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珊對著那個後背猶豫了一下，拒絕道：“還是算了，我把鞋脫了跟你走吧。”張新轉過臉，目光淩厲，“快點上來。”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叢珊皺著眉，對著張新那張麵癱臉，覺得再糾結下去反倒是她矯情了，隻好抓著他的肩膀整個身子趴在了他的背上，張新兩隻手拖著她的腿，大步前行，倒是一點困難都沒有的樣子。這片稻田大的仿佛沒有邊際，張新背著她不能走太快，沿著泥濘的路麵走了快二十分鐘，硬是連個房子都沒看到。叢珊十分不自在，便道：“你累不累，要不還是放我下來自己走吧。”張新沒有回頭，隻說了兩個字：“不累。”叢珊無奈，“兩個人一起走能快點兒，現在這樣不知道走到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個歇腳的地方。”張新不說話，拖著她的手又往上顛了顛，阻止她滑下來，她一緊張，就摟住了他的脖子，下頜抵在他的頸窩。他全身就定格了一下，然後繼續往前走。叢珊實在太尷尬，也不好再說什麼，兩個人一路沉默著。雨後的夜空氣濕潤，涼涼的夜風打在叢珊身上，她冷的打個哆嗦。張新便忽然站住，不等叢珊反應就將她在一塊田邊的石頭上，然後伸手脫了西裝外套遞給她，“穿上。”他的話總是像命令，讓人覺得反抗無望。叢珊也不想再客氣，便拿了衣服穿在身上，他穿著那麼合身的一件西裝，套在她身上卻大的蓋住了膝蓋，長長的袖筒裡隻伸得出幾根手指。叢珊不得一圈圈的不卷起袖口。她站的位置是一塊不大平的石頭，也不高，所以即便是站在石頭山，她也還是沒有張新高。張新也不說話，就這麼跟她麵對麵站著，毫無表情的看著她手指靈巧的卷著自己西裝的袖子。叢珊被他看得不自在，便把頭低的更低，專注的卷著袖子，忽然覺得腳背上有什麼涼涼的東西，她看了一眼，忽然尖叫起來：“啊！蛇！”一隻小蛇正順著她的腳背往褲管裡爬，冰冰涼的觸感，帶著些濕滑。“彆動！”張新急忙喊道，然後立刻彎下腰，一把抓起那條蛇用力一甩，將它拋得遠遠的。整個動作乾脆利落，不帶半分猶豫遲疑，下手穩準狠。“沒事了。”他說。叢珊卻仍是驚魂未定，全身止不住的顫抖，連牙齒都打顫。她從小就最怕蛇，連看電視裡出現蛇都會不自覺的閉上眼睛。因為討厭蛇，她連新白娘子傳奇都不愛看。叢誌軍以前風濕症很嚴重，特意從認識人那裡求來了一罐治病的藥酒，裡麵就趴著一條蛇，結果叢珊一看到那瓶子就會大哭，她家老叢隻好為了女兒忍著病痛把那瓶珍貴的藥酒送給了老蔡。“叢珊？”張新看著她，月光下那張小臉慘白無比。她仍是打著哆嗦，咬牙道：“我沒事，咱們趕緊走吧。”張新又俯下身子，一隻手握住了她的腳背，她緊張的又是一聲驚叫，“啊！”張新的手順著她的腳背往上，把剛剛蛇爬過的地方都用手抹了抹，“沒事了，擦乾淨了。”溫熱的大手，掌心裡帶著幾個粗粗的老繭，摩擦過的皮膚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她緩了口氣，勉強笑道：“謝謝你。”張新抬起頭，目光直視著她的眼，她被那目光看的不自在，便垂下眼簾，“走吧。”張新也沒說什麼，便轉過身，彎下腰去，把叢珊重新背起來，大步繼續往前走。終於走出了這片稻田，叢珊見到前麵的微弱燈光，激動的道：“有了有了，前麵終於有人家了！”隻有孤零零的一戶人家，土坯的房子，木頭柵欄圍成一圈小院子，一隻電燈泡吊在棚頂，土炕。戶主是一個年紀很大的老頭，見了張新和叢珊有些驚訝。