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挪動雙腳走過去,隻是還沒從他手裡摸到酒杯,他已經仰頭將杯中的酒喝完。喝完酒,還衝我得意地笑了笑,晃了晃空酒杯。這家夥,耍我啊。我懶得理他,離開了包間去洗手間。盯著水籠頭下的流水,我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哪怕,我心裡還喜歡他,可倘若兩個人的關係根本不對等,也不過是再次傷口撒鹽,沒什麼好的結局。畢竟,人再喜歡海,也不能去跳海不是。“江可期,你不會還喜歡周末吧?”我剛關上水籠頭,就聽到身後傳來白茶那溫柔的嗓音。我回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她仰著頭看我,一頭柔順的黑長乖巧的垂在身前,襯的肌膚更加雪白,那雙桃花眼並不顯得嬌媚,反而憑著眼裡的溫情平添幾分無辜感。“你想說什麼。”也正是這樣的外表,才讓我好幾次都差點著了她的道。“我現在在周末的公司工作,做他的助理。”所以呢?是想在委婉的提醒我,兩個人可以上演一段般的霸道總裁愛上我的劇情麼。“我們現在關係不錯,我隻是想告訴你,有些人既然當初得不到,那麼這輩子都隻能遠遠看著,羨慕著。”“白同學,你想說的說完了嗎?不管你和周末你們現在是什麼關係,未來又會發展成什麼關係,都和我沒有關係。三年不見,你倒是還和以前一樣啊。”“怎麼,你還想動手打我一次?”她反問我,聲音裡卻帶著某種篤定。我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抬起來,她右腳後退了兩步,我歎口氣:“已經上過你一次當,我當然不會再摔第二次。”以前寫過很多,裡邊的女配人美心卻醜,我還陷入糾結過,會不會是因為身為作者給了女主角太多的寵愛,才會對配角少了幾分客觀。但現在看來,現實生活裡,真的有這樣一種人存在,明明長了一副好模樣,顏值和智慧並存,卻偏偏不用在正道上。我垂下手:“我現在和周末,隻是同學關係。你喜歡他就靠自己的本事去追,不要拉上我。我沒時間和你演什麼情敵奪愛的戲碼。”“周末,你……”呼吸一滯。我抬眼,看向了拐角處迎麵走來的男人。很奇怪,一向沒什麼情緒的周末,此刻臉上竟然同時出現生氣、嘲諷、失落這麼豐富的表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變戲法。我不知道他到底聽了多少,雖然麵上坦言不會再喜歡他,但是被他聽到又是另一回事。“徒弟,師父有話和你說。”正尷尬之際,我師父也過來了,再一次幫我化解了危機,拯救我於水深火熱之中。“嗯,好。”我立馬垂下頭,不敢讓周末瞧出我的心虛,小跑到我師父身邊,跟著他一起向外走。我倆一路無話,一直到了莊園外,他提議:“未眠山的空氣不錯,可以看到星星,要一起去看嗎?”“嗯。”前幾日剛下了雪,一路沿著莊園外的台階走上去,視野裡一片雪白,心裡有一股惆悵,縈繞在心頭,久久未消。“師父,你和那個女生……”“沒聯係了,兩年前就分了,當時每天都在實驗室,沒來得及告訴你。”其實,是因為我一直沒和他聯係吧。他總是這樣。我埋怨自己傻,那麼多話題不聊,偏偏挑了個最讓他傷心的。“現在你師父我是一心隻為了天文學,在帝都一家研究所,沒了愛情事業應該會更上一層樓吧。”不知為何,我聽出了幾分自嘲。起了點兒風,開口帶出幾分哈氣。“像我師父這樣優秀的人,肯定還會遇見更好的人。就像師父你說的呀,能夠離開和忘記的,都不是真愛。”他突然停下了,因為爬山,氣息有些不穩:“你看彆人這麼通透,那你自己呢。”我怔住,低頭盯著腳下的台階,可是又覺得在他麵前,我不用不好意思,那些自己偷偷埋葬起來的,不願麵對的心事,可以說給他聽。人和人之間的感情很奇怪,緣分也奇妙。就好比我和我師父,傅星河。現在,你若真要我回憶,當初到底是怎麼和他拜了師又做了師徒,我還真想不起來了。隻記得,他教過我唱歌,第一首歌曲是《三國戀》。他也教過我數學,解過方程式畫過輔助線。更讓我崇拜的是,他對天文學的熱愛,以及那些直到現在,我也沒弄太明白的大道理。鼻尖一涼,我才發現又下雪了。“師父,下雪了。”他頓住腳步:“還看星星嗎?”我點點頭:“來都來了,沒看到星星哪有回去的道理。”我倆,相視而笑。一陣風蕩過,他的衣角被風掀起,順著台階繼續向上走,腳步聲清晰可聞。幾乎是同一時間,兩道聲音重疊在了一起:“我和我最後的倔強,握住雙手絕對不放……”我抬頭看向他,他也在看著我。很低的一聲笑。遠處,露出一角觀景台,我加快了腳步,靈機一動:“師父,看我們誰先到呀,一……三!”