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準愣了片刻,手肘搭在車窗的位置,仰著臉吹著外麵有些涼的風:“雖然過於幻想主義了,但構圖色彩什麼的還是不錯的。”他看向車窗外的眼神,就像是在想那個人一樣。薑藝有幾分窩火地拉開他的手,把車窗猛地關上,在他有些錯愕的視線裡慌忙解釋道:“冬天少吹風……我看再好的臉也能被你吹糙!”謝準愣了片刻反倒有些心虛,立馬聽話的遠離了車窗的部位,垂眸的樣子乖順極了,薑藝心底那點火忽的就滅了不少。她好像有點無理取鬨了。但是要真的讓她去問一句“你是不是喜歡年渡錦”,她又做不到,她太害怕謝準給的回複了,就好像繼續掩耳盜鈴,可以讓自己在構想的情感裡多存活一些。她把目光看向窗外,一路無言地回了公司。因為快過年了,薑藝暫時接的都是一些杭城內的工作,雖然最近一直在物色喜歡的劇本,但至今都沒有看到滿意的內容,說到底她還是更願意去演一個女性角色。豐千涵已經接了一個新的電影,年渡一也安排到了一個網劇的男一號。公司手裡的劇本很多,但導演卻不多,劇組人員缺乏,很多項目都無法啟動,最近謝準已經在考慮招一些有潛力的導演了。畢竟很快就要到一波畢業季了,單張那邊有推薦也可以安排過來麵試。溫鹿跑了幾個城市的音樂節,前幾天才回來,就吵著要和薑藝吃飯,兩個人說起來也有一段日子沒有見過麵了,薑藝就約了他在新的房子裡,也算得上是喬遷之喜了。因為說要吃火鍋,薑藝去的那天還買了不少好吃的上門,說順便拜訪一下阿姨,結果去了才知道,阿姨臨時有事回了趟老家,家裡就剩他一個人了。“這房子不錯啊,我看門口安保挺好的,看來你賺了不少啊。”薑藝四處打量了一下,覺得還環境還挺舒適的。“還行,我賺了多少謝準可一清二楚,你可以問問他。”溫鹿眨了眨眼睛,細碎的頭發被燙成了小卷,整個人多了幾分倦意。“新發型倒不錯。”“演出需要,過幾天就直了,之前收到了許多粉絲的禮物,你要不要去看看,畢竟我一個人也用不完,不想糟蹋他們一番心意。”溫鹿一邊切著食材一邊朝屋裡指了指,說到粉絲的時候眉眼顯得很溫柔。薑藝嘴上說著不太好吧,腳下還是輕快地跑到了他房間裡欣賞他的禮物。沒過多久就聽到房間裡讚歎的聲音:“哇,溫鹿,還有人送你這麼貴的耳機呢,你粉絲可以啊!”“不過,你這門票也不少錢了。”薑藝想到門票,也就沒那麼驚訝了。最後從禮物裡帶走了一盒巧克力和一雙毛茸茸的鹿角冬襪。“這麼可愛的襪子,你現在的樣子穿……”不太合適吧,溫鹿的話欲言又止,然後很有眼色地轉了個彎:“合適合適,帶走!”薑藝這才滿足地眯了眯眼,坐在桌子前看著咕嚕嚕冒泡的鴛鴦鍋,幸福得眯起了眼。“家裡有酒嗎,難得在家裡吃頓飯,想放鬆一下。”想是想到了什麼,薑藝的神情落寞了片刻,然後強行撐起了一個笑容。溫鹿垂了垂眼起身從冰箱取了可樂出來,放在桌子上:“家裡沒人喝酒,但我想這個可樂也足夠醉人了。”薑藝看著他的眼睛愣了片刻,然後輕輕笑了一聲,利索地拉開鐵環給自己灌了一口,拿著筷子對著火鍋大快朵頤了起來。果然和溫鹿待久了也會開始頭痛,薑藝吃到一半,就因為頭痛有些疲憊了。“怎麼了?身體不適嗎?”溫鹿有些擔憂地摸了摸薑藝的頭。薑藝沒避開,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一樣好好地審視了一番眼前的人,她放下筷子拉著溫鹿坐到她旁邊來。“溫鹿,我可能要失憶了。”溫鹿被薑藝突然蹦出來的內容搞得一臉疑惑:“什麼意思,怎麼就失憶了?”