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靜好還沒回複我,又收到了造型師發來的消息:“怎麼樣?是不是眾人對你印象深刻?”嗯,確實大家都對我挺印象深刻的,不過不是因為造型美,而是平地摔。晚會除了開頭我鬨出來的笑話其他的一切順利。盛典結束,我身邊的人幾乎已經走的差不多了。我終於下定決心,咬牙起身走人。人剛出了旋轉門,身後就傳來了此刻我最不想聽到的聲音。“江可期。”我閉了閉眼。真的是,怕什麼來什麼。認命的停住腳步,回過頭。“好巧啊。”果然,我瞧見了周末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我。換做以前,我最討厭他拿這樣的目光看我,因為我害怕。他每次一這樣看我,我就會不由自主的放大我和他之間的差距。我怕他瞧不起我。但現在,我倆頂多就算是關係比較複雜的老同學,我用不著再怕他。“你又胡思亂想什麼呢?”“我沒。”“哦,我看你的表情挺痛苦的,以為你便秘……”我差點氣的當場吐血:“周末,你這人還是不要說話比較可愛。”“江可期,可愛不能用來形容男人。”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一直以為周末這人話挺少的。後來,我才發現那隻是假象。旋轉門緩緩轉動,周圍陸陸續續的人多了起來。他也沒打算繼續站著和我抬杠,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直接脫下了自己的西服外套就要往我身上披,我笑的很燦爛,忙後退:“不用了,這大晚上的,被彆人看見了多不好。”“你不是怕冷嗎?”嘴角的笑容徹底僵住,不知道是因為我從來沒學過表情管理還是低估了周末對我的影響力,他簡單平常的一句話就讓我想要丟盔棄甲。果然,不管是過去的我,還是現在的我,都很慫。我不說話了,他也不說話了。“那個,再見,我要回家了。”轉身,就要跑,被周末叫住:“江可期,三年了,你就沒什麼想說的嗎?”說什麼?說我謝謝你今天給我頒獎害我摔倒還是你最近怎麼樣?都挺沒意思的。“走吧,我車就在對邊,這裡不好打車。”等到我坐進了周末的車裡,我才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腦袋罵自己蠢,這裡是市中心,最繁華地帶。為了不讓自己有一丁點兒死灰複燃的可能,我慌忙伸手就去扯安全帶,而我活了二十多年,死活學不會像彆人一樣優雅的係安全帶,每次係安全帶都是先固定好安全帶再伸頭用力去鑽。耳邊傳來一聲低笑。好吧,我承認,我係安全帶的姿勢確實有點兒醜。但是有誰規定所有人係安全帶的方式都要優雅的千篇一律,我就是我,不一樣的煙火。車子發動,我百無聊賴地揪著晚禮服上的蝴蝶結玩兒,並不想和他主動交流。大概是他覺得很尷尬,清了清嗓子,居然開始沒話找話:“你看到我似乎很吃驚?”廢話,不吃驚我能摔個狗吃屎嗎?我悶哼,表示讚同。周末拖長語調“哦”了下,漫不經心地說道:“可我今晚發了朋友圈。”隨即,他問我:“你該不會把我屏蔽了吧?”此時此刻,我真想衝他大喊你自己做了什麼事情自己心裡沒點兒數啊。你都這麼對我了我不屏蔽你留著過年啊?沒錯,在那件事情之後,我害怕自己反悔再忍不住找他就直接屏蔽了他的朋友圈、QQ空間等卻沒刪他。因為我的人生導師許靜好說:“真正的釋然就是我不刪你也不再搭理你,就像闌尾炎被切掉的小尾巴,可有可無。”不過,我還是沒學來她的大智慧,我雖然屏蔽了周末,但我的朋友圈動態對他還是設置好友可見。“是嗎?我今晚在忙,沒看朋友圈。”為了防止他得知真相後一氣之下將我扔下車,我笑的特彆狗腿,決定將裝傻進行到底。“江可期你笑的特彆假,你知道嗎?”我笑的特彆假,那你彆看啊。我暗暗想。要不是你心血來潮先要扮演世紀暖男送我回家,能自己給自己添堵麼。當然了,麵上我可沒膽子這麼對他說。他卻猛的停了車,差點讓我腦袋撞在車玻璃上。“有什麼話你就說出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想說的你既然都知道,那你還讓我說什麼?”周末可能也沒料到我會突然這麼衝他嚷,黑眸裡蕩過詫異的情緒,很快,眸底又恢複平靜。“江可期,我坐了三個小時的飛機飛回來不是和你吵架的。”不知道為什麼,聽他這樣說,我特彆委屈。再轉念一想,我有什麼資格委屈,我既不是她的女朋友,又不是他喜歡的人,充其量也就是暗戀他多年的眾多女性之一。“你以為,我想和你吵啊。”