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當我變成你(1 / 1)

薑藝覺得左手有點麻。她費了很大力氣動了動,摸到了柔軟的布料。她想,或許她被壓在大卡車下麵了,因為她逐漸聽到了著急的說話聲和淩亂的腳步聲靠近她,緊接著,有人觸碰了她的身體。她覺得有些累,身體由內而外的疲倦感,讓她在一片黑暗中想到了很多事情,努力活著的二十三年在腦海裡一一掠過,她曾經以為隻要嫁給謝準,哪怕是背負著席天欣的姓名假扮著席家的女兒,哪怕是被利用被壓製,被席家毀掉全部的人生,她也可以在這段聯姻中活出一點點屬於她自己的快樂。但是並沒有。再睜眼,是帶有一點消毒水味的房間,四周看上去是在醫院的VIP病房裡,她沒有很詫異,畢竟以她現在的身份能躺在這裡很正常,隻不過希望席家不要遷怒於她的養母。畢竟這場車禍下,他們手裡的離婚文件一定會暴露的吧。她視線看向一旁坐著的人。竟然是那個隻有一麵之緣的婆婆,謝準的母親,是一個很有禮節的大家閨秀。“媽。”她張了張嘴,卻因為嗓子乾澀沒發出聲音。但卻足以讓她的婆婆激動了,她淚花盈盈地看著她,眼裡的愛意都快要溢出來了。薑藝意識到了一點不對勁,按理來說,車禍後她的婆婆應該更關注謝準啊,她們僅僅一麵之緣,甚至於一年內,都未曾上門拜訪過,畢竟那個時候婆婆出國遊玩去了,加上謝準公務繁忙,兩人一直都沒抽出機會一起去看看。更彆提,現在兩人都要離婚了,她的婆婆怎麼會給她好臉色。她看著謝準的母親良久,突然發現,她的婆婆似乎年輕了不少。“阿準,身子還有哪裡不舒服嗎?雖然你爸爸他很嚴厲,但是你也沒必要那麼拚,這次應酬把自己都喝進醫院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你是要嚇死我嗎,我就你這個麼一個兒子啊……”阿準?薑藝微微變了臉色。她詫異地看向自己的手,骨節分明,淡青色的血管分明的布在手背上,顯然是男人的手。再加上身下的異樣,她還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嗎。她閉上眼睛,告訴自己,這隻是一場夢罷了。然後她連做了三天的夢,直到她出院站在醫院樓下的大街上時,她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真的不是在做夢,她確確實實變成了男人,重生回了六年前。那個時候的謝準,才19歲。而她的人生也沒有走向最糟糕的地步,一切似乎都還留有餘地,一切似乎都還可以重新來過。她覺得自己的手有些抖,她拒絕了和謝母一起回家的請求,意識到如果現在的自己在謝準身上,那謝準豈不是在她身上?但這個時候的自己……還住在那個小家裡,和那個令人厭惡的酒鬼繼父一起。她覺得頭有些大,有種突然在前夫麵前掉馬的感覺。同時也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的靠近謝準,甚至於完整的成為他。從身體到眉眼,上輩子做了那麼久的夢,如今得到的有些輕鬆了。薑藝站在樓下,第一次覺得有些無措。“席天欣?”聽到聲音,薑藝怔了一下,猛地回過頭。恍惚間竟然有些沒認出謝準占據的自己,她可清晰地記得,這個時候的自己還是個大波浪的社會一姐,那眼前這個純素顏乖巧的黑長直是哪位?“謝準?”薑藝有些拿捏不準的張了張口。她看到自己的臉上鬆了一口氣,然後提著一袋蔬菜走到她麵前:“我們談一談吧。”他們一起坐到了小區的長椅上。薑藝有些局促地坐在凳子上。“你不解釋一下嗎?席天欣?或者說叫你薑藝?”謝準有些彆扭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臉,然後轉過頭把視線放在一旁的袋子上。“抱歉……我雖然搞不清現在的狀況,但我可以告訴你,你用的這個身體確實是我,還有……我不叫席天欣,我叫薑藝,生薑的薑,藝術的藝,當年不過是被迫做了席天欣的替身罷了……”薑藝捏了捏手指解釋道。她聽到謝準輕笑了一下。“替身,你是在跟我演什麼豪門狗血言情劇嗎?”這問題問的薑藝有些難以回答,她癟了癟嘴不知道怎麼開口,說起來她可能真的是那所謂的狗血言情劇裡的悲慘女主?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碎,自己的人生更是搞得一團糟。“那席天欣是你什麼人?”“大抵算是血緣上的親妹妹吧……我們是雙胞胎,但是沒有一起長大。”薑藝垂了垂眼眸。“嗬,親妹妹……抽煙、喝酒、打架、燙發、紋身……還有你不會做的嗎?”謝準冷笑了一下,心中對於席家生出了些許厭惡之情:“席……薑藝,你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可真是辛苦你當年在我麵前裝得那麼乖巧了。”薑藝抿了抿嘴,有種被看得一清二楚的難堪感。甚至於紋身,她可是紋在心口位置的啊,而且還是……薑藝覺得有些糟糕。“三天前我醒來,想去找你,但是我們謝家的保護你也知道,我根本看不到你,反倒是你,心挺大啊,三天在醫院住得還舒服嗎?”謝準的話語裡有一絲絲怒意,想來是吃了閉門羹。“抱歉,我以為是做夢……那個,我繼父有打你嗎?”薑藝想到那個男人,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謝準。