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葉老師看到警察的到來，臉上寫滿了擔憂，問道：“梁警官，上次陳警官不是說文老師的事情已經結案了嗎？我以為都沒有問題了，到底，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梁宇隻跟他說：“我會問你們的，彆緊張。”葉老師隻有歎氣的份，“文老師的死，這個學校確實沒意料到，也派代表去文老師家裡安撫過了，畢竟不是好事，學校也很重視。您能不能給個準信，這個案子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還有些遺留的問題問完就可以了，你不需要緊張，隻是案卷需要補充的東西。”“那你們先到我辦公室坐會兒吧。”葉老師領著他們倆往教學樓裡麵走，梁宇便開始打聽點文正清的日常生活，“您跟文正清共事多久了？”“大概有四年了，我們一起帶過一屆學生，這一屆是第二次合作。”“葉老師，文老師很喜歡喝飲料嗎？”葉老師邊走邊回答：“沒怎麼見過他喝過飲料，平時隻看見他拿杯子泡茶喝。”“那他喜歡刮痧這件事，你知道嗎？”“刮痧？這個我還真沒聽說過，我們辦公室倒是有個喜歡按摩放鬆的小姑娘，田小芸老師，要不你問問她？”“請葉老師帶路。”葉文斌把他們帶到了初二年級的辦公室，這個辦公室跟一間教室一樣大，兩條隔板式樣的工位占據了主要的空間，有十多個位子，現在是上課時間，隻有四五個老師留在辦公室批作業。葉主任掃了一眼辦公室，告訴他們倆：“田老師上課去了，你們先坐一會兒吧。”隨後，葉文斌又向辦公室裡的老師們介紹：“這二位是市公安局的，為了文老師的事情來，待會可能問大家一些問題，大家配合一下工作。”辦公室裡的人麵麵相覷，對警察的多次到來都有些不理解，明明上一次已經有警察說過結案了，現在又來了兩個警察問話，似乎有些不合理。葉文斌倒了兩杯水給他們倆，“文老師的書桌，我們都沒動過，一是新的數學老師還沒定下來，二是人剛走，大家心裡還是挺難接受的，就留著了，你們要看看嗎？”梁宇說“好”。葉文斌把他們領到一個靠窗的座位，這座位上，麵對的隔板前，立了一排書，都是跟教學相關，還有幾本教育心理學書籍，桌上右手邊，一個黑色筆記本上疊著兩本學生作業本。梁宇拿起學生作業翻了翻，裡麵都是很簡單的初中數學題和紅字批改，他翻完以後放到一邊，拿起了那個筆記本，打開一看是一些零散的教案。梁宇記得，看死者照片的時候，桌上有本教學大綱，這個應該是備案，翻到後麵幾頁的時候，本子上畫了一些奇怪的文字和數字。100，花錢a，金額b，期望E。這些奇怪的符號後麵，跟了一個很複雜的求和公式，比起前麵工整明了的教案，這個東西寫得很潦草，實在難以看明白本子的主人想表達些什麼。嘉琪看他盯著一頁紙發呆，稍稍踮起腳看了看他視線落腳處。她想了想，這種類似公式好像在哪裡看到過，想到以後說：“這個好像是在算組合投資收益。”“組合投資收益？”“我剛進入公司的時候，公司要求我們上過一陣培訓課，當時的培訓老師就講過幾個公式，投資不能把雞蛋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一般我們除了推薦客戶單個產品，也會推薦組合投資，把風險分散，這個公式就很像算組合投資的收益。”聽嘉琪這麼一說，梁宇心裡又有了新的疑問：文正清在做投資麼？