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繼續死乞白賴地纏著徐百憂。(1 / 1)

少年的遺體被送至市殯儀館,交接給同事,賀關的收殮工作暫時告一段落。殯儀館和“壽蚨”長期合作,在二樓設有一間專門的辦公室。今天值班的全是大煙槍,裡麵烏煙瘴氣,賀關沒抽,獨自站在窗前出神。徐百憂就站在下麵等他。等的無聊了,雙手揣兜垂著腦袋,鞋尖在雪地裡來來回回胡亂畫著什麼。本來留住她是心裡有氣想和她鬥狠的,三番兩次被打斷,賀關已經喪失鬥誌。以前笑話三毛賤,天道好輪回,應在賀關自己身上,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現在就特想犯賤,當作什麼也沒發生,繼續死乞白賴地纏著徐百憂。鬥狠鬥不過她,鬥誰不要臉,他穩贏不輸。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反悔了。不過僅限於想想,他太明白,誰都不是傻子,不可能當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關哥。”一根煙從賀關身後遞來,三毛難得自己買一包,他探頭往樓下瞄了瞄,“我聽梁水晶說,你要跟著茹玉姐去新加坡。”“沒這事。”賀關沒接,凝視著雪地裡徘徊的女人,眼神都沒錯一下。三毛悻悻收回煙,從自己愛情中有感而發,“我有時候想想吧,找個自己喜歡的,還不如找個喜歡自己的。要有哪個女人對我有我對梁水晶一半好,我肯定忘了梁水晶,死心塌地和她過日子。”要有這覺悟早和梁水晶斷了,賀關聽出他話裡有話,“有屁快放,少兜圈子。”“關哥,能不能再借我五千塊錢?”三毛滿臉堆出阿諛的笑褶,雙手捧著香煙像進貢一樣。“又要給梁水晶買什麼?”一借錢就這副諂媚樣,賀關見慣不怪。“這回不是,這回真不是!”三毛為自己正名似的大擺雙手,“是她找我借,我這不手頭沒閒錢,隻能跟你張口了嘛。”賀關沒聽出任何區彆,果斷拒絕,“不借。”“彆啊,關哥。”三毛急得拖住他,“她說了不白借,有利息。不出一個禮拜,連本帶利還給你。”賀關很反感梁水晶,不相信有這種好事,想都不用想,“你是不是已經把自己的錢借給她了?”三毛眼裡閃閃爍爍,隻笑不答,很明顯被賀關輕易言中。“她連本帶利還你了嗎?”賀關忍著沒扇他,又問。“快了,快了,她說這兩天還,這兩天一定還。”三毛心虛不敢再提借錢的事,掉頭開溜。“你等會兒。”賀關揪住他外套帽子,聲色俱厲,“你自己傻了吧唧借錢給梁水晶,我不管。不準去找金水借,他家裡什麼情況,你自己清楚。”三毛打著保票忙道:“關哥放心,我肯定不會!他家那麼困難,我找誰借也不能找他借啊,不然我也太不是東西了!”這話勉強中聽,賀關不再多廢話,養成習慣順手摸出兜裡的煙扔給三毛,徑直走出辦公室。走到一半又折回來,桌上擺著個塑料運動水壺,賀關問了句是誰的。有同事應聲,他回一句征用了啊,接了滿滿一壺滾燙的熱水,晃悠悠拎在手裡,大步出門。細雪不知何時停了,依舊陰霾的天壓得很低,觸手可及的低。徐百憂為製作出靈動逼真的標本,工作後曾學過一段時間素描。奈何天賦欠缺,中途夭折在畫石膏幾何體。技法早忘得乾乾淨淨,這會兒無聊耗時間,想起來些,一會兒在薄雪裡畫立方體,一會兒畫三麵椎,一會兒畫圓柱。畫六麵體時,鞋底已結了層冰碴,沒留神一筆畫出去很寫意地打了滑,差點上演原地大劈叉。幸好在她身後出現的賀關眼疾手快,手臂穿過她腋下,強而有力把人穩穩托起。有點滑稽,有點像提線木偶。徐百憂懵了幾秒,訕訕著想說謝謝,誰料賀關居然鬆開手,害她一屁股直直坐進雪地裡。有多疼不至於,隻是徐百憂摔得更懵了,遲遲緩不過神。賀關繞到她跟前,矮身蹲下,端著副好戲得逞的自傲表情,一如既往笑得又拽又邪性。臨時起意,想到的唯一懲罰她,自己又不會心痛的法子。幼稚,但擋不住真解恨。扔出沉甸甸的運動水壺,賀關招呼道:“彆喝啊,隻能焐手。”徐百憂接個滿懷,“謝謝。”“用我扶你嗎?”他笑嘻嘻遞出一隻手。“很好玩?”徐百憂坐著沒動。“那可不。”他眉飛色舞,忽見徐百憂用水壺焐小腹,立時收斂所有張揚嘚瑟,“你大姨媽來了?”徐百憂沒搭茬,一手撐地想站起來。