薑藝就把謝父的事提了一下,她揉了揉眉心:“可能因為跟你們說了這些事,我已經開始記不住以前的東西了,算是一種懲罰吧……所以我用備忘錄記了下來,因為不知道哪一天就會……”薑藝欲言又止。“對不起,都是我自作聰明害得你……這樣!我寫首歌唱給你聽,如果你忘記了,我就一遍又一遍唱給你聽,直到你記起我。”他坐在那無措地看著薑藝,卻對於這種奇幻的事情毫無對策。看著溫鹿緊張的樣子,薑藝笑著安慰他:“沒事的,而且我也隻是猜測,但如果我真的忘了……你一定要提醒我備忘錄的事情,我設置的密碼是1224,我還有很多事沒有完成,起碼當下的情況我不能失憶,做好完全的準備就不用害怕失憶這種事情。”“你為什麼不跟謝準說?”薑藝愣了愣,靠在沙發上閉了閉眼,眉眼裡有幾分無奈:“我畢竟喜歡謝準,我的情感我的記憶都儲存在那裡,我當然想過要不要告訴他我們一起麵對。但是,這些好像隻是我的一廂情願,他有喜歡的人,有要保護的人,我不能讓我的情感成為他的負擔……也許這場失憶來得恰到好處……”溫鹿看著薑藝良久,壓抑著自己想要把眼前人摟到懷裡的想法,默默起身收拾起了火鍋。“學姐,你真的是一個很長情的人,聽你說這些……我都有點羨慕謝準了。”薑藝抿了抿嘴,看著溫鹿忙碌的背影,垂了垂眼:“你是我目前除了謝準外最信任的人了,溫鹿,我的記憶,就拜托你了。”“放心,我會保護好你的。”溫鹿落了話尾收拾好東西回頭看去的時候,薑藝已經靠在沙發上睡著了。他探出手在她的頭上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收了回去,從一旁扯了薄毯給她蓋在了身上。“你這是,想給我一個機會嗎?”溫鹿默默地看了薑藝幾眼,有些狼狽地收回了目光。“我就當作是我的機會了。”“你默認了,就是同意了。”“就當我卑鄙吧。”——薑藝第二天一大早直接從溫鹿家去的公司,剛路過幾個舞室,就聽到豐千涵和年渡一的吵架聲,門被緊緊關著,聲音忽大忽小的聽得不真切。門口有幾個小練習生竊竊私語,也不太敢敲門去勸阻,她皺了皺眉幾步走上前。“你們回去吧,我來處理。”“好的,謝謝謝總。”薑藝用力敲了敲門,兩人的聲音才停了下來,年渡一拉開門看到是薑藝才微微鬆了眉頭。“你們倆怎麼回事,在公司吵架?是怕圍觀的人不夠多嗎?”薑藝走進來把門關上,毫不留情地說。豐千涵靠在拉伸杆上,眼睛紅了一圈。“抱歉,是我們的問題,我現在就帶她回去。”“我記得你們都有自己的劇組吧,我不管具體是什麼問題,希望先把自己的事業搞好再來拉扯這些兒女情長。”薑藝一大早就被搞得情緒不好,更彆提摻和他們的具體問題,說完話就離開了舞室。白天在公司處理了一些她範圍內的文件,晚上就接到了單張的電話,說年渡一的情緒不太好,片場有人傳他耍大牌氣氛搞得有些僵,他是他的朋友不好訓他,隻能拐彎抹角地聊一聊。“他和豐千涵怎麼回事?”謝準今天沒在辦公室,薑藝一個人利索地給自己點了根煙。“豐千涵那個劇組是麵試拿的,不像咱們這邊這麼乾淨,裡麵有些飯局手腳不乾淨,加上聽說有人在劇組大張旗鼓地追豐千涵,還有那個片子的男主故意吻戲NG占便宜什麼的,反正鬨得挺難看。”單張那邊猶猶豫豫的還是把這事提了提。薑藝皺了皺眉頭,倒不知道這些。“還是公司不夠大,這些人的手還真是賤……他們導演是誰?”薑藝吐出一口煙,在煙灰缸上磕了磕煙灰。“挺有名氣的那個林導。”“我過幾天拜訪一下,讓他照顧著點吧,至於他們倆自己的事,自己處理吧。”薑藝的手沒那麼長沒辦法管得那麼全。