聲明顯比剛才弱下去一半。他沒再接話,重新發動了車子。畢竟,隨便把車子停在馬路上不符合他自小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形象。“你在為剛才摔倒的事情生氣?”他居然以為我敢衝他發火是因為今晚的倒黴事件,不過我能理直氣壯的反擊他多多少少有幾分這樣的緣故。但我真的,不想再和他說話了。不過,他並沒有打算放過我:“你家住哪裡?”我回:“我和你不一樣,我很窮的,買不起你那麼好的房子,不對,周先生現在在哪裡定居來著?”他被我氣笑了:“好好說話。”“哦,江子湖小區。”周末似是懷疑我耍他:“你不是和你爸媽住在金水區幸福花園麼?”真難為他沒了聯係那麼久還對我家地址記得那麼清楚。“大哥,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現在自己一個人住。”一句大哥出口,我呆了一秒,空氣再次沉寂下去。沉默維持到他將車停在我樓下。我解開安全帶,下車,關上了車門。抬腳走了幾步,我低著頭沉浸在今晚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裡:“我告訴你啊,周末,彆以為你回來給我頒獎我就原諒你了,就算你跪著求我我也不喜歡你了,我告訴你,我是你這輩子永遠得不到的爸爸,不對,這樣好像對不起周叔叔。周叔叔,抱歉啊抱歉。”“江可期?”“啊?你怎麼……沒走啊。”我被他嚇了一跳,不知道剛才我說的話他到底聽到了多少,吞吞口水,笑:“那個……”他臉上看不出來什麼情緒,隻是走上前,微低頭,溫熱的氣息落在我臉上:“江可期,我聽說很多寫作的人最後都寫成了神經病,有的甚至自殺了……”“要你管啊,你跟過來乾什麼?”“今晚夜色不錯。”我抬眼,順著他的目光仰頭看天,一片黑漆漆的,真搞不懂他到底想乾什麼。出去了幾年他現在說起話來怎麼文縐縐的。如果以前聽到他這樣對我說,我可能會抓住機會湊過去含蓄表白一番:“是哦,今晚的月色真美。”可現在,不了。“那你好好欣賞吧。”周末定定地看了我好一會兒,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想站成雕塑。可我不想再陪他看星星看月亮了,因為我實在太冷了,又冷又累,真的沒有心情和他站在冷風裡憶往昔。我不再看他,踩著腳上的高跟鞋準備朝樓道裡走。右手被人拽住:“江可期,彆人的看法,真的有那麼重要嗎?”這不是他第一次這樣問我了。那還是高一下學期的事情。有一次班裡的同學趁晚自習班主任不在偷偷放電影,結果第二天不知道誰和班主任打小報告,班主任知道後大發雷霆,沒收了所有的u盤。而我成為了大家的重點懷疑對象。很搞笑,我隻是一個語文課代表,雖然我是教師子弟,可像我這種每次找老師請假都要再三斟酌怕出紕漏的人怎麼會有膽子去打小報告。但大家不這樣想。那天,我搬著厚厚的語文周記本回到班級,剛進教室就被迎麵飛來的黑板擦給砸了,班長白茶雙手環抱在胸前冷嘲道:“怎麼,委屈啊,委屈你就還去找老班告狀啊?”“就是,平時真沒看出來你是這種人,生活裡和我們都是好同學,背地裡搞我們啊。”當時許靜好被人叫出去了,不在。我隻能笨拙地衝她們解釋:“真不是我,真不是……”我被大家圍到了教室正中央,本來喧鬨的教室一瞬間安靜下來。那一道道目光壓在我心頭,遠比我手裡的作業本要重的多。周末剛從外麵打水回來,他隻是很淡的看了我一眼,拽著我的衣服袖子就向教室外走。手裡的作業本“嘩啦嘩啦”的掉了一地。我被周末拽著沒有反駁的權利,就這樣被他像大人提溜小孩兒一樣的拽著走。正是下課的時間點兒,走廊裡有不少還在打鬨的人,他們打量我的視線更是耐人尋味。我急了:“周末,周末你彆拉我,老師和同學們看見了……好,你鬆開我,我跟你走行不行?”我伸長了脖子左右張望,隻怕被人撞見再平白無故給我安上個“早戀”的罪名。雖然那時,我確實在偷偷喜歡他。他終於鬆開了手,語氣頗為不耐煩:“跟著。”“哦。”現在想想,我當時怎麼就那麼聽他話呢。他將我帶去了樓下的打水間。氤氳的熱氣撲麵而來,我低著頭看濕漉漉的大理石地麵。他說:“彆人的看法有那麼重要嗎?”如果換做彆人這樣說,我肯定覺得這家夥就是一個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傻缺,但從周末嘴裡說出來我就覺得不愧是被我喜歡的人,他不僅有才,還是個酷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