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亂想時，身後傳來一陣廝殺的聲音，顧芷回過神，往後麵看了一眼，那群仙門百家早已與扶嶺峰打起來了。然而，一炷香時間未到，鬼族人也攻上來了。看來所謂的將淩均獻出去便放所有人一條生路，不過是鬼王用來離間他們的謊言，鬼王的目的根本不止淩均一人，而是整個修仙界。身後一片混亂，那群修仙人士被打得措手不及，加之士氣渙散，完全不堪一擊，幾乎都是靠著扶嶺峰之人，鬼族人才不至於長驅直入。如今改變劇情的機會不能用，隻能寄希望於扶嶺峰能頂住，否則……否則這大概是唯一一本男女主都要被反派殺死的了。“這是……地牢？”不知不覺中，顧芷竟被淩均帶到了地牢？難不成地牢有私下通道能逃跑？地牢裡陰暗潮濕，光線暗淡，淩均沒有說話，顧芷一驚，現在不是對她有問必答的嗎，怎麼突然不說話了。顧芷轉眼看著淩均，發現淩均正深深地望著她，眼中的情意不言而喻。但顧芷看見淩均這種神情，非但沒有臉紅心跳，反而一股恐懼從心底漫延上來。正要說話，淩均突然低下頭，額頭緊緊抵上顧芷的，恍惚中竟給顧芷一種生死相依的錯覺。淩均從袖中拿出兩縷糾纏在一起的長發，放在顧芷手心。淩均抵著顧芷的額頭，輕輕道：“結發為夫妻。”“白首不分離，”顧芷猛一下抓住淩均的袖子，緊緊拽住，“你說過的，白首不分離，生死不分離。”淩均卻沒有再說話。顧芷心中的恐懼漫延至四肢百骸，手腳都發起抖。淩均緩緩抬起頭，額頭處的熱量驟退，顧芷慌張地看著淩均，頭腦中一片空白。地牢外響起戰火的聲音，越來越近。顧芷眼睜睜看著淩均推開她，而與此同時，滋著電流的鐵柱屏障將兩人攔截開。第一次看見電流屏障時，是顧芷在鐵柱外看著鐵柱裡的淩均，這一次是淩均站在鐵柱外，看著裡麵的顧芷。“你要出去對付鬼族人，我知道，”顧芷聲音發啞，竭力克製，“但是為什麼要把我關在這裡，你是不是，”顧芷喉間漏出一聲哽咽，“是不是怕我拖你後腿，那好，我就好好坐在這裡，不拖你後腿，我就在這裡等你回來。”“你不回來，我就一直等。”顧芷有預感，不會這麼簡單，毛毛將鬼王的設定改為了無敵，淩均此去恐怕……很可能有去無回。淩均自己心中大概也清楚這一點，所以將她關在了地牢裡。這地牢經過改造，除非淩均，否則無人能打開。但顧芷不能接受，她一直認為她與淩均應該是同生共死。而且一旦淩均先她一步而去，她就會回到現實世界，從此以後就連碧落黃泉她也再見不到淩均。淩均眼眶隱隱發紅，衝顧芷一笑，溫柔道：“我愛你，顧芷。”這麼久以來，淩均終於對她說了我愛你，也終於“叫對了”她的名字。顧芷眼淚再繃不住掉下來。而淩均就在她視線模糊不清時，背影消失在地牢裡。不知過了多久，顧芷覺得自己聽不到任何聲音，耳中死寂，但又仿佛聽到了很多人慘叫的聲音，她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實。地牢中始終沒有任何人進來。時間一點一滴流逝，顧芷在等待中，起先麵色十分平靜，後來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又咬了胳膊，但無論多少血都解不了麵前的電流屏障，這時被淩均改造過的，除了他，沒有人能打開。鮮血的味道刺激了顧芷，在等到淩均之前，顧芷先察覺到一股從未有過的灼燒，胃裡、喉嚨裡仿佛被人點了一把火，由內而外將她整個人焚燒起來。又不知過了多久，地牢裡終於響起動靜。顧芷看見一個身穿墨色長袍的人走進來，那人膚白如雪，劍眉星目，麵容俊美得近乎銳利，目光十分陰冷，讓人不敢輕易靠近，但望向她時，目光卻溫柔似水。顧芷潛意識裡知道，她終究等到了淩均。淩均打開了電流屏障，緩緩走過來，顧芷卻不停後退，雙眼猩紅地看著他，口中語不成調：“彆過來，彆過來……”地牢不大，淩均很快逼近，抱住了顧芷，顧芷全身都在發抖，那是全身的意誌力在克製，克製她不將眼前這人當做食物吃了。