下課鈴響，七八個老師陸陸續續回到了辦公室，葉主任招呼了一個年輕的女老師過來，對梁宇說：“梁警官，這位就是田小芸田老師。”田小芸老師的臉十分稚嫩，留了個波波頭，麵對梁宇還有點兒緊張，抬著大眼睛看梁宇，微微點了點頭說：“你好。”梁宇向來不喜歡說廢話，上來就問：“田老師，您跟文老師很親近麼？”“大家都是同事，不能說很親近吧。”“你知道他喜歡刮痧麼？”田老師歪了歪頭，說：“不能說喜歡吧，文老師有刮痧這個習慣，那個康樂的按摩中心還是他介紹給我的。”“他每天都去？”“每天都去肯定是去不起的，他好像每周五下班會去一次，我比較喜歡周六再去按摩一下。”每周五會去刮痧，文正清死的那天，正好是周五。這個人有固定的刮痧習慣，跟翟奶奶提到的人相似，如果文正清是他殺，一定是熟悉他的人作案了。梁宇又問：“你知道文老師跟誰走得比較近嗎？”一旁的葉文斌告訴梁宇：“文老師是數學教學組的，應該跟程樹人老師交流得比較多，程老師跟他是一批進學校的，都是數學老師。”葉文斌返身喊了喊：“程老師，來一下。”程老師個子不高，跟嘉琪差不多，腦袋上有像地中海發展的趨勢，他縮著肩，顯得人有些靦腆。梁宇問他：“程老師，文老師平時，有什麼特殊愛好嗎？”“也沒什麼愛好，最多打打籃球吧。”“你不知道他有投資嗎？”程老師眉眼一抬，急道：“不可能吧，他說過現在的投資項目風險都很大，去年我想投個10萬的基金項目，都被他阻止了。他不是那種表麵一套，背地裡一套的人呐……”梁宇所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問道：“那文老師喜歡玩遊戲，你知道吧。”“這也是不可能的，文老師不玩遊戲，彆的不說，文老師這個教學素養是很高的，按他的話說，如果我們老師都玩遊戲，還有什麼資格批評那些沉迷遊戲的學生呢？他也就在手機上打打鬥地主，再沒彆的遊戲可玩了。”葉主任也補充道：“這個我也是能肯定的，我問過文老師，他對遊戲沒什麼興趣。”既然對投資理財很謹慎，那麼筆記本上的公式不太可能是組合投資收益？文正清一個不玩遊戲的人，為什麼恰好玩上了《江湖兒女》？梁宇繼續問：“你們聽說過《江湖兒女》這款遊戲麼？”兩位老師都搖了搖頭，表情顯得無知，沒有撒謊的小動作。梁宇拿起筆記本，告訴葉主任：“這個我就拿走了。”“好，你拿走吧。”“葉老師，文正清住的地方，我們想再去看看。”葉主任“嘶”地長長吸了一下氣，說：“這個，我得先打電話問一下，他租的我們學校退休老師的房子，現在出了這事，退休老師也不好做。”葉文斌出門去打了個電話，幾分鐘以後回來就向梁宇抱歉：“不好意思，他說你想去看可以，但是屋裡死了人，他也嫌晦氣不想去。“不過我得告訴你一聲，警方說結案以後，那個家裡起了一場不大的火，我們這位退休老師就乾脆把文老師的東西全都燒了，現在屋子裡就隻有他簡單布置的一點家具，你看，還有必要去屋子裡看麼？”梁宇察覺到了不對勁，怎麼恰好就起火了？這個事件看似處處合理，卻又處處都露了些蛛絲馬跡。現在現場都被破壞光了，文正清的東西都沒了，的確沒有再去看的必要。梁宇無奈，隻能說道：“那算了，不過有個地方還請葉老師幫忙，讓我們去看看。”“什麼地方？”“宿舍區的監控室。”十一中宿舍區的監控跟整個學校的監控安排在了同一個計算機房，在行政樓一樓的最東邊。葉老師領著他們到達監控室的時候，屋子裡監控台前正坐了兩個保安，台子對麵有個比黑板稍微大一點的屏幕，分成幾十個格子，所有攝像頭捕捉的畫麵都在這裡。