掛掉電話,薑藝沉默地吸完了一根煙,心裡感歎感情這東西,還真是不夠牢固……她的目光落在謝準的辦公桌上片刻,有些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這件事一過,新年很快就來了。薑藝又回了一次謝家老宅,可能是因為謝父也清楚了情況,今年早早就讓她退場了,她看著手機裡的大佬聚集地的微信群,去年的時候他們還剛剛入圈,還對未來充滿希望,還在群裡笑嘻嘻地發紅包互相慶祝。可今年群裡安靜得像是沒有人在一樣。薑藝歎了一口氣,往嘴裡塞了一顆泡泡糖來抑製一下自己的煙癮,心裡默默細數著自己還能記著的事情,大腦裡略過很多謝準的麵孔,一時間很多情緒隨著記憶湧上來。手機上收到謝準發來的紅包,薑藝看著聊天的對話框發了幾秒的呆。說起來,這是他們過得第二個年了吧,席家那邊從那次後就長久的陷入了沉默,也不知道是在壓抑潛伏著搞件大事,還是對於她這個小角色已經看不上眼了。日子平淡得她都快要淡忘了他們的存在,淡忘了席天欣的所作所為,心裡的那點仇恨,幾乎要和煙一樣散去了。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所謂的仇恨,就是甘願用自己一輩子的不幸福,去交換彆人一生的痛苦。”她已經有了一輩子的不幸福了,為什麼對方還沒有痛苦呢?所以都是狗屁啊,仇恨這種東西,自然不能是兩敗俱傷啊,隻有單方麵的勝利和快樂,才能算得上真正的解決仇恨。就像本來的年渡一找到愛情,而席天欣辛勤耕耘維係的關係崩塌得一乾二淨。薑藝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可高興壞了,就像最開始她對自己的定位那樣,她不是什麼好人,更談不上三好青年,有就報仇,有恩報恩,乾淨利索,簡簡單單的做人。謝準之前問她想怎麼對席家。薑藝說:“想得到席家,權與錢在這個社會上的分量太重了,哪怕我無比厭恨席家的一切,我也不得不承認,我需要用這些東西來保護自己,保護我身邊的人。”“想把那些人全部趕走,席氏更名為薑氏。”“想以後可以活得無拘無束……”“再也沒有人可以威脅我,讓我去做不想做的事。”“想好好的活著……”謝準問:“那你第一步打算乾什麼?”薑藝那天沒回答她,但她心裡卻明得跟鏡一樣,她在等席天欣去世,等她的生命像枯萎的花兒一樣,凋零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薑藝才是真的薑藝,再也沒有人可以叫她席天欣,再也沒有人可以和她一模一樣混淆大家的視野了。再也沒有人,和她流著極為相近的血了。就好像是她糟糕人生的根源徹底沒有了一樣。“快了……”這一切都會結束的。謝父從屋裡走到她旁邊:“什麼快了?”“生病的花兒即將枯萎,新的血液會代替她的軌跡,努力向上生長。”謝父笑了笑:“缺一把良好的肥料嗎?”“自然。”薑藝揚了揚唇回頭看向他。“合作愉快。”——今天和謝準父親談妥了協議,未來我爭奪席家他會助我一臂之力,我明白我一個人很難達成目標,所以我認識了很多人,這些人會成為我的助力,讓席家的倒塌來得更快一些。薑藝打下備忘錄的最後一個字後,整理了一下思緒,確定沒有遺漏後才關了手機。新年很快過去,新的學期裡,他們也要開始籌備大四畢業的東西了,聽說三月初的時候,年渡一和豐千涵分手了,大有種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私下裡豐千涵找“薑藝”吐槽,說是年渡一的姐姐年渡錦根本看不上她,暗地裡給她使過不少絆子,她的壓力已經很大了,她隻是和劇組交際的酒局,年渡一卻覺得她是跑去賣,她隻是想要更努力一點,年渡一根本不理解她。