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上午十一點，江北區衛都大街，新氧書社。“來來來，大家辛苦了，喝點熱豆漿吧！”金栩荷提著四杯剛買回來的熱豆漿推門進來，放到吧台。三個女孩子立刻搓搓手圍攏了過來。“謝謝你啊，小荷姐。啊，喝點熱飲，果然好暖和……”負責前台接待的張蕾迫不及待地捧著豆漿杯抿了一口，向金栩荷道謝，其他兩個女孩也跟著道謝，拿了豆漿去了各自崗位。金栩荷抿了一口豆漿，接著整理手上一疊登記表，卻被張蕾一把按下。“你也歇會吧！先彆管了，反正今天畫展就結束了，等晚上再整理也不遲。來，我有話問你。”金栩荷抬頭，詫異問道：“問什麼？”張蕾四下看了看，湊近她，表情一臉八卦，“你跟韓先生，是什麼關係啊？”金栩荷眉頭一皺，“什麼‘什麼關係’啊？”“你還裝，我們都叫他韓先生，你喊他什麼？”金栩荷迷惑道：“老師啊……”“這就對了嘛，現在師生戀可是很流行哦……”說著一臉賊嘻嘻的表情。金栩荷皺眉，小聲道：“彆胡說，讓彆人聽見了對老師不好。”張蕾歎口氣，幽幽道：“韓先生真的是我見過的最最溫柔和氣的男人了，長得又帥，又有才華，還是單身，可惜就是年紀……唉，我要是早生十年，‘韓太太’的身份，絕對非我莫屬了！”金栩荷憋住笑，忍不住伸指輕輕戳了一下她的頭。“小妹妹，你還沒20歲吧，到了法定結婚年齡了嗎？就想著結婚的事了？”“你也不比我大多少吧？哎呀，你就實話告訴我，難道你就一點點都不喜歡他嗎？放心，我不會告訴彆人的！”張蕾嬉皮笑臉地用胳膊搗了一下金栩荷。金栩荷低下頭，把豆漿捧在手心，沉默了幾秒鐘，開口道：“小蕾，四年前，我還在上高中的時候，有段時間很不開心。韓先生是我的美術老師，是他幫助我度過難關的。他是我除了父母以外，最尊敬的人，也是我一輩子都感激不儘的人。所以呢，請你以後彆開這樣的玩笑了，我怕大家誤會，會給韓先生帶來困擾。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張蕾見她說得鄭重，隻好“哦”了一聲，不敢再存半點八卦的心思。隨即又開心起來，眼波調皮一轉，問金栩荷道：“那你說我要是追他，他會不會答應啊？”金栩荷哭笑不得，剛想教訓她幾句，就看見章晗突然出現在她們麵前。“老師，您來了。”張蕾回頭，趕忙吐了吐舌，乖巧地低頭站在一旁。章晗溫潤的目光在她們臉上流連一秒，微微一笑，溫言道：“辛苦你們了。今天展覽就要結束了，下午六點會有工人來拆這些顆粒板，麻煩你們在這之前把畫打包一下，然後儘量把書店恢複原狀吧。”“是，韓先生，我們會做好的，你放心吧！”“好。小荷，你跟我出來一下。”章晗說罷轉身走向門外，金栩荷趕忙跟出去。“你交上來的畫我看了，恭喜你，你被我的畫室錄取了。”“真的嗎？謝謝老師！”金栩荷開心而真誠地道謝。章晗看著她亮晶晶的眸子，小巧的鼻尖微紅，額邊有幾縷黑發被風吹散，隨意地貼在耳邊，一如當年一樣天真可親。他垂下來的手輕輕握了握，忍住了想要幫她捋一捋的衝動。突然又想起什麼。“對了，你是不是沒有電話？會不會覺得不方便？”“哦，我用座機跟爸爸聯係過，他知道我沒事，就不擔心了。其他……也沒有需要聯係的人了。嗬，這幾天不用手機，反而覺得輕鬆許多。”章晗讚許地點了點頭，“也好，現在手機裡的信息太多，反而把人給綁架了，沒有自己的時間。我該向你學習啊！”金栩荷靦腆一笑，“老師，彆開玩笑了。”“午飯時間到了，走吧，我請你吃飯。”金栩荷受寵若驚，下意識拒絕：“不用了老師，我跟張蕾她們一起叫外賣就好。”章晗張了張口，本想繼續勸她，想到她剛才對張蕾說的話，默了一默，改口道：“那好吧，你們一起吃吧。我先回畫室了，明天你來畫室報到吧！地址你問一下張蕾。”臨走時，又轉身囑咐道：“多穿點，彆感冒了。”金栩荷眼看著他挺拔瀟灑的背影漸漸走遠，心中感動。“多帥的人啊，怎麼還單身呢？也太暴殄天物了吧……”愣怔了一會，沒注意身後不遠處，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目不轉睛看著這一切。金栩荷正打算回書店去，一轉身，臉上立刻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直到那個男人向她走了過來。“金小姐，好久不見了。”“宋總監？您怎麼在這裡？”金栩荷有些吃驚，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宋丞宇。其實榮城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消息，隻要她不離開榮城，總有再見的機會。“很意外嗎？我找了你兩天。”宋丞宇仍舊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找我？可是我已經跟啟泰沒有關係了。您找我有什麼事嗎？”