老頭的家人早就搬去了村裡的小洋樓，這破房子都沒人住很久了，他是因為最近總有人來田裡偷菜，才決定一個人搬過來住幾天看著菜園子。“這裡離村子多遠？”張新問。“走路二十分鐘吧，你們要是不嫌棄我就帶著你們去我家住一晚。”老頭很慷慨的道。村子裡的路麵是砂石路，叢珊穿著高跟鞋一踩就是一個洞，深一腳淺一腳的十分艱難，但是她卻堅持不用張新再背了，結果就是終於走到老頭的新房子時，她的鞋子已經幾乎報廢，腳上也被磨破了幾個傷口。總算在老頭家裡吃了一口熱飯，老頭的兒媳婦很熱情的給他們收拾了一間房間，還鋪上了嶄新的床單。叢珊對著那房間裡的一張床有些無奈，看看張新，依舊是麵無表情。這個村子不算發達，手機還是有信號的，叢珊拿出手機想要給顧池西打一個報平安，卻無奈的發現手機隻剩一格電量。隻好改成發短信，“車子拋錨了，我很好，彆擔心。”按下發送的那一刻手機愉快的自動關機，她有些無奈，也不確定這條短信有沒有發出去。歎了口氣，一抬頭就看到張新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叢珊問：“你打通了他的電話沒？”張新說：“打通了。”叢珊急忙問，“他怎麼說？”張新道：“顧總現在就立刻派人過來，大概兩個小時之內就會到。”叢珊這才鬆了口氣，笑道：“還真是個急性子。”明明平時都是那麼不緊不慢的一個人。張新走了過來，一雙眼睛毫不避諱的盯著她看，她有點緊張，“你乾嘛？”張新問：“你已經決定了？”叢珊猶豫了下，問：“決定什麼？”張新緊緊的盯著她，“做顧總的女人。”叢珊一驚，隨即點頭，“嗯，決定了。”張新移開視線，沉默，好半天發出一聲輕微的歎息，“為什麼？”叢珊茫然的“啊？”了一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張新轉過臉，再看向她的時候，那雙眼睛裡帶著幾分情緒，“為什麼要接受他？你不是一直想要躲著他嗎？”叢珊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第一次看到麵無表情的張新露出情緒，心中的震動不是一點點，她笑了一下，“嗯，以前就是一直想躲他，對他一直纏著我感到很崩潰。可是，當他真的不再來找我了，我才發覺，原來根本就忘不掉他。嗬嗬，我也覺得自己這樣很不好，對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太任性了。”“珊珊，你不怕嗎？”張新忽然問。叢珊愣住，這還是張新第一次不叫她“叢珊”而是叫她“珊珊”。張新繼續道：“你跟著他不會有好結果的，他隻會擾亂你的生活，讓你的朋友厭惡鄙視你，讓你的家人對你傷心失望，還有顧琳琳也絕對不會放過你，A城有那麼多個潘廣生想要找機會接近他，你跟了他隻會讓你成為那些人的目標，你還想讓你的父母被算計多少次？”叢珊徹底怔住，微張著嘴好久才說：“你怎麼這樣說你的老板呢？”張新道：“珊珊，顧總這個人雖然平時看著溫和，其實控製欲特彆強，你跟他在一起會很辛苦，我怕你會後悔。”叢珊笑道：“你也知道他控製欲強，還敢背著他對我說他的壞話？”張新盯著她，“珊珊，我隻是想要你好好的。”叢珊微微笑了下，“謝謝你的忠告。”那個笑容乾乾淨淨的，就這麼印在了張新的心上，張新麵色微動，“珊珊，為什麼一定是他？”叢珊笑著重複：“是啊，為什麼一定是他？”但已經是他了。見不到就會想，隻要他開心連做夢都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