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我剛約完許靜好還沒收到回信就接到了楚莫然的電話。“江可期，你今晚好好陪許靜好。”我咬完最後一顆大白兔奶糖，問他：“怎麼……了呀。你倆……又吵架了？”那邊，意外的安靜了下來。良久，我嗅到不對勁兒，楚莫然很少這樣。“陸西洲明天結婚。”“她知道……了？”楚莫然聲音有點兒啞，跟砂紙磨過一般：“我親自給送的喜帖。”這人……到底是和許靜好過不去，還是和自己過不去。我歎歎氣，下一秒，那人已沒了剛才的頹然，欠揍的要命：“對了，他還邀請了你和周末。”這下，換我納悶了。“好，我剛給我女神發完微信，她還沒回我。”掛了電話，幾乎是同一時間，收到了周末打來的未接電話。之前的醉酒事件後，我們兩人都沒有主動聯係，如今過去了快半個月，他該不是突然想起了找我秋後算賬吧。咿咿呀呀的曲子再次響起，我立馬滑下了接聽鍵，正斟酌要怎麼開口，周末已經先入為主：“江可期，你在和誰打電話，電話一直占線。”聲線裡，竟然摻雜了幾分惶恐不安是怎麼回事。“楚莫然讓我照看許靜好，小鹿老師明天要結婚了。”聽筒裡似有風聲，他隻是對我說：“安慰可以，不許再喝酒。”“好。”我和他同時愣住。那個“好”字脫口而出的太快，我安慰自己許是他的口吻太理所當然，所以牽扯出了多年前本能的反應。“江可期，平安夜快樂，明天見。”我發出一個簡短的單音節，很小聲地說了句“平安夜快樂。”掛掉電話，拿著手裡微微發燙的機子，心間含了點兒自己也說不上緣由的期待。半個小時後，許靜好跑來敲門。鑒於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我沒磨磨蹭蹭拿刀防身，一路小跑去開了房門。剛開門，肩膀一重，許靜好已經撲進了我懷裡，鼻尖飄來消毒水的氣味。我無聲地拍拍她的肩膀：“女神，有我在呢。”將人拉進了屋裡的沙發坐下，問她：“吃飯了嗎？”她搖搖頭，抱著雙腿縮著身子靠在沙發上。我給她先倒了杯熱水，去廚房給她煮麵。等到簡單的下了一碗雞蛋麵，我將麵放在她麵前，她動作緩慢地蹲坐在家裡的絨毛地毯上，我摸過空調遙控器，開了暖氣。“軟軟，為什麼我還是很難過。”難過，是肯定的啊。因為深深喜歡過。“你還記得我當初對你說的話嗎？”我點點頭。那是高一開學一個月後的事情了。過星期的前一天，許靜好來我們班等我一起放學，剛好撞見小鹿老師正站在講台上給我們布置語文作業，她說，她從來不相信這世界上會有一見鐘情，可看見小鹿老師的第一眼，她心裡隻有一個感覺。“那種感覺無法形容，那心情，我也沒法講出來和你分享。”後來，許靜好說服了許叔叔轉來了我們班級，她背著書包出現在我視野裡的那個畫麵，像極了為愛戴上金箍的至尊寶。“江可期，我們又能在一起了。”她走到了周末身邊，對他說：“這位同學，你可以坐彆的地方麼。”“江可期，你自己選。”我糾結地咬咬指甲蓋：“那個……周末，她叫許靜好，我倆從小一起長大的。”周末隻是掀了掀眼皮，拿過自己桌麵上的水杯去外邊接水了。許靜好坐在他位置上：“江可期，老實交代，這位是……”我臉紅了：“沒有，我倆……之前我讓他和我做同桌來著。”許靜好放過了我：“我懂，我懂，就像我對陸老師一樣，那我就勉為其難做你鄰桌吧。”她的書包還沒放下，楚莫然就衝進來了：“你是誰啊，你坐小爺的位置？”後來，許靜好一直揚言要拿下小鹿老師，但一直到高中畢業，她都沒得償所願……我抬起頭去看她，她的手裡一直拿著筷子，可碗裡的麵已經坨成了一團，她也沒有吃一口。那晚，我和許靜好一直盯著天花板聊天，聊過去，聊回憶，可唯獨兩人都不敢再談未來。——婚禮在槐城市中心的的酒店舉辦。我和許靜好到的時候，楚莫然人已經來了。他穿了一身黑西裝，還帶了口罩和墨鏡，美其名曰怕被粉絲認出來，搞砸了小鹿老師的婚禮。