金栩荷下意識地以為，是自己又做錯了什麼，才會被他這麼費儘心思地找。宋丞宇看了看她身上穿著的黃色製服，又抬頭看了看周圍，眼神鎖定附近一家咖啡店。“現在方便嗎？我請你吃飯，我們慢慢聊。”金栩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書店的方向，知道自己沒理由拒絕。“好的，請等我一下，我去換件衣服就來。”來到咖啡店，兩人找了個相對安靜的座位。服務生拿來水杯和餐單。“你想吃點什麼？西餐還是中餐？”宋丞宇禮貌地問。金栩荷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很餓，隨便就好。”宋丞宇見她有些拘謹，微笑道：“那我看著點了。他家牛排看起來還不錯，來一份？”金栩荷趕忙點頭說好。“給這位小姐來七分熟，我要五分。再來兩杯美式咖啡，兩份……”宋丞宇熟練點單的間隙，金栩荷仔細看了看他。這還是她第一次近距離觀察他。以往他給她的印象總是一帶而過的利落和親和，現在看起來，他氣質儒雅斯文，身上有跟章晗一樣的穩重從容和精明乾練，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的五官跟宋麒宇有點像，眉目如畫，在少年感和成熟感之間，分寸把握得非常好。在異性看來，他絕對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也許是感覺到金栩荷在看他，宋丞宇扶了扶金絲鏡框，微笑道：“跟金小姐認識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請你吃飯，是不是覺得我有些唐突？”金栩荷忙道：“沒有沒有，隻是覺得有些……不習慣，嗬嗬。”“沒關係的，麒宇叫我一聲大哥，你是他朋友，也儘管把我當大哥就好，不用在意彆的身份。”聽他突然提到宋麒宇，金栩荷心頭微動，尷尬笑了笑，沒有說話。宋丞宇打開一瓶紅酒，給金栩荷的杯中倒了一點。“聽說你消失了，麒宇一直聯係不上你。怎麼，真不打算跟他聯係了？”“啊？不是……”金栩荷沒料到他突然聊這個話題，一時沒想好怎麼說。“那你是怎麼想的？”“我……沒想那麼多，一開始隻是想找個地方重新開始。”“哦，我懂你的意思。隻不過，自從你走後，麒宇一直在找你，看得出來，他很在意你啊。”宋丞宇說得雲淡風輕，金栩荷卻聽得心頭大震，微微有些失神地看著他。宋丞宇對她的反應很滿意，微微一笑繼續道：“你應該很清楚他這個人吧，有什麼話不說出來，全都埋在心裡。嗬，也是，他對戀愛沒什麼經驗，所以你可能比他更辛苦吧？”戀愛？見宋丞宇這麼坦然地說出來，饒是金栩荷一向落落大方，也不禁有些臉紅。“宋總監，你誤會了，我和宋律師不是你說的那種關係……”“不是嗎？”宋丞宇皺眉，臉上現出玩味的表情，想了一下道：“哦，是嗎？怪不得，那天董事長說，要介紹新元的葉設計師給麒宇認識，看來你說的是真的。”葉佳期？金栩荷有點驚訝，同時又有幾分緊張。“那宋律師……同意了嗎？”宋丞宇看了她幾秒鐘，唇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這個你得問他了，我不清楚具體情況。”金栩荷微微低頭，抿了一口水。“金小姐，我們先不說這個了，我有件事想拜托你。”金栩荷見宋丞宇表情鄭重，不由得收了心神，也認真起來。“您請說。”“我想請你，回到啟泰。”金栩荷愕然。自己剛剛幾天前才從啟泰灰溜溜地離開，如今怎麼又要她回去？難道她是啟泰養的一隻狗嗎？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實在是有點欺負人了。“抱歉，我不能答應您。我已經找到更喜歡的工作了。”金栩荷語氣淡然。宋丞宇早料到了，又問道：“難道你真的要放棄設計師的工作，安心做一個服務員？”金栩荷臉色發白，終於冷下臉來。“抱歉，宋總監，我並沒有覺得做一個設計師與做一個服務員相比，有什麼優越的地方，而且無論我選擇做什麼，都是我的自由。”宋丞宇“哈哈”一笑道：“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假如你有機會做一名真正的設計師，你會回來嗎？”金栩荷想到章晗期許的目光，看著宋丞宇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不想回去了。我現在過得也很充實……”“充實？真的嗎？如果你真的過得充實，就不會刻意避開之前的人和事了。”金栩荷語塞。宋丞宇說的沒錯，她之所以跟夏娜娜、宋麒宇他們斷了聯係，就是不想再回想那段艱難的日子。夢想既然已經破滅，那就乾脆放棄，早點另尋他路，或者還有絕處逢生的機會。畢竟，不靠夢想活著的人太多了，不差她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