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是金栩荷小姐嗎？”上午十點，金栩荷和夏娜娜正在準備第二階段的直播，被一個電話叫停了。經過近一個月的精心設計和努力奮戰，葉思遠臨時組的這個草台班子，戰績已經相當給力了。葉思遠的公司不僅拉來了投資，還簽了三個網紅模特，在四個主要直播平台注冊了五個馬甲，直播內容全部瞄準啟泰的服裝和配飾，把生意搞得紅紅火火。現在已經開始有其他國內的品牌服飾主動找他求合作了。“你好，我是金栩荷。請問你是？”“這裡是啟泰時裝集團市場部……”“市場部？”那不是宋丞宇的部門嗎？“請問有什麼事嗎？”夏娜娜見金栩荷接電話特彆謹慎，趕忙湊過來一起聽，臉上帶著激動的笑，已經開始替她興奮了。“我是來通知你，明天上午八點到製作部報到。”金栩荷等了一會，還沒見對方有下文。詫異問道：“製作部？不是……設計部嗎？”掛了電話，金栩荷有一絲愣神。“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要你回本部上班？是去設計部嗎？你能當設計師了嗎？嗯？”夏娜娜在一旁開心地問道。“不是……就說，要我回去上班，不過不是設計部，是製作部。”“昂？就這麼簡單？你們董事長到底是怎麼想的啊，你為了直播的事連覺都不睡了，這會有了成績竟然隻字不提，還不讓你做設計師，簡直太欺負人了！”夏娜娜為金栩荷抱不平。“唉，這世界就是這樣啊，沒處說理的。何況這可是董事長的決定，還能改了不成？”葉思遠一副早已看破的架勢。金栩荷默然，隻能無奈接受。製作部，在她印象當中，一直是啟泰各個部門裡最邊緣化的一個部門。她從沒想過董事長會讓她去那裡。是她又做錯什麼了嗎？還是說董事長仍然不認可她的設計能力，在她眼裡，她隻配做一個技術工人？有些不甘，可是又無可奈何。當初她說過，能留在啟泰，她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如今怎麼好意思再提要求呢？第二天早上七點半，金栩荷一早便來到啟泰集團樓下。她看了眼巍峨的大樓，沒有走進去，而是繞過它，向後麵的一棟小小的兩層附樓走去。啟泰的製作部是唯一一個沒在本部樓上的部門。為了方便製作產品，製作部一向跟材料倉庫在一起，所以難免容易被其他部門忽略。走到附樓門口，金栩荷看著黑黝黝的門洞，連個像樣的門也沒有，隻有一個升降卷閘門，跟旁邊時尚的主樓風格格格不入，不禁詫異：這麼貴的地段竟然還有這麼破的樓存在？長長的樓道直通向裡麵，一間一間的門上沒有門牌，全靠貼在門上的A4紙指路。來到最裡麵一間，金栩荷終於看見門上貼著“製作部”三個大字。簡單整理了一下自己，她輕輕敲了敲門。許久都沒人應答。試探著推開門，門內的景象讓她大開眼界。一間大的嚇人的房間裡，橫七豎八堆放著一卷一卷的布料，角落裡黑色布蓋著的一些，高度已經快到房頂了。靠裡麵的牆有三排普通實木架子，已經破到掉漆，上麵整齊擺著幾十個透明盒子，都貼著標簽，標明是什麼配飾。兩張兩米長的大裁床並排放在房間中央，三四個工人穿插其間，正忙著裁剪布料。旁邊是一排製作好的樣衣，都夾著標有編號的紙片，一些人體模特或躺或站，挨挨擠擠靠在一起。門邊是兩台老式縫紉機，表麵已經磨損得鋥光瓦亮，光看樣子就知道會發出很大聲響。這種擺設，讓金栩荷一瞬間以為自己穿越到了上世紀某個手工製衣小作坊。“不好意思，讓一下！”背後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金栩荷趕忙讓開門口的位置，轉頭一看，一個穿著寬大藍色工裝的老人，正搬著高過頭頂的一摞配飾盒子走進來。金栩荷見他頭發花白，身材瘦小，看起來還沒她壯實，趕忙伸手幫忙。“大叔，我來吧！”說著把手裡的包往旁邊縫紉機上一撂，幫他拿下來三個盒子抱在胸前。“這個要放哪裡？”老頭抬起滿是皺紋的眼窩看了她一眼，向她點頭示意：“放到第三個架子上的第四排。”“哦，好的。”金栩荷麻利地走過去放好。以前在啟泰鞋店的時候，她可沒少搬貨，而且“身手”數一數二，做這種事自然是輕車熟路。“姑娘，謝謝你。你怎麼到這來了？”老人放下盒子打量她一下，問到。“哦，我叫金栩荷，是董事長叫我來這裡報到的……”話音剛落，房間裡本來正在忙碌的幾個工人都停了手上的活，一齊看向她。“原來董事長說的那個人就是你啊。”老人和善地朝她笑笑。“喂，你才多大啊？有十八嗎？李工，董事長是不是又昏頭了，派了個實習生給我們啊？”離她最近的一個年輕男孩突然湊過來，頭上藍色的帽簷朝後戴著，一副“不羈放縱愛自由”的樣子。李工還沒說話，旁邊的大姐伸手拍了他後腦勺一下。“瞎說什麼呢！小心董事長知道了，再罰你畫一百張技術圖！”男孩吐吐舌，扭頭去一邊了。金栩荷道：“我今年22了，不是實習生……”老人點點頭。“你先隨便看看吧，熟悉一下工作環境。”說罷自顧自拿了一張設計圖，去裡麵一張桌子那了。金栩荷四下看看，尷尬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乾點什麼。過了一會，還是那個年輕男孩過來招呼她。“喂！