謝準自然無瑕聽她吐槽,敷衍的回複後就轉發給了薑藝看。薑藝看到的時候心裡思緒翻了幾翻,不太理解謝準的反應是想做什麼,這裡明晃晃對於年渡錦的詆毀,他是怎麼想的?因為喜歡所以覺得一切都是假的,所以才如此敷衍嗎?雖然薑藝覺得,年渡錦這樣高傲的人,大概看不起是真的,但給她使絆子倒不至於。她隨便找點關係豐千涵就已經在這個圈子裡混不下去了,大抵是看在謝準的份上才沒動人。不過年渡一,作為第一次談戀愛,可能的確要稚嫩一些。不過現在分了,也沒這麼多煩惱了。但說起來,薑藝是覺得豐千涵變了點,就像是沒有抗住這個圈子裡的利欲熏心和不斷想要變紅的欲望,她覺得自己有空還是要和她好好聊一聊。不過年渡錦自從那次畫展上見麵後,就在微信上高頻次的找她,從聊天吃飯到電影畫展,無不透露出一種我想約你的態度。薑藝沒想到的是,那個不怎麼加人的謝準原來也會加年渡錦的微信。說不上失望,就好像早就知道是這樣了,她那顆心好像真的翻不出什麼浪花了,像死了一樣,怎麼敲都打不開大門了。隻是之前說好安排給年渡一和豐千涵的青春劇,因為兩人分手決裂和檔期的問題,薑藝決定親自接手男主角了,而女一則找了之前在公司裡長相可愛甜美的藝人出演,薑藝看過她的演技,還不錯,有很強的可塑性。而這檔青春劇的導演一職因為各種原因最後謝準匆匆接手了。《青春不散》正式開機了。薑藝因為出色的演技被幾個小新人老師長老師短的喊著,偶爾她也會把自己的經驗傳給他們,講一講自己理解的拍戲要點。“謝準!你怎麼回事?你都第幾次忘詞了!”謝準喊了哢後第一次對薑藝發了火。薑藝捏了捏眉心倒了聲歉,然後坐到一旁休息,助理又拿來水遞給她,女一號也擔心的來問候了一下,薑藝也不知道怎麼了,每次在拍戲的時候會覺得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嗡的一下,什麼都不記得。她逐漸覺得,失去記憶的情況已經開始倒計時敲警鐘了。“身體不舒服嗎?”謝準收起了脾氣走到薑藝麵前,對於剛才的語氣有一些抱歉,他一拍戲就會下意識地嚴肅起來,往往壓抑不住脾氣。“有點,今天可能拍不了了……”薑藝捏了捏眉心,對於謝準的記憶已經開始有點模糊了。“行,助理送你回去吧,我們先拍彆的。”謝準跟助理交代了一下就繼續回去拍戲了。薑藝靠在車上昏昏欲睡,但理智還是壓著她給溫鹿發了一條消息。薑藝:我感覺,我可能……薑藝:不行了發完這句話,薑藝就感覺整個大腦像是被震了一下,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助理開車到地方的時候看到薑藝側靠在車上,以為隻是睡著了,隻好喊了幾聲想叫醒她,毫無反應後她下車打開門搖了搖人,結果還沒醒的時候才發現薑藝出事了。謝準趕到醫院的時候,薑藝已經送去急診室了。助理說,剛才送進去的時候,呼吸都沒了。謝準好像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他因為拍戲熬的夜,加上一路跑來得急切,整個人都快虛脫了,再猛然聽到這消息,要不是被助理扶了一把,險些就要跌倒。他隻感覺到有一雙手忽的捏住了他的整顆心,腦袋裡嗡嗡作響,旁邊的聲音都變得混雜了起來。
第50章 可能是懲罰(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