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從來不在周末休息，他都是把休息安排在平常日中的某一天。這個思涵也是知道的。難得的，這一次江寒把休息日放在了周日。思涵也很是奇怪，但並未多問。一清早，思涵正在洗臉，江寒說道，“淩思，我今天休假，今天咱倆出去唄。”思涵雙手接水，衝乾淨臉上的泡沫，帶著些許困意地說道，“行啊，你要去哪裡啊。”“帶你去個地方。”思涵不解地看了江寒一眼，心想，江寒自從來了北京，哪裡都沒去過，可能是他想去逛逛吧。可是直到出門，江寒也沒說要去哪兒，兩人就站在清晨的太陽下等公交車。“到底去哪兒啊？”思涵伸出一隻手，遮擋著陽光，問道。“去了你就知道了。”“神神秘秘的，你這是要求婚啊？”“跟你求婚，你答應嗎？”“有病。滾遠點。”江寒笑笑，微微低頭，目光落在淩思涵的頭頂，他也不說話，就那麼看著她。他抬起手，幫她遮擋陽光。公交車姍姍來遲，最終還是來了。好在人不多，江寒和思涵坐在了一排雙人座的位置上。一個多小時後，兩人下了車。江寒帶著她走到一處自建公寓，看了看門牌號，在103門口停了下來。思涵問道，“這是哪兒啊？”“你猜猜。”“肯定不是東浩家。”“是喬磊家。”“喬磊？你瘋了，來這乾嘛啊。”“讓你看看你‘男朋友’啊。”說著江寒就要敲門。“哎呀，昨天他說他今天加班，不在家。”“他加班？”“對呀。上次吃飯不是鬨的有點不愉快，我想著這都好長時間沒見麵了，就給他打了電話，他說今天加班。”聽說思涵主動給喬磊打了電話，江寒忽然臉色一冷，抬手就敲門。思涵都來不及阻止。喬磊在屋裡正和那個嬌滴滴的女孩抱在一起，重重地敲門聲嚇了他一跳。他不悅的罵了句臟話，思涵在門外聽到這句臟話，很是驚訝。在她跟前，喬磊一直都是個謙謙君子，隻是最近才有些讓思涵感到他很奇怪。門外的敲門聲又響了起來，喬磊罵罵咧咧地起身，穿上褲子，他一開門就看見思涵站在門口，驚訝過後，他立馬換上溫和的臉，問道，“思，思涵？你，你怎麼來了？”縱然剛才聽到了喬磊說話的聲音，但是真的看到他站在門口，光著上半身，思涵還是很吃驚，她移開目光，說道，“我來看看你。你不是說今天加班嗎？”“嗯，對對，下午加班，下午。我這剛醒，正準備去呢。”喬磊堵在門口，這會兒，他已經忽略了為什麼思涵知道他住哪裡的問題了。他說道，“你還沒吃飯吧，正好也要中午了，咱們一起吃吧。你先去馬路對麵的刀削麵那家等我一下，我洗漱完就來。”“誰啊？”床上的女孩穿著吊帶睡裙走到門口，看到思涵，她說道，“這就是你前女友？來找你複合的？”思涵腦袋嗡嗡直響地看著喬磊，“喬磊，你什麼意思？”“不是，思涵，你聽我說。我沒有。”“你沒有什麼？說啊，你沒有什麼！”思涵一發火，喬磊也發了火，“行了，既然你看見了，我也就明說了吧。我並不覺得自己有錯。咱倆在一起談戀愛時間也不短了吧，你自己說說，我碰你一下沒有。我什麼都順著你，努力工作賺錢。你呢？寧可空著屋子，也不讓我去住。你當我是你男朋友嗎？”那女孩子挽著喬磊的胳膊貼在他身上說道，“你都和喬磊分手了，還來找他乾什麼啊？”“滾開，哪有你說話的份！”淩思涵吼道，“喬磊，既然你有喜歡的人了，我不攔你，但是你為什麼不跟我說，你這邊一句話也不說，那邊又和彆人勾搭在一起，你還是人嗎？”“哎，那人是誰啊？”那女生看見江寒站在旁邊，眼睛都亮了。她這一問，喬磊才注意到江寒，他冷笑著，“行啊，淩思涵，你在我跟前裝清純，你跟他早就好上了吧。怪不得你對我推三阻四的呢，你在他跟前也清純嗎，說不定在人家床上浪成什麼樣呢？”思涵她很少吵架，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接喬磊的話。她氣得渾身發抖。江寒一拳打在喬磊臉上，“嘴巴放乾淨點。就你這幅德行不配和淩思在一起。”“淩思？”喬磊哈哈大笑，“行啊，淩思涵，你真能耐啊，連真名都沒告訴人家啊。難不成是一夜情？”那女孩子在一旁火上澆油地說道，“我和喬磊一個公司的。我倆天天見麵，最適合培養感情了。而且我都懷孕了，喬磊就要和我結婚了。”思涵不知怎麼的就笑了出來，“那好，祝你們幸福。”思涵轉身就走，江寒跟在她身後。喬磊聽那女孩說懷孕了，要結婚，立刻傻眼了，丟下女孩就去追思涵。“思涵，你聽我說。”江寒擋在中間，說道，“拿開你的臟手。”“思涵，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是她勾引我的。我一時糊塗。我知道錯了，你彆生氣了。