傻站著乾什麼呢？過來乾活啊！”“我要做什麼？”“你會做什麼？”“呃……”金栩荷看了看牆上貼的樣衣製作流程表，打版、裁衣、縫製、裝飾、修正、熨燙……這才知道自己對這些好像都不怎麼了解，更彆說擅長了。男孩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瞥了她一眼，小聲嘀咕道：“董事長不是昏頭了，而是年紀大了，真是什麼人都往這塞……”金栩荷覺得非常羞愧。以前關於服裝，她滿腦子想的都是跟設計有關的東西，根本沒有關注過製作的問題。現在站在這裡，她忽然感覺自己跟一個門外漢沒什麼區彆。“那個……我能先見一下部長嗎？他在哪裡呢？”金栩荷小心翼翼問那個男孩。那男孩正在整理樣衣，手上沒停，頭也不回地道：“我不叫‘那個’，我叫魏蹊。你找藍部長啊，他不在。”“哦……魏蹊，那這裡的負責人是誰呢？”魏蹊轉頭看了她一眼，向後一指。“你去找李工吧。”金栩荷回頭，又看到剛剛那個和氣的老人。“李工，我要先做什麼呢？”金栩荷恭敬地站在他旁邊，看他戴著一架老花鏡，正拿著一支筆在紙上畫著什麼。“哦，暫時沒什麼事。我聽說你是今年新招的設計師？”“我……還不是設計師。”“嗬，沒事，帶設計圖了嗎？能給我看一下嗎？”金栩荷一愣，隨即道：“哦，有的，我去拿。”說完趕忙跑到門口去拿包。她有隨身帶紙和筆的習慣，無論在什麼地方，隻要有想法，都會隨時畫出來，這樣積少成多，包裡基本上都會有幾張設計草圖。她快速掃了一遍，選了幾張自認為還算比較精細的，拿給李清林。李清林看了一會，點點頭道：“不錯，手繪的，比電腦畫的細膩。”金栩荷悄悄鬆了一口氣。“不過這裡……還需要稍稍改一下。”李清林直接拿筆，在她設計圖上改了起來。金栩荷在一旁認真看著，卻不太明白。“這裡這個設計元素是個累贅，既沒有美感，結構設計也不合理。”李清林徐徐講解。“你要知道，裝飾雖然是次要的，卻會影響整體設計。多餘的設計元素，不僅會影響麵料的利用，而且還會增加後續生產成本。”金栩荷點點頭。“沒關係，以後經驗多了就好了。會畫技術圖嗎？”金栩荷臉上有些發燒。她上的那些夜校和培訓班，其實講授的有關設計的知識非常皮毛，製作層麵也隻限於一些縫補技術，根本不重視技術圖紙。“不會……”李清林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接著畫圖。金栩荷抿了抿唇，在旁邊認真地看著。“設計是有目的的，不能完全憑感覺。有時候華麗的設計，並不能彌補穿著的舒適度和版型的美感。”李清林像一個諄諄教誨的老者，耐心教導她，不厭其煩。金栩荷趕忙從包裡拿出本子和筆，把他講的都認真記下來。偶爾會提出一些問題，雖然都是很基礎的，但都得到了李清林的耐心解答，讓她感覺收獲頗多。一上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期間魏蹊來過好幾次，每次他想給李清林說話，都得不到回應，一氣之下便不理他們了。李清林給她講完一係列樣衣製作工藝後，略有些困難地轉了轉脖子，金栩荷隨即聽見一陣輕微的關節響動。“您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沒事，老毛病了……”她看了眼手表，才發現從八點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廢話，李工多大年紀了！本來事就多，還要從頭教你，真是浪費時間……”魏蹊在一旁帶著氣說到。金栩荷趕緊道歉。“對不起，我忘記看時間，您沒事吧……”李清林擺擺手，表示沒事，然後開始收拾桌子。“怎麼可能沒事？上個月才剛住過院，還不知道注意，要是肩周炎再犯了，董事長知道，又該說我了……”魏蹊說著又瞪了金栩荷一眼。金栩荷抿著嘴，不知道說什麼好。上班第一天就被同事嫌棄，實在不算一個順利的開始。李工站起身，拍了拍魏蹊的肩膀，“那批樣衣趕出來了嗎？”“還沒……”“設計部等著要呢，你抓點緊吧！”說完就走了。金栩荷衝他的背影恭敬地鞠了個躬，“謝謝您，辛苦了！”李工走了，魏蹊教訓金栩荷道：“喂，我警告你啊菜鳥，以後彆再煩李工了，他本來都已經退休回家休息了，是董事長硬給求回來的，如果讓他生病，先不說董事長，我都不饒你哦！”金栩荷趕緊點頭。雖然被教訓了，可是她並不覺得沮喪，今天上午的收獲非常多，讓她對自己的能力有了更新的認識。李工說得對，隻會畫圖的設計師不叫設計師，設計師必須要懂技術，否則便不算好的設計師。雖然被董事長“貶”到設計部心裡有些不舒服，但是隻要能學到東西，她並不覺得委屈。“那我以後遇到製作上的問題，能問你嗎？”金栩荷充滿期待地望著魏蹊。魏蹊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金栩荷白淨的臉上絲毫沒有慍怒，一雙眼睛亮晶晶的，莫名的晃了他的眼。“那得看我有沒有時間了，作為李工的第一助手，我可一直很忙的……”“那先謝謝你了！以後我會在這裡好好學習的，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