“你這日子好像不太準啊。”賀關忙架起她胳膊,還埋怨上了,“來大姨媽不進屋裡待著,你滿地做什麼幾何題,一把年紀還想考清華北大?”徐百憂依舊不言不語,低著頭,反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大衣上沾的雪沫。賀關說什麼,她一個字沒聽進去,隻顧自我反省。承認自己舉棋不定,兩三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拖到現在遲遲沒能開口。“難受?”晾著她在樓下喝風受凍,賀關過意不去,哄孩子似的小心伺候著,“彆掉金豆子啊,我帶你去吃好吃的。”“不用。”徐百憂抬起清冷眼眸,快刀斬亂麻,“周嘉璿……”“老子現在不想聽。”賀關好似早有預料,劈聲打斷,也沒了好臉色,“你不就想問那女人到底玩的什麼花樣,可是你有資格問嗎?你不早和我一刀兩斷了嗎?”“好,我不問。你自己多小心。”既然話不投機,未免吵架,徐百憂言儘於此。她踏著滿地的幾何體走沒兩步又返身折回,把運動水壺還給賀關。至始至終視線低垂,沒看他一眼。賀關順勢攫住她手腕,她掙脫,他就往狠裡掐。掐到徐百憂疼得皺眉,揚起隱隱含怒的小臉。目光交彙處,儘是刀光劍影。用哄的不管用,用凶的也不管用,賀關索性不再多費唇舌,拉著徐百憂疾步如飛往前走。她腿腳趕不及,踉踉蹌蹌幾次險些滑倒。每一次賀關總能化險為夷,不減速不停步,生拉硬拽把她拖曳起來,毫無憐香惜玉可言。“你鬆手,我自己會走。”徐百憂衝著男人黑發濃密的後腦勺低喊。賀關頭也不回,打諢嬉笑:“我知道你會走,所以沒抱你。”“我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老子還沒說完。”“我不想聽。”“不想聽也得聽。”“講點道理行嗎?”“老子樂意就是最大的道理。”怎麼他都有的說,徐百憂適時地閉了嘴,也不問他打算去哪裡,將所有的注意力移回腳下的長路。出了殯儀館,賀關帶著徐百憂七拐八拐,拐一條老式居民樓林立的小街,街邊多是些居民自開的快餐店。賀關常來,不用看招牌,徑直領她進了其中一家。湯麵,炒飯,水餃,湯圓,還有兩元一碗的八寶粥。賀關就是衝著價廉味美的八寶粥來的。坐下來,不問徐百憂意見,先自作主張給她點了一碗。沒到飯點,堂內清靜沒彆的客人,徐百憂周身的寒氣尚且未散,已經喝上了熱氣騰騰的八寶粥。黏糯綿密,回味甘甜,店家附贈的醃漬蘿卜也清爽脆口。本來不餓的徐百憂食指大動,很快解決掉一碗,又要了第二碗。她吃得津津有味,也不搭理對麵的賀關,任他目不轉睛地盯住自己不放。盯著盯著,賀關自己先笑了,心情很好的樣子。他點了聽冰鎮可樂,玩似的,把鋁罐時不時捏得哢嘎響。徐百憂填飽肚子,淡淡和賀關對視一眼,又將目光駐足於對麵牆上的十字繡。近兩米長的巨幅牡丹,朵朵花開爭相競妍,右上角繡著“花開富貴”四個字。色彩濃烈,繁茂似錦。賀關可不覺得大紅大紫有什麼好看,隻當是她故意跟他較勁,以示不滿。臉上有了血色,他看著順眼許多,心裡也不再內疚。將著用她用過的筷子,夾起最後兩片蘿卜扔嘴裡,賀關離座買單,回來她還對著牡丹花發呆,像在等花仙子顯靈似的。賀關橫跨一步擋住她視線,指關節叩響桌麵,“走了,換個地方說話。”徐百憂慢悠悠跟著他走出快餐店,“去哪兒?”“還能去哪兒,你家或者情人酒店。”賀關要笑不笑,故意逗弄她,“你吃飽了,我可餓著呢。”徐百憂腳步一停,“我在經期。”“沒關係,我有的是辦法。”嫌她磨蹭,一伸手拽到跟前,哼笑一聲,“就許你惡心我,不許我惡心惡心你?”徐百憂愣住,這才反應過來他們之間起了誤會,“我利用你的時候,還不知道你……”賀關不等她把話講完,揚手打斷,“已經利用了,馬後炮有意思嗎?”“對不起,賀關。”徐百憂不再抗拒,拿出該有的溝通態度,“找家最近的咖啡廳,我和你談。”徐百憂有錯在先,她得認。不論賀關談什麼,她都不會回避。把矛盾,心結或成見,掰開了揉碎了講清楚了,求個亡羊補牢的良心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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