“打了。”謝準想到自己洗澡時候看到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微微頓了頓,眼裡的厲色微微柔和了一些,倒也沒有責怪的意思。“對不起,不過你不用留情,下次打回去就好。”“你以前……就過的這樣的生活?”謝準猶豫了一下,指尖撥了撥腿上的破洞褲的開線。薑藝愣了一下,輕輕“嗯”了一聲。“最早在席家長大,後來被拐賣,四歲吧就在外麵長大了……”想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哽在喉中難堪的幾乎難以開口,薑藝頓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有多說的意思:“薑欣苑是我的養母,她救了我,她很好,所以麻煩你對她好一點,她不過是遇人不淑罷了。”謝準想到那個笑起來很溫柔,護在她前麵的女人,下意識點了點頭。“現在打算怎麼辦?”謝準看向薑藝。薑藝對上他的目光,垂了垂眼從衣服裡掏出錢包:“保持聯係吧,對了這是你的東西,你拿走吧。”謝準接過錢包抽走裡麵的一張卡,拿著手機擺弄了一下:“電話你留著吧,畢竟現在的你才是謝準,手機密碼什麼的我給你解鎖了,你重新設置就好,你的手機你也改一下初始設置。”薑藝拿到自己六年前的手機,看了看還有些懷念,改了初始設置後,掃了掃信息,似乎想到了什麼:“你會打架嗎?”謝準愣了愣:“隻會基礎防禦。”“我十七歲的時候經常幫彆人打架……算是賺外快那種,我記得過幾天還有一場……”薑藝也是剛才看到手機QQ裡的消息才想起來的。謝準的表情有些難看,他前幾天光是卸掉耳朵和嘴上的那些掛墜就弄了半天,還疼得要死,又去把她殺馬特的頭發拉直,結果一打開櫃子全是性感小吊帶和破洞牛仔褲,他差點沒氣的當場去世。“額……我幫你拒絕了吧,我還有幾個朋友我跟你說一下,到時候彆穿幫了。”薑藝看著他不太開心的表情拿著手機快速的打了幾個消息,處理好一切後才把手機還給他。“我沒有朋友。在A大上大二,這個時候在接手我父親的公司,你……做得來嗎?”謝準拿著手機有些頭疼地解釋道。“……學習我就正常水平,在一中二班,但公司,我可能沒辦法。”“你可以拒絕。”謝準垂了垂眼。薑藝張了張嘴,半天才反應過來:“拒絕?我可以嗎?”謝準點點頭,她可以,但他不行。“對了,如果席家人來找你,你就拒絕他們吧,我想,你也不想重蹈覆轍再和我聯姻吧,”謝準還沒來得及回應就聽到薑藝繼續說道:“其實這樣也挺有趣的,畢竟我們不能為了試著能不能換回去就再去出一次車禍什麼的,生命來之不易,我們就當做是一場遊戲,試一試不一樣的生活吧,也許哪天就換回來了。我呢……也不想再像以前一樣了,受製於他人,活的都快不像自己了。”薑藝最後說那句話的時候,謝準看到了她臉上的表情。那種痛苦和悲傷像是某種分子運動忽的撲麵而來的時候,他心底的疑惑和探究,乃至於尋根問底的那份心情,忽的就哽住在了喉間,上不去下不來,壓得他喘不過氣。他站在房間裡的窗戶前有些愣神,窗台上放著薑藝以前經常抽的萬寶路,很漂亮的女士煙,他的大腦反複的把她最後一個表情在腦海裡演繹,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妻子對他來說,是如此的陌生和遙遠。他的手不自覺地摸了摸耳朵上的耳孔,一排連起來,很奇怪的觸感。“不想重蹈覆轍嗎……”謝準舌尖抵了抵上齶,輕輕笑了笑。……謝家薑藝雖然沒有去過,但是位置還是大概知道的,再者謝準也給她說過了具體情況,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地方。聽說和席家人住在同一片區域,這麼想來,其實很容易碰到那些人,不過頂著謝準的模樣,想來也不會發生什麼大事。頂多就是有些厭惡罷了。今天接受的事情太多,她覺得有些累了,進了門就往樓上走。“謝準。”還不等上去,就被一個聲音叫住了。薑藝腳步一停,視線略過巨大的客廳,頓在了坐在昏暗空間裡的男人身上,她掐了掐手心,隻覺得疲憊,什麼毛病?大半夜的坐在客廳裡還不開燈……她有些無語,但還是乖乖走下了樓梯,畢竟謝準一直都是個乖兒子。是所謂的,豪門裡最標準的繼承人。“你去哪了?”男人偏了偏頭,有些壓抑的氣息逼迫而來。薑藝挺了挺腰板,倒沒覺得很害怕,她上一輩子還真是沒怕過幾個人,唯一栽的,大概也就是謝準了。“見了一個朋友。”“朋友?誰讓你交的朋友?”男人的聲音裡有一些不滿。薑藝有些詫異,所以謝準所說的沒朋友……不是因為他自己,而是因為他父親的指令嗎?她隻覺得寒意爬上了胳膊,屬於這種家庭的壓迫感撲麵而來,莫名的,有些心疼謝準了。她這輩子對父親這個角色都沒什麼好感,自然說話上也不會太客氣,要不是顧忌著謝準她早就轉頭走人了。“公司,我不去了。”並沒打算回答關於朋友的事情,她想到公司的實習,乾脆趁這個時候說了。在黑暗中,她看不清謝父的表情,但她感覺得到,他生氣了。薑藝也沒打算等他罵人,對她來說,她隻是在通知這人罷了,於是繼續自說自話。“你要的應酬我去了,醫院也進了,我想了,果然還是生命重要一點,你也不想……早年喪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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