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均顯然不將那人的話放在眼中,依舊讓顧芷離開,但顧芷轉念一想,她這一走必定會落人口實,還是留了下來。還好還好,自從吃了肖聞風的藥,這幾天就不想吸血了,留下來做個檢驗應該不成問題……的吧。淩均走過來,握起顧芷的手。兩人對視一眼,顧芷輕聲道:“沒事。”再不濟,她還有最後一次改變當前劇情的機會。“來來來,四麵八方大家都將自己的胳膊劃破,不必重傷,隻需流出鮮血即可。”有人在人群中指揮道。台下眾人一部分人猶疑不決,還有一部分已經開始放血。濃烈的鐵鏽味漸漸彌漫在整個修煉場上,從四麵八方密織成網,衝天而來,顧芷一瞬間神誌儘失,眸中似火灼燒,燒得人再難以忍耐。刹那間,火燒火燎的饑渴感帶著能焚燒一切的力量,直擊大腦,顧芷手腳不再受控,抬腿就要往上衝!卻動彈不得。顧芷被淩均死死扣在懷裡。淩均的雙臂如同銅牆鐵壁,將她鎖死在懷中。顧芷喪失理智,那股鮮血的甜美氣息不住衝擊著大腦,幾乎能將人逼瘋,她嘴裡發出難受的嗚咽聲,不住啃咬淩均的肩頭。淩均一動不動,任由她在懷裡掙紮,將他的肩頭咬破。但變故卻還是出了,整個扶嶺峰上有一部分鬼族人都發瘋似的衝了上去。一片混亂中,有人慘叫道:“淩均果然勾結鬼族人!這些都是吸血的鬼族人!”一場座談會轉瞬變成戰場,仙門百家與鬼族人兵戈相見,大打出手。楚懿慌忙派人主持秩序,想查清原因,但混亂之中收效甚微。而修煉場上淩均自始至終隻是鎖住顧芷,輕聲哄道:“沒事,沒事……”顧芷全無理智,似是難受到極致,喉間發出破碎的聲音,隻是咬著他的肩。扶嶺峰上衝上去的鬼族人畢竟隻是少數,很快被解決掉,這時仙門百家得空紛紛質問淩均。淩均雙目赤紅,直直看向人群中的肖聞風,所有人都被這眼神逼退半步。淩均眼中狠戾不加掩飾,聲音陰冷,幾乎是從唇間擠出來,“解藥。”肖聞風一臉茫然地看著他。淩均震怒,身形一動,正欲動手,卻在此時,顧芷突如其來一股氣力衝破他的鉗製,利箭一般衝出去,不管不顧一口咬上一個人。淩均反應極快,身形如鬼魅閃過,一把抱回顧芷,顧芷唇間尚且帶著殷紅的鮮血,淩均卻恍若未覺,輕輕吻她的唇角,試圖溫聲安撫顧芷的暴躁。顧芷卻撕咬著淩均的唇,兩人唇齒間儘是血跡,一時間竟也分不清是誰的血。但這一下在場所有人都炸開了鍋,沸騰起來。這明明是個正常人,為什麼會吸血!為什麼會有鬼族人的特質!“這、這……”有人大驚,嚅囁道,“這人是扶嶺峰的人,難道各地接連有正常人變成鬼族人,都是、都是扶嶺峰在搗鬼?淩均他,他手裡難道有將正常人轉化為鬼族人的藥?”“不是!”楚懿正色道,“倘若淩均真有此藥,在座各位怎可能安然無恙到現在!”“那這人是怎麼回事,她是你們扶嶺峰之人嗎?”“她……”楚懿不敢看向淩均,咬了咬牙,撇清乾係,“她不是,她隻是我偶然間遇上,覺得可憐便收留在扶嶺峰。我並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我看,”沉默多時的肖聞風笑了笑,“淩均對她不一般啊。”眾人心中道:何止不一般,摟摟抱抱卿卿我我!但都忌憚著淩均,不敢充貿然出聲。便有人對楚懿打商量道:“不如這樣,你們把這人交出來,我們暫且先不追究方才鬼族人一事。”楚懿猶豫道:“你們想做什麼?”“將她交給肖家,用作研究,肖家不是專門研究鬼族人的嗎,說不定能研製出鬼族人的解藥。反正她如今與鬼族人無異,殺了也不可惜。”肖聞風輕挑眉,“近水樓台願意效力。”“不行!”楚懿知道交給肖家,恐怕就是死路一條,連忙製止。