淩均抱住顧芷之後，身體便驟然脫離一般，壓了下來，顧芷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兩人一起跪坐在冰涼的地上。“我回來了。”淩均在顧芷耳邊道。顧芷心中迅速騰起一把烈火，將她整個人燒著，她在耳畔聞到了血腥味，淩均吐了一口血！顧芷掙紮著往後躲，手腳並用，想爬出這裡。她不能聞到血的味道，她會忍不住殺了淩均。然而下一刻，溫熱的唇附了上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種甜美到令人發狂的味道，當那味道穿進口腔中，被舌尖品嘗到時，顧芷眼睛都直了。中樞神經傳來一陣難以置信的快感與刺激，顧芷再難自控，反客為主，幾乎扣住淩均的後腦勺，全無意識地瘋狂吸允，恨不得將眼前之人整個拖進肚子。淩均任由顧芷吸允，隻是時不時輕輕舔一下她的唇角。淩均這是在引導她吸他的血！那一瞬間，理智全無的顧芷簡直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意誌力，狠狠推開了淩均，口中發出難受如野獸一般的嘶吼。“我不死，”淩均的臉色白如紙，整個人呈現出瀕死之人的灰敗，虛弱地笑了笑，“你怎麼回家啊。”“你知道，”顧芷震驚地看著他，劇烈喘息，她一刻也不能鬆懈，全部的自製力用來壓製對鮮血的欲望，才堪堪按耐住蠢蠢欲動的心。骨髓裡全身仿佛有千萬隻小蟲在攀爬，在啃噬，顧芷被折磨得慘叫起來，“你、你怎麼知道！”說完這句話，顧芷便痛苦地在地上打起滾，唯有疼痛能稍微緩解骨髓裡的嗜血欲望。顧芷從未遭受這般痛苦，恨不能一死了之，嗚咽道：“我求你，我求你，快走，你快走！”淩均沒有離開，反而再次上前，用手攔住墊在顧芷的後腦勺上，以免她再次撞地。淩均輕輕抱起她，讓顧芷的下巴擱在自己肩膀上，“回家吧，顧芷，我放你回家。”這個距離對顧芷而言，簡直是致命的，全身都在叫囂著，讓她撕碎淩均。但唯一一絲清醒的理智卻又讓她極度痛苦。不，我不回。比起回家，我更想要的是與你白首不分離啊。明明是你自己說得不分離，為什麼到最後先放手的卻是你。淩均，淩均，你再堅持一下，求你了，你再給我一點希望吧……滾燙的液體從眼中落下，一時間，顧芷潛意識裡甚至覺得那是血。最後的理智不斷被衝刷著，顧芷真的就要控製不住自己了！顧芷劇烈掙紮起來，想從淩均的懷抱中脫離。她不能親手殺了淩均，絕對不能……然而這時，唇上又是一熱，淩均再次吻了上來。血腥味在兩人口中攪動著，醇香之際，也苦澀之際。顧芷突然覺得從未有過的絕望，最後那麼一絲理智也被淩均擊潰，野獸的本能戰勝了一切，除了饑渴，顧芷什麼也覺察不到。顧芷緩緩閉上了眼。恍惚中，仿佛聽到有人在說話，聲音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在風中飄搖，無論她如何伸手去夠，總也夠不到。“顧芷，從此以後，你我血水交融，永不分離。”……“顧芷，顧芷醒醒，醒醒！”顧芷從夢中睜開眼，眼前先是一個模糊的影子，然後才看見毛毛的嘴唇一張一合地數落她：“你怎麼又睡著了，你究竟是怎麼了，怎麼又哭了，從雲南旅遊回來後，你就一直精神不濟，還在片場呢，動不動就睡著了。”顧芷閉上眼緩了緩。顧芷總是做一個夢，夢中空氣裡滿是鮮血的腥味，她和一個人抵死纏綿，並不是纏綿悱惻旖旎唯美的，而是絕望的，瀕死的。每次夢到這裡，她都仿佛置身於深海之中，再也看不見天亮。那種令人絕望的窒息感，每每總能把人逼瘋。顧芷抹了一把眼角，吸了吸鼻子，打量了一下周圍，藍色的天花板，雜亂的衣服堆積，麵前還有一杯喝了一半的冰糖雪梨水，這是她在片場的休息室。“我沒事了，導演叫我了？”顧芷起身往外走。毛毛跟在身後道：“都一年了，你怎麼還沒有回過神啊，你究竟怎麼了。”是啊，都一年了。距離雲南之行一年了，毛毛都不記得了，她卻還是回不過神。