葉主任跟兩個保安交流了一下，回頭告訴梁宇，左邊中心的四個畫麵，就是宿舍區監控。“學校這個老宿舍區年代比較久了，老住戶也都搬走了，這6棟樓基本上都是用來租的，所以學校在布置攝像頭上也沒舍得花太多錢。”葉文斌解釋完，梁宇便對嘉琪說：“你在這裡等著，我下去看看，待會給你打電話。”沒一會兒，梁宇就出現在第一個鏡頭裡，那是離文正清住的單元樓最近的一個角落，梁宇繞著整個小區走了一遍，回到第一個畫麵裡。手機一響，嘉琪趕緊接了，梁宇問道：“你看得見我麼？”“有，你在最中央。”梁宇移到最右邊靠牆的位置，問道：“現在呢？”“看得見，不過你隻有一半了。”梁宇又移到最左邊靠近單元樓梯口的位置，“看得見嗎？”“還能看見腿腳。”梁宇在其他的位置都做了同樣的事情，嘉琪都告訴他，雖然梁宇移動的一些位置看不全人，但是一定都能看得見身體的一部分。梁宇在回監控室的路上，對自己的推斷都產生了懷疑。這個宿舍區隻有6棟樓，豎向一字排開，四個攝像頭在小區四個角落。文正清住在進門最左邊的1棟。這個小區有些年頭了，圍牆邊種的矮樹比較茂盛，是非常好的掩體。他剛才在監控室看的時候，發現從大門進入小區是一定會被四個攝像頭中的兩個看到。四麵圍牆有一兩個豁口，他剛才嘗試貼著牆避開監控，但是從嘉琪的反應來看，從豁口進來也是避不開攝像頭的。難道文正清真的是過勞猝死？這幾個監控畫麵雖然無法涵蓋小區的全部，但都屬於在必經之路上，隻要有人去過文正清家，是一定會被看到的。推斷沒有被證實，梁宇很失望，可在這裡多糾纏也沒什麼意義，他打算回翟奶奶那裡再看一看當時的畫麵。梁宇回到監控室就向葉主任告彆：“葉老師，謝謝你，我們要補充的東西已經問完了。”葉文斌愣了一下，這位警官問的東西都不太一樣，也沒看出能對文正清的死能補充什麼東西，眼下他抱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還是選擇不要多摻和。“不用謝，配合人民警察是我們的本分。”梁宇帶著嘉琪離開，上車以後，腦子裡還在轉著剛才進小區的畫麵。嘉琪看他板著個臉的樣子顯得不太愉快，問了一句：“你在糾結什麼？”“沒什麼。”嘉琪想了想他剛剛乾的事情，腦子轉了轉，突然笑了，問道：“你是不是在想殺文正清的人怎麼會消失在監控裡？”梁宇沒有回答她，算是默認。“你是不是傻？”她這麼一說，梁宇駁道：“彆打擾我開車。”嘉琪抿了抿唇，實在憋不住笑，說道：“文正清死的時候在半夜，那個時候光跟白天是不一樣的，陰影肯定要更深一些，麵積更大一些，啊！”梁宇一腳刹車猛地一踩，這樣就對了！晚上陰影的部分更深，隻要貼牆走，那腿腳的一部分很有可能就看不見了。嘉琪的身體因為慣性往前一垂，然後甩回靠背上，她氣道：“你能不能開穩點！”梁宇慢慢轉過頭，給她豎起了一個大拇指。嘉琪整個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他腦子裡在轉些什麼？梁宇開啟發動機，抓回方向盤打一個大彎，回頭往學校那邊開去。“你又回去乾嗎？”“保存剛才的影像資料。”梁宇把剛才他在四個攝像頭前走來走去的片段存好，離開的路上，梁宇嘴角難得彎了起來，說：“今天唯一的遺憾，就是文正清的東西都被燒了。”他說完，剛好停在一處紅綠燈前，嘉琪的旁邊停了一輛公交車，前門附近的移動電視正在播重複的新聞。“我記得，文正清的事情，好像上過新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