楚懿雖怕因為這一人而牽扯整個扶嶺峰,但卻也無法眼睜睜看著她去死。“殺了也不可惜?”淩均的聲音突然傳來,似乎帶著笑意,卻聽得人汗毛倒數,“殺了也不可惜……”話音未落,也不見他動手,方才說話那人便慘叫起來,眾人一看,紛紛倒吸一口冷氣,那人身上不知從何而來數十道深可見骨的口子!段氏厲聲質問:“淩均,你這是做什麼!你這是做賊心虛嗎!你承認你有轉化鬼族人的藥了!”懷中的顧芷稍微平複了些,淩均卻隻是看著肖聞風,緩緩笑起來,“我承不承認還有必要?就像當年衛氏一樣,你們早已定了罪。”有人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又有人道:“說不定淩均這就在在報複,報複當年扶嶺峰衛氏被滅。想將滅了當年所有參與衛氏滅門的仙門,這是他的陰謀!”陰謀論一旦打開,便再也收不住,而人多勢眾,眾人對淩均的忌憚也少了幾分,越說越義憤填膺。“說不定衛氏當年真的勾結了鬼族人,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顧氏替衛氏平反真是瞎了眼,淩均非但不知恩圖報,反過來還滅了顧氏滿門!真是狼心狗肺,道友們,今天我們就該替天行道!”“替天行道,”淩均笑意漸深,似乎覺得很有意思,“當年,也是這一句替天行道。”淩均話一脫口,方才還叫囂著的眾人,幾乎紛紛倒退一步,誰都能聽出來淩均語氣中極度的陰冷恐怖。“來啊,替天行道,”淩均緩緩起身,一手抱著顧芷,一手中長劍緩緩現形,一襲黑衣襯得他臉色更白,極其陰鷙,“你們大可試試,是天先亡我,還是我先殺了你們。”“你、你太囂張了,我們這麼多人,還打不過你。”有人梗著脖子道。話音就能聽出,氣勢不足。但那人背後所有修仙門第都不再退縮,眼中似乎真有一決勝負之意,畢竟眾人對淩均雖有忌憚,也有想試探實力的心思。肖聞風狹長的眸子一揚,某種笑意漸濃。隻要今日在場所有仙門聯合起來,實力或許並不遜色於扶嶺峰,並不一定會被淩均壓製,最終可能落下一下兩敗俱傷的結果。屆時,坐收漁翁之利輕而易舉。想於此處,肖聞風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神色。氣氛劍拔弩張起來,各式仙器次第現身於眾人手中。隻需一個引子,就能炸起一片火花。肖聞風早已準備好的引子正要出聲,卻在這時,聽見一道清亮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諸位仙門都是深明大義之人,想要查出轉化鬼族人之藥的真相,解救尋常百姓與水深火熱之中,無可厚非,但也千萬莫要中了小人的計謀啊。”那本是溫潤如清風般的聲音,若在平常極有平靜人心的效用,但此時此刻,肖聞風聽到卻全身都叫囂起來,如臨大敵地猝然回首。隻見一道白影不緊不慢緩步而來,那人眼睛上蒙著黑布,口鼻上捂著紗布,身形瘦削,乍一看上去僅有幾分大病初愈的弱不禁風。——那是未若!即便捂著麵容,肖聞風也一眼就認出那時未若。明知他察覺不到,肖聞風的目光依舊死死釘在未若臉上,狠狠咬了咬牙。未若一身奇異的裝扮吸引了眾人注意,加上他看似並無攻擊力的形象,和方才恰當的話,一眾仙門不由自主地看向他。奇怪的是,那明明是一個人,身上的鬼族氣息卻極其濃烈,似乎是已經徹底變成了鬼族人。未若平穩地走到淩均身邊。“你是誰,方才說的話什麼意思?”有人問道,“為何這身打扮?”“我是扶嶺峰的人,”未若嘴角淺淺噙笑,十分溫和,“如今也變成一個鬼族人了。至於為何這身打扮,因為我怕聞到血的味道,看見鮮血的顏色,控製不住自己。”