顧芷還記得她剛從世界裡回來，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也是毛毛，那時是在醫院。毛毛的印象中並沒有那場大火，隻說她房間裡不透氣，缺氧導致她睡暈過去。毛毛也不記得之前她說過的穿書的事情，顧芷問那她們為什麼要去雲南旅遊散心，毛毛說是因為她工作壓力大，加上受網上黑粉影響，那段時間心情不好，所以就給自己放了個假，先休息充電，再殺回去打黑粉們的臉。有理有據，說得顧芷都要信了。隨毛毛那段記憶一起消失的，還有網上那本《酸爽複仇之路》。無論怎麼找，都找不到那本書了。顧芷有時也會恍惚，會不會那一切真的隻是南柯一夢，夢醒之後，什麼都沒有留下。而小A在這一年裡，也沒有再出現。可那一切太真實了，真實得顧芷到現在還能分毫不差得體會到夢中的絕望。那些畫麵是真的，她的感情也是真的。但是，此時此刻，她要上場拍戲也是真的。“1、2、3，A！”導演喊道。每次傷春悲秋萬念俱灰的情緒剛起來，就總有什麼事來打斷，仿佛是生怕她抑鬱症似的。這部劇顧芷隻是一個客串，自從與蘇之澈的那部劇播出以後，她的演技大受矚目，粉絲日益呈直線增長，雖然來找的劇本多是女二號，但偶爾也有女一號的邀約。此次更是有機會到彆的劇裡客串。飾演一個不苟言笑麵無表情的冰山美人，是男主角的師父，也是男主角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常年活在男主角的記憶裡或者夢裡，不需要演技，隻需要麵無表情。拍攝的這一場是在夢裡。男主角深深看著顧芷，“師父，我終於又夢到你了。”顧芷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男主角猶豫地想上前，“師父，你在那邊過得可還好，我好想你。”顧芷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男主角留下了痛苦地淚水，“師父，如果能給我改變過去的機會，我一定拚死也要護著你，哪怕與你一起死去也好。”顧芷繼續麵無表情。或許是受男主台詞的影響，隱約中顧芷似乎又聽到一陣雌雄莫辯的機械音在腦中響起：【第三次改變劇情的機會，用戶想改變什麼。】淩均，顧芷幾乎下意識在腦海中喃喃出一個名字，淩均……仿佛這個名字早已深入血肉骨髓。“卡，過了！”導演非常滿意，點了點頭，“今天的戲就拍到這裡，收工了！”片場演員開始離場，常務開始清點道具，搭戲的男主角衝顧芷略一點頭，先走一步。毛毛拿了一件大衣上來披在顧芷肩上。顧芷不動聲色地收回胡思亂想，一轉身，正要走，忽而看見天邊暮色降臨，天邊一片火燒雲，落日的餘輝從遠處斜來，溫暖的橙黃色落在一道白色的身影上。顧芷的腳步一頓。毛毛的聲音在耳邊念叨：“晚上有點涼，衣服穿上。對了，收工了，晚上想吃點什麼？你最近瘦了好多，彆減肥了，多吃點補補，聽見沒有，顧芷？顧芷！”身邊的人毫無反應，毛毛順著顧芷的目光看過去，隻一眼，便腿一軟險些跪了。一個身披彩霞的人影遠遠走來，走到顧芷麵前站定，那人穿著一身白袍，古代人裝扮，長得簡直不像人！太太太好看了！那人的目光落在顧芷臉上，看了很久很久。突然，那人的手緩緩抬起，毛毛還以為他是想牽顧芷的手，等那人的手抬到顧芷麵前時，她才發現，那人手上拿著兩縷糾纏得難分難舍的發絲。他的眼睛黑沉沉的，原本是十分冷淡的，但看向顧芷時，毛毛覺得用溫柔似水來形容毫不為過。晚霞為景，他衝顧芷淡淡一笑，舉著那兩縷頭發，輕聲說：“結發為夫妻。”毛毛怪異地看著那人，看了半晌，那人卻一絲餘光也不肯從顧芷臉上撕開，全然沒注意到她這個電燈泡，眼眶卻漸漸泛紅。毛毛尷尬地扣了扣頭，也轉頭看向顧芷，一下震驚了。顧芷居然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