明開話語中微微撒起嬌來:“奶奶,急也沒用的。”“師兄很優秀,翟奶奶彆急。”梁宇趕忙幫腔,為師兄開脫一下。翟奶奶隻能望著這個領養的孫子歎氣,“我年紀大了,沒重孫帶,幸好還能返聘個工作,不然日子熬不過去咯。”梁宇和唐明開嗬嗬笑過,隻想趕快略過這個話題。唐明開見到梁宇,就順便問起了他的近況,“聽說你被處理了,怎麼回事?”“小事,被人汙蔑了。”唐明開馬上教訓:“人言可畏,你差點被停職,可不是什麼小事。”“停職?”翟奶奶一聽他出了大事也跟著著急,“小梁啊,這可不是小事,說給翟奶奶聽聽,翟奶奶雖然一把年紀了,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真是小事,過兩天就能查清楚了。”“之前你還會開口找我幫忙,現在是怎麼了?跟我疏遠了麼?多幾個人想辦法,也是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