眾人一聽未若自述是扶嶺峰的人,皆是一愣,身為扶嶺峰人,這時不是該及時撇清關係嗎?楚懿大驚,不可置信,“你、你變成鬼族人了?”任誰也看得出來,未若不比顧芷,他已然徹底變成鬼族人了!未若苦笑一聲,“這些事,不必再提。”隨後衝著淩均的方向,歉疚道:“我來晚了。”淩均眸中也閃過詫異,他知道未若會被肖聞風所困,但不想是以這種手段,肖聞風居然真的如此對待未若!淩均冷冷地看向肖聞風,未若察覺到淩均的殺意,溫聲道:“等等。”“你為何,為何這麼快就變成鬼族人?”肖聞風的目光始終死死盯在未若身上,後槽牙咬得死緊,臉上神色一瞬萬變,“你不是被我鎖在房裡……”未若似乎輕歎了口氣,雖看不見他神色,但聲音裡也能聽出對肖聞風也有了幾分好臉色,他沒有說怎樣逃出來,隻道:“為了及時趕到這裡,沒辦法,我隻能加快變成鬼族人,吃了十多顆藥。”肖聞風身形一震,臉色扭曲。徹底變稱鬼族人之後,修為也會大增,但也再無轉圜餘地。這時,段氏道:“行了,我們不關心你怎樣來到這裡,你是扶嶺峰的人,如今也變成了鬼族人,可見那藥確實是出於扶嶺峰之手。”仙門百家回過神,又要喊打喊殺。未若道:“我來就是為了告訴大家真相,轉化為鬼族人的藥並非出於扶嶺峰。”肖聞風卻突然深吸一口氣,收起手中折扇,雙眼通紅地看著未若,瘋狂道:“他是扶嶺峰之人,所說必不可信,為了替天行道,大家,一起,殺了他!”眾人還未來得及動作,未若先從袖中掏出一把藥丸,語氣十分溫和地威脅道:“這是轉化為鬼族人的藥,誰敢第一個上前,我就喂給誰。”這下眾人不敢輕舉妄動,無人想充當出頭鳥。但有人有不甘心被威脅,嘴硬道:“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誰知道你是不是拿一把假藥騙我們。”“那你大可來試試,”未若從始至終語氣溫和,含笑道,“這藥是我從近水樓台的暗室拿的,我也想知道是真是假。”“你說什麼?近水樓台?”“怎麼可能!近水樓台,近水樓台那不是……肖氏的嗎?這藥是肖氏所出?”宛如一道天雷劈下,底下人瞬間跳了起來,肖聞風卻臉色白如紙,唰地一聲,折扇帶起一股勁風,直擊未若眉心!不知是沒有察覺到,還是因為其他,未若絲毫不躲。肖聞風眼中神色極其複雜,就在那折扇要擊中時,另一道勁風直逼而來,與折扇在未若眉心處相抵,折扇再不能前進分毫,應聲粉碎。肖聞風狠狠看了淩均一眼,卻無端鬆了口氣。他轉身揚聲道:“我近水樓台多年致力於研究傷藥,在座諸位每與鬼族人大戰,幾乎都用過近水樓台的藥,倘若我真的有異心,諸位還能活至如今?“今日這位不知從何而來的鬼族人,暗喻轉化為鬼族人的藥是我近水樓台所出,這明顯就是替扶嶺峰脫罪的陷害!相信各位仙門深明大義,近水樓台從未研製此類有損陰德之藥,煩請還我肖氏一個公道!”台下響起一片私語議論,左右搖擺不定,但絕大多數還是站在肖聞風一邊。“肖宗主好口才,總是擅長將自己放於受害者一方。”未若一笑,掀開兩手腕上的衣物。眾人一見紛紛倒吸一口冷氣,隻見上麵青紫交加,腕骨扭曲成非人的角度,顯然是掙脫鐵鏈時留下的傷痕。肖聞風眼中一沉。“肖宗主為了今日可真是煞費苦心,先後將淩均峰主身邊之人轉化為鬼族人,在今日暴露,使得峰主無言可辯。”未若搖頭一笑,抬起胳膊示意,“諸位可以看看,我被轉化為鬼族人之後,識破他的詭計,不願讓他得逞,就被鐵鏈縮在房裡,直到今日才偷逃出來,這就是留下的痕跡。”“誰知道你是不是苦肉計陷害!”不論怎麼說,總有人嗆聲。未若突覺一陣疲憊,衝身後的淩均道:“時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