我左右張望了一圈，飯店裡擠滿了人，大多都不認識。“周末還在路上，馬上到。”“我又沒找他。”他看我的表情很明顯是在說，你騙鬼呢。許靜好今天很安靜，她穿了一身粉色的長裙，外麵一件白色的風衣，一頭大波浪卷散落下來，臉上還畫了淡妝，很鄭重，我很少看她這樣裝扮。婚禮進行曲響起，我慌忙從口袋裡摸出來一遝嶄新的毛爺爺，低頭數錢。楚莫然低笑：“彆數了，你們的禮金我昨天一起給了。”我瞅了他一眼：“不行，這錢不能替給的，你快說，幫我們給了多少錢。”楚莫然樂了：“行了啊，江可期，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什麼樣，真還我禮金，你又要吃一個月的泡麵省錢吧。”我覺得，雖然他說的是實話沒錯，但也不全對：“勤儉持家可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婚禮正式舉行，小鹿老師拉起新娘的手，在漫天飛舞的花瓣雨裡，並肩走向婚禮主持人。交換婚戒，回顧戀情，終於，到了最後的環節，新娘子扔捧花。那個長的很漂亮的新娘上前了兩步，接過了主持人遞上前的話筒：“陸先生給了我一個任務，他希望我能夠將今天的捧花送給他最驕傲的學生，所以……”她微笑，眼睛裡是明晃晃的笑意，一手拎著婚紗，一手拿著捧花向我站的位置走來。她這一開口，搞的我很不好意思。雖說我是小鹿老師的語文課代表，但摸著自己的良心說，高中三年，我真的沒少給小鹿老師惹麻煩，難為了小鹿老師結婚還惦記著我，不會是……受了齊女士所托接著機會逼我相親吧。腦海裡突然想起之前某次被小鹿老師叫到辦公室，他很有耐心地給我拿了一瓶康師傅冰紅茶，我就站在他麵前垂著頭，不願辯解。楚莫然跟人打了架，因為我。可我不想他被老師罰，於是自己一個人扛下了。“江同學，你是我的語文課代表。”他眉眼彎彎，又衝我露出了八顆大白牙，我差點問他一句：“小鹿老師，你知道慕容雲海嗎？”我吞了吞口水，手心裡全是汗。“先喝口水吧，潤潤嗓子。”他拍拍我肩膀，然後又繞去了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我跟著他走過去，沒拿冰紅茶，不敢拿。“全班我對你期望最高，你知道嗎？”我用力地點點頭。“我知道，小鹿老師，課代表要發揮好帶頭作用……”我其實想說的是，要發揮好帶頭作用，為老師分憂，保護同學們。他拿起了桌麵上的瓷茶杯，儼然是個退休老乾部。“帶頭給老師添亂？”我低下頭，深深鞠了一躬：“小鹿老師，我錯了。”他抿了口水：“我知道，是楚莫然打了人，他說你是他朋友，江同學，老師沒生氣。”“許靜好同學，祝你幸福。”回憶被甜美的女聲打斷，我瞪大了雙眼。這什麼情況？我眼睜睜的看著新娘將手捧花塞給了站在我身側的許靜好，許靜好眼睛泛紅，低著頭接過捧花，抬眼望向台上的那個男人。那一望，一眼萬年。“謝謝陸老師，謝謝……陸師母，祝你們幸福。”我清楚，許靜好是徹底放棄了，也是真心實意的祝他們幸福。台下響起了尖叫聲。不知道什麼時候趕來的周末悠悠來了句：“江可期，你不會以為那花是給你的吧。”我小聲嘟囔：“要你管啊。”“江可期，你睡了我。”這家夥，不是向來最討厭說話重複第二次的麼。儀式結束，台下人潮湧動，我忙踮腳去捂他的嘴：“你彆嚷嚷。”他用眼神示意我撒開手。我不情不願地收回手，正要提醒他這事已經翻篇了，他攬過我的肩膀，幾個服務員手裡端著熱湯，差一點兒，就撞到了。我抿著嘴，不說話了。“江可期，做我女朋友。”心裡一個“咯噔”，眼前清晰又模糊，好半天，我才重新找到自己的聲音：“你胡說八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