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傅舟舟拒絕了周圍的邀請,一個人回了老宅。傅舟舟的車子緩緩駛進大院,路過顧家時傅舟舟下意識地減慢速度,看著那扇鐵門邊上的大棗樹傅舟舟眉間浮出淡淡的懷念。她小時候想吃棗了從來不肯上樹摘,每次是要顧東行爬上去打棗。顧東行每次都任勞任怨地爬上去,怕掉在地上弄破了他幾乎都是一顆一顆地摘下來揣在自己的兜裡,揣滿一褲兜了就隔著兩米高的位置噗通一聲跳下來。怕傅舟舟嫌棄臟,顧東行明明有潔癖可還是將手上的臟東西全都擦在自己的身上,等擦完了才從褲兜裡掏出一把青棗滿臉寵溺地放在傅舟舟的手裡。有一年顧東行不小心從棗樹下摔斷了腿,整整瘸了兩個月,顧叔知道他是因為摘棗摔的氣得要把那棵棗樹砍了,顧東行就那麼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跑到樹下攔著傭人不許砍。傅舟舟那時候也在那,不過怕被顧叔罵她一直不敢吭聲。眼睜睜地望著顧東行忍著腿上的疼痛跪在顧叔麵前保證以後絕對不胡來。顧叔答應後,顧東行艱難地從陰冷的地板上站了起來,明明疼得要死可還是裝作若無其事地揉了揉她的腦袋,跟她故意炫耀道:“小六,這棵樹我保下來了。以後你想吃多少我就給你摘多少。”傅舟舟止住眼角的酸澀,轉過頭,踩了油門。車窗外那棟白色小洋樓漸漸消失在視線裡,猶如那鮮活的記憶也慢慢變成了灰色。幾分鐘後傅舟舟的車子開進傅家大院,傅舟舟解開安全帶,隨手拿起副駕駛的禮物袋下車進了家門。才進家就聞到了一陣飯香味,傅舟舟勾了勾嘴角,將禮物袋放在茶幾上自個往廚房去。廚房裡王碧玉和阮沅兩人有說有笑地做飯,時不時地講講話,配合默契,從外人看來兩人之間的感情特彆深厚。傅舟舟倚靠在門上,半抱著肩頭,故意開口:“媽,嫂子。我都在這站了好一會兒了,你們都沒有發現我麼?”廚房的兩人聞言同一時間轉過頭,目光全都落在傅舟舟身上,傅舟舟今日回家隨意地搭了件條紋襯衫和一條乳白色寬鬆西褲,長長的卷發落在肩頭,整個看過去倒是有點七八十年代港風女明星的風格。傅舟舟人又高挑,身材比例好,怎麼搭配都好看。阮沅瞧了瞧傅舟舟,擦了擦手上的水漬朝傅舟舟走了過去,探手碰了碰傅舟舟的腦袋,頗為愉悅地打趣:“快兩個月沒見了,你還真真是出國野慣了也不知道去我那說說話。”“阿沅,我知道錯了嘛。以後我天天去你那玩,你可彆嫌棄我。”“不嫌棄。”“你這丫頭還知道回來,你爸都快被你氣死了,你說說你回國怎麼也不跟我們說一聲?要是出了事怎麼辦。”比起阮沅的柔聲細語,王碧玉可謂是有點怒了,看著傅舟舟嬉皮笑臉的樣子王碧玉作勢要拍打她。巴掌還沒落到傅舟舟肩膀上就聽到身後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奶奶,老師說了不可以打架的。”這句話一說完三道視線齊齊落在身後那四五歲的小姑娘身上,小姑娘穿著一條碎花小裙,梳了一個馬尾辮,臉上肉嘟嘟的可愛極了,關鍵還叉著腰一臉嚴肅地教導大人不能打架。傅舟舟都快被這小姑娘柔化了,抓著阮沅的胳膊激動地問:“音音啊???都這麼大了?!?我終於見到真人了啊。”阮沅無聲地笑了笑,蹲下身子讓音音過來,音音接受到母親的呼喚小腿一蹬一蹬地跑進阮沅的懷裡,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盯著傅舟舟。傅舟舟緊張地舔了舔唇,想要伸手抱的時候小姑娘突然朝伸出手一臉認真地跟傅舟舟道:“小姨,抱抱。”傅舟舟驚喜欲狂,迫不及待地從阮沅懷裡抱起小姑娘,好好揉捏了一番小姑娘肉嘟嘟的臉蛋,十分享受,時不時地跟小姑娘對話。“小姨你真漂亮。是我見過除了媽媽以外最漂亮的了。”“音音也漂亮。”音音雖然是個小孩子,可是聽著這話還是一臉得意地點了點頭,跟傅舟舟道:“我知道,班裡很多人都沒我好看。”傅舟舟……不知道小姑娘的自戀是不是學了她。傅舟舟自從見了小姑娘後就愛不釋手地抱著小姑娘在花園裡逛。半小時後開席,傅舟舟抱著小姑娘坐在一邊,看了看傅景深的位置還空著,忍不住問了句:“我哥還沒回來啊?”