我們結婚，結婚好嗎？”這會兒思涵反倒是冷靜了，她頭也沒回地說道，“我不生氣。我也不想結婚，你去跟想結婚的人結婚吧。”“跟這種人渣廢什麼話啊。”江寒扯著思涵就走，回頭看著喬磊，嘴上揚起勝利的笑容。喬磊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發現的呢。那女孩的舅舅是他工作公司的領導。他本來就是想和那女孩玩玩，等他升職了，再甩了那女孩的。要說結婚，他還是會選擇思涵這樣的女孩子。眼睜睜看著思涵走了，而且是被江寒給帶走了，喬磊一口氣堵在胸口，回屋扯著那女生，一把摔在床上問道，“你懷孕了？”“嗯。要不然呢。”“怎麼可能？”“怎麼不可能？你不記得咱們在酒店的時候了，那次你是怎麼哄我的？你不記得了？”“那你不會吃藥嗎？”“吃藥？我人都給你了，你讓我吃藥。你怎麼不說你不碰我啊！”“滾！咱們今天算是玩完了。”“你做夢！你要是敢分手，我就讓全公司都知道你出軌，還讓我懷孕，又要分手。你想升職的夢也就碎了。你可彆忘了，是你先來招惹我的！”喬磊緊握的手鬆開，又握緊，轉身就走了出去。一路上思涵都沒說話。到了家，她站在客廳裡，使勁喘著氣。“淩思，你要是難受就哭出來。”“滾！江寒，你什麼意思！”“當然是為你好啊。要是等到你被他騙婚了，那不就晚了。我早就提醒過你。你自己沒意識到，我就幫你一把。”“不用你幫！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怎麼辦，用不著你插手！”“你好賴不知。”“你滾！我才不要你管！”思涵大聲喊道，眼淚洶湧而出。江寒氣得轉身摔門就走了。站在樓下，他看著東浩的電話號碼，想打給他問問有沒有房子，他想租一個。撥通了袁東浩的電話，他卻遲遲說不出口。“怎麼了？”袁東浩問道。“沒事。就是好長時間不見了，打個電話。”江寒站在樓下背陰處，偶爾吹來一陣風，也是熱的。東浩等了半天也沒再聽到聲音，他問道，“你到底咋了？”“淩思分手了，我給攪黃的。她把我趕出來了。”江寒簡單的說了一下經過。“你倆就好不上兩天半。上學的時候也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哪有。”“沒事兒，她一會兒就消氣了，她不會真趕你走的。她最心軟了。你還記得上學你打架的時候，她為了你還跟老師撒謊呢。你就放心吧，她趕誰走也不會趕你走的。”想起從前，江寒笑笑，轉而又歎著氣，“淩思現在長大了，她可能已經不需要我了。”東浩又說道，“行了，你彆想那麼多了。喬磊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人，黃了就黃了吧，思涵也就解脫了。”“過幾天一起出來吃飯吧。”江寒說道。掛了電話，江寒在樓下一家水餃店打包了一份牛肉胡蘿卜水餃，一份素三鮮水餃。思涵在屋裡大聲地哭了出來，哭了一會兒，變成了小聲的抽泣。江寒回來後把水餃放在桌子上，坐在沙發上看著哭成個淚人的思涵。他伸手擦擦她的眼淚，說道，“彆生氣了。”“不是讓你滾嗎。”“我不是已經滾了嘛。這不是想到你沒吃飯，給你買點飯，就又滾回來了。”思涵還是抽噎著，不說話。江寒把包裝盒打開，熱氣騰騰的餃子擺在她麵前，他掰開一次性筷子，遞給她，“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罵我。”思涵拿過筷子，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她狼吞虎咽的吃著。江寒笑著看了看她，說道，“你最喜歡的牛肉胡蘿卜餡的。”“你買兩份啊。我吃不了那麼多。”“我也沒吃飯呢。這份是我的。”江寒說著打開自己那份，掰開筷子，夾了一個放進嘴裡。“你那個什麼餡的？”“三鮮的。”江寒夾了一個放進思涵的碗裡。思涵夾起來塞進嘴裡。“給你嘗嘗我的。”她夾了自己的放進江寒碗裡。江寒其實很想說他不喜歡吃胡蘿卜，又不忍心再惹她不高興，於是笑著夾起來吃了進去。“你不是不吃胡蘿卜嗎？”思涵問道。其實她本來是想故意氣氣江寒的。她沒想到他會吃。“你給的敢不吃嗎？說不定又讓我滾了。”“哼。”思涵傲嬌的揚起頭，繼續吃餃子。江寒又說道，“吃完了就不許哭了啊。”“我是被你氣哭的。”“你不傷心啊。”“不傷心。但是還是很生氣的。不過你打了他，我就不生氣了。活該他挨打。這種人渣就得讓他一輩子單身。哼，那女的看著也不像什麼好人。”“看得開就最好。