他果然反應比我慢了半拍,好在今天腳上穿的是平底鞋,呼吸急促,一路奔進了觀景台,腳差點給崴了,被人及時扶住:“都這麼久了還跟個孩子一樣。”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長身而立,安靜的注視著夜色,我跑累了,趴在觀景台的橫欄上,雙手托著下巴:“師父,對不起。”他沒想到我會突然開口對他說抱歉,側過頭看著我,眼睛很亮,隻是抬手指了下染了底色的夜空,那一抹淡淡的粉,倒是很少見。“你看,那顆星星,就是我和你說過的啟明星。”我順著他的指引,看到了那顆星星,它似乎察覺到我們在看它,還調皮的眨了眨眼。“啟明星其實不太能吸引彆人的目光,但它一直在。”它一直在。就像他一樣,他一直都在。為什麼會突然想對他說一句對不起呢,曾經我和他約定過,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一直保持聯係,可我和他斷了三年的聯係,整整三年。雖說當初是因為避嫌,因為他有了女朋友,我就覺得無論再親近的關係也應該要保持距離,可說到底我應該和他說一句,對不起。“徒弟,人這一輩子要遇到很多的人,也會經曆太多的事情,所以,不用和我說抱歉,我們說過了,要做一輩子好朋友的。”對,我們說過的,要一輩子做好朋友,不僅僅是我們兩個,還有楚莫然,許靜好,周末。鋼鐵五人幫,永遠在一起。我對他笑了笑。這世界上最舒服的相處關係,大概就是我們可以一直不說話,但也可以隨時說話。哪怕許久沒有聯係,再見也不會有任何的生疏。投過去一個目光,我知道,他看懂了。“那說好了哦,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們都要一直保持聯係,做一輩子的好朋友。”隔著風聲,我聽到他對我說:“你是我一輩子的好徒弟。”他肩上落了點兒雪花,我抬手,替他拂去。這個夜晚,似乎缺了什麼,許是缺了點兒酒,又或者是缺了那三個人。但,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會相聚在一起,向很久之前那樣,暢談夢想。我一直這樣相信。回到吃飯的山莊,包間裡的人喝倒了一大片,許靜好正抱著話筒唱《後來》,聽到推門聲,扔了話筒從沙發上跳下來:“你倆乾什麼去了?”我刻意忽略了房間裡那道目光,眼底是遮不住的笑意:“看星星啊。”楚莫然摔了酒瓶過來攬我肩膀,醉的不輕,隻能抱著沙發抱怨:“喂,不夠兄弟啊,看星星怎麼不叫上我們?”鼻尖酒氣濃重,我聳聳肩:“他們這是今晚不走了?”顧一鳴扯著楚莫然的雙腳就要將人拽過去,兩人齊齊摔下沙發:“來,我們接著喝酒,今晚我高興,周末,哥謝謝你。”許靜好臉頰滾燙:“不走了,明天周日,大家都沒事,楚莫然那家夥已經提前開好了房間,江可期,你跟我過來。”我被許靜好拽到了窗旁,她拽著我衣服:“老實交代,你倆乾啥去了?”我很真誠的回:“真的看星星去了,下次一起去啊。”“你是沒看見周末那廝剛才的臉色,他喝倒了好幾個人。”我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瞟,發現他這會兒隻是坐在沙發上,身子挺的筆直。我一臉疑惑:“那他怎麼還沒事啊,他的胃沒問題嗎?”許靜好攬過我的腰:“哎呦,你都不喜歡他了,還管他那破胃乾什麼。”震驚,許靜好對周末的態度,是不是……變好了?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麼,許靜好不是之前還說要替我上前,去給周末補腸子嗎?時間不早了,我師父開始攙扶著人往旁邊的房間送。房間裡就隻剩下我和許靜好兩個女生,還有幾個爛醉如泥的醉鬼,以及安靜坐著一言不發的周末。我這才想起來問許靜好:“剛才,你送小鹿老師出去……”她突然抱著我的臉,親了我一口,這動作太快了,我隻有被動接受。然後,她看著我咧開嘴笑:“軟軟,我放棄了。”“但是,如果重新讓我選擇一次,我還是會轉班,還是會喜歡他……但我想,那時……我再也不會放過他了,可現在,我祝他幸福。”她眸裡沾染了水汽,又要找酒喝。在我長達十分鐘的認真觀察裡,我確認,許靜好也喝高了。將人送回房間,我回到吃飯的包間,想著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結果,從剛才就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的周末突然起身了,我本能的後退兩步:“你要乾嘛?”“江可期,你到底有沒有給傅星河寫過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