阮沅也皺了皺眉,放下筷子,“你哥在書房跟爸爸下棋啊。”正說著傅景深就一臉急色匆匆地下樓,手上拿著車鑰匙,似乎要出門。“景深你去哪?”傅景深聽到阮沅的問話腳步一頓,目光落在一旁正端著碗筷喂音音的傅舟舟身上漆黑的眼底滑過深思。猶豫了幾秒,傅景深還是開了口:“老四出車禍了。”傅舟舟的筷子吧嗒一下落在了地上,眼眶染上猩紅,抱著音音的手微微用力,麵無表情地看向傅景深,重複問了一遍:“哥,你說誰出車禍了?”傅景深見到自家妹妹快要崩潰了,眼神示意阮沅把快要哭了的音音抱過去,傅景深抬腿走到傅舟舟身邊,安撫地拍了拍傅舟舟的肩膀,輕輕道:“今天是顧姨的忌日,老四一個人開車去了西山,路上跟一輛貨車撞了。”傅舟舟隻覺得肩頭一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呼吸也快不順暢了。“哥,你彆騙我行不行。他前兩天還好好的怎麼可能突然出車禍。而且顧姨的忌日不是明……”傅舟舟話說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麼,傅舟舟崩潰地蹲在了地上。顧姨的忌日確實是明天,可顧東行每次都是提前一天去墓園,在西山從早待到晚,從來都是一個人。她之前偷偷去過,每次都是躲在邊上跟著他從來不打擾他。可是今年她忘了。她明明說好了一起去的。傅舟舟掏出手機不停地給顧東行打電話,可一直處在關機狀態。傅舟舟的心裡還存有一絲希望,抓著傅景深的手臂不停地說:“哥。會不會是弄錯了?”傅景深看著妹妹快要崩潰了,伸手摟了樓傅舟舟,跟阮沅交代了兩句就帶著傅舟舟離開了。車裡,傅舟舟死死地咬著下嘴唇,渾身不自覺地顫抖著,連手裡的手機都差點拿不穩。傅舟舟心神不寧地坐在副駕駛上,一言不發地看著前麵,見一直沒有儘頭傅舟舟沒忍住跟傅景深催:“哥,能不能開快點?”傅景深默默加到最大碼,伸手拍了拍傅舟舟的肩膀,安慰她:“彆擔心,不會有事的。”傅景深這話一出口傅舟舟的眼淚止也止不住地流出來,滾燙的淚水滑過臉頰落進脖子裡惹得傅舟舟微微縮了縮肩膀。滿臉無措地握著手機,祈禱著顧東行沒事。隻是傅舟舟自己心底也沒底,顧東行出事的那段路很陡,一不小心就會撞破欄杆飛入懸崖。傅舟舟越想心裡就越沉重,傅舟舟死死地抓著安全帶,轉過頭看著緊抿著唇瓣的傅景深,像是認定了什麼,傅舟舟開口:“哥,要是四哥還活著,我我不想再放棄了。”“我知道爸媽不會同意,他們覺得四哥很浪不適合結婚,可是我喜歡他。我真的不能失去他。哥哥,我求你幫幫我好不好。”傅舟舟眼神渙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停地求傅景深。傅景深極力克製住心底的心疼,臉上沒有露出半點多餘的情緒,隻嗯了聲。“我幫你。”傅舟舟聽到了哥哥的保證唇角不自覺地揚了揚,心底的驚慌也稍微得到了半點安慰。傅舟舟沒見到現場還抱有一絲絲的希望,可是看到現場擠滿了警察車子人群時,傅舟舟的腿腳一軟,要不是傅景深拉著,估計傅舟舟直接癱在了地上。傅舟舟被傅景深扶著一步一步往事故中心走,每走一步傅舟舟就沉重一步,好似前麵有狼虎野獸讓人不自覺生畏。傅舟舟在看到那滿地的血和狼藉的車子下被壓著的那道熟悉的身影時,整個人再也沒能承受住失聲痛苦起來。眼淚肆意地灑落在臉頰上,傅舟舟踉踉蹌蹌地走近,看著顧東行那張蒼白布滿血跡的麵孔以及那被壓在車下的左腿,血肉模糊,那身白西裝已經被泥垢血跡沾染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顧東行就那麼毫無生機地躺在地上,嘴唇蒼白到看不出一星半點原有的唇色,那雙撩人的桃花眼此刻也闔了起來。血跡從額頭上方的頭發裡流出來,很長的一道血跡直接從頭頂流到下巴落進脖子裡,極度的猩紅與極度的蒼白形成鮮明對比,傅舟舟小心翼翼地觸碰到那已經乾的血跡上,一言不發地擦拭著上麵的血。可是怎麼擦也擦不乾淨,反而將傅舟舟滿手沾染上了血跡。傅舟舟被旁邊的護士推開,傅舟舟全身無力地癱軟在地上,終於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