我還擔心你想不開呢。”“你以為我還得上吊啊。我才沒那麼傻呢。”思涵像是解氣一樣的夾起一個水餃，整個放進嘴裡，鼓著嘴巴使勁地嚼著。還沒咽下去，她又說道，“其實分手了也好，我覺得好像鬆了一口氣，和他在一起，我總是感覺很累，不自在，也放不開。”江寒本來想問問她，是不是真沒和喬磊有過什麼，想想還是彆惹她了，萬一她又來了一股氣兒，打他一頓可怎麼辦。吃完餃子，淩思涵洗了個澡就回屋看書去了。江寒一個人在客廳坐著，回憶著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他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他一夜之間失去了一切，變成了一個普通人，甚至是不如一個普通人。現在他正過著每一個普通人的日子。輕輕歎著氣，他想，其實他本來就是普通人，所有人於這天地間來說，都不過是一粒塵埃而已。夜幕降臨，思涵突然有了靈感，她把書放到一邊，在紙上畫圖。才畫了一半，屋子突然一片漆黑，思涵尖叫一聲，“江寒！”她喊道，聲音有些顫抖。江寒睜開眼睛，發現屋子漆黑一片，他打開手機，借著光亮，站在思涵房門口，“沒事兒，我在呢。”“沒電了。”“啊？那怎麼辦啊。”江寒問道。“當然是去充電啊。”“怎麼充？”“哎。”思涵借著光亮，從抽屜裡拿出電卡，放到江寒手裡，說道，“這是電卡，要去銀行充，不過這個時候銀行都關門了，明天吧。”思涵拿回電卡，說道，“明天我去吧。”“我去吧。”江寒又把卡拿回來，“商場一層外麵就有銀行。”兩人就這麼借著窗外昏暗的燈光，和照進屋子中並不怎麼明亮的月光看著對方，空氣中流淌著一股不明的氣息。靠著思涵房間的房門口，放的是一張原木色的大書桌，上麵擺放著一排書，一台酒紅色筆記本電腦，和一些零碎的東西。她的頭發早已經乾了。黑暗中，江寒看了她一眼，問道，“你剛才在看書？”思涵抬起頭，“嗯，進來坐會兒吧。”江寒這才進去，屋裡就一個椅子，思涵正坐在上麵，江寒就站在那裡，思涵指指床，說道，“你坐床上就行。”“可以嗎？”“有什麼不可以的，你又不是外人，我也沒那麼多說道兒。”江寒在床尾坐下，就著手機的光環顧了一下屋子，一個雙人床，一個有些年代的暗紅色的木製衣櫃，一張書桌，一個椅子，還有一個小的床頭櫃，窗簾是白底，上麵是綠色的樹木草坪印花，床單是淺藍色的。他看看牆角放著的一台機器問道，“那是什麼？”“縫紉機啊，做衣服用的。”“你看什麼書呢？”“服裝設計。”思涵伸手摸摸書桌上的書，說道，“我這有好多書呢，有魯迅的，老舍的，張愛玲的，還有呼嘯山莊，國外的名著也有，還有山海經呢。你要不要看？”“你還跟上學的時候一樣，愛看書。”“我現在是生活所迫。我就讀了一個本科，所以我得努力學習啊。”“你要考研？”思涵晃晃腦袋，“不考，學費那麼貴，我總不能讓我家裡拿錢啊。我覺得我自己平時多看看書，多學習就好了。反正下班後閒著也是閒著，還不如多充實自己呢。不管怎麼樣得讓自己變得優秀才行，這樣才能遇到優秀的人啊。”江寒言不由衷的說道，“有誌向。”思涵哈哈大笑起來，“騙你的。我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好。沒想那麼多。感情還是要看緣分的。我現在需要努力多積累經驗。”江寒笑笑，“你為什麼要做服裝設計啊。”“因為我媽就是裁縫啊。我小時候都是穿我媽給做的衣服，我的毛衣都是我媽給織的。你看，我也是穿著純手工量身定做的衣服長大的呢。”思涵的小臉上帶著驕傲的神情，她接著說道，“後來就流行買衣服了。我媽就沒給我做衣服了。也就是說我媽就失業了。我小時候看著我媽做衣服，就想著我也要做衣服，等我長大了要給我們一家人做衣服穿。所以就選這個專業了。”聽著思涵的聲音，江寒的腦海中浮現出她嬰兒肥的臉，他感到心裡很安寧，適應了黑暗後，他隱約能看得清思涵的臉。一時間，空氣變得沉默。“對了，你大學學的什麼專業啊？”思涵問道。“金融。”“你真厲害。我聽說經濟專業的工資都是年薪算的呢。我看電視上就有什麼美國這個大學那個大學經濟學畢業的，工資可高了。”“我都沒怎麼去上課。連畢業證都沒有。”“沒事兒，可以再學的嘛。我相信你，你那麼聰明，肯定學的快。到時候再重新拿個畢業證唄。”江寒的心有些激動，思涵的話讓他有了動力，也讓他看到了希望。至少，在淩思涵眼裡，他是不一樣的，他不是一無是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