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夏島市刑偵支隊,林大勇徑自去了一樓休息室,打開門隻見林淼坐在床上直勾勾盯著窗外瓦藍的天空。“她什麼也不說,也不怎麼吃飯。您是不是應該帶她去看看那個受傷的孩子?”董明道。林大勇搖了搖頭,道:“以後她就會知道了,快刀斬亂麻是最正確的選擇。她還小,等難過到了儘頭就會走出來。其實……我並不十分討厭那個孩子,如果他不是殺了自己的老師,我興許會原諒他。”“張雨陽沒有殺人!他是被冤枉的!”林淼突然轉過頭大喊。林大勇立刻關上了門,從外麵反鎖,示意董明一起離開。“您可真夠狠心的……”董明嘟囔著。“人必須為自己犯過的錯誤買單,這是我活了40多年最大的收獲。”林大勇道。走到辦公室,林大勇又道:“請問海邊發現的女屍身份查出來了嗎?”“根據解剖,死者大致外貌、體型已經用電腦繪製出來,隻不過最近並未收到人口失蹤報案,所以還需要各個轄區深入核查。”董明打開電腦屏幕,隻見上麵顯示出一個30多歲女人的全身模型。她身材豐滿,有著一張尖尖的瓜子臉和鷹鉤鼻子。“額……有個線索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林大勇撓撓頭,“聽起來或許有些扯……”“什麼?”“您去查一輛車牌號是夏B74558的廂貨車,死者可能與車主有關。”林大勇道。“怎麼推理出來的?”董明一頭霧水。“如果真的有關聯再說吧!為了抓住那個家夥,真是什麼歪門邪道都用上了……唉!”林大勇長歎一口氣,“真不知道要不要相信那種孩子話?”董明立刻將車牌號發給了交通隊,很快就查出了車主身份:李深海,32歲,戶籍嵩昭市,持有夏島市居住證。“他是您老鄉呢!”董明笑著望向林大勇,卻驚訝發現他呆立原地,臉上表情複雜,“您沒事吧?”“繼,繼續查……他是不是結過婚?”林大勇道。當董明從民政科回來時,臉色變得和林大勇一個樣,他拿著資料的手不住顫抖。“李深海結婚10年了,妻子叫嶽小蘭,長,長這個樣子……”他亮出手中的身份證照片,隻見上麵笑容甜美的女人與剛剛繪製出的海邊女屍外形相似度超過90%!“還有,嶽小蘭戶籍也是嵩昭市。他們都是10多年前來的夏島。您到底怎麼知道的啊?”董明追著林大勇。“先聯係李深海,不論用什麼方法先穩住他,取得他的DNA!以後我會在案情分析報告裡詳細解釋!”林大勇道。打電話無人接聽後,董明立刻派人去李深海與嶽小蘭的登記住址尋人,然而等待半晌卻得到了最壞的消息。“李深海失蹤了。他與嶽小蘭租住的房子1個月前就退掉了。鄰居們都說很久沒見過他們了……要申請通緝令嗎?”“現在我掌握的證據還遠遠不夠!”林大勇揉了揉太陽穴,努力回憶張雨陽的推理,隨即抓起電話打給了葉風。“喂,葉隊,最新的殺手側寫已經發給你了,請幫我調查一個叫李深海的人,戶籍在嵩昭市西北隅村。查查他的家庭背景,童年到現在的經曆是否符合側寫。還有,重點查查他是不是曾經就讀於嵩昭一中高三1班,也就是……嚴瑛教的那個實驗班。”——“又要出門了嗎?”林安從床上爬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嗯,大勇哥讓我去調查連環殺人案的嫌疑人。”葉風道。“啊?難道現在那兩個孩子解除嫌疑了?”林安瞪大了眼睛,“昨天劉局還在辦公室大罵王斌沒有看住大勇哥,竟然讓他跳窗子跑了……”“我相信大勇哥的判斷。而且……”葉風俯下身在她額頭上輕吻一下,“教授被害的案子還要拜托安安繼續跟進嘍,也許那個叫張雨陽的孩子真的是無辜的!”“好吧……”葉風按照登記地址找到了位於城中村的李深海家。那是一棟二層小樓,外牆貼了一層銀白色瓷磚,在西北隅算是洋氣的裝潢。“你是誰?”開門的是個中年女人。“刑警。”葉風咧嘴一笑,亮出證件,“請問李深海住在這裡嗎?”原本氣勢洶洶的女人一見到他這張笑臉態度立刻大轉彎,柔聲道:“您說我弟弟嗎?他高中畢業後就去南方打工了。請問,有什麼事情嗎?”“我能進去嗎?”葉風道。“當,當然……就是沒來得及收拾,請彆介意。”女人打開門。即便是大白天,房頂上的水晶燈依舊閃著白光,照得人眼睛酸痛。偌大的客廳裡沒有茶幾電視,隻在正中間擺放一張白色大桌子。一個10歲左右的小男孩正坐在桌前寫作業,見他們進來微微抬起頭,眼神冷漠。“現在有一個案子可能和李深海有關係,我想了解一下他的成長環境。”葉風在房子裡踱了一圈步,隻見壁櫃上擺著好幾個相框,但都是兩個女人和小男孩的雙人照片,看不到一個男人身影,“您還有親姐妹嗎?”“我還有一個妹妹,她早就嫁到市裡了。”女人將茶杯遞給葉風。葉風抿了一口,低頭隻見茶杯小巧精致,雕刻著細致的花紋。“我們姐弟三人命很苦,父母在25年前就去世了,那時候我15歲,妹妹10歲,弟弟7歲。我們三人相依為命,靠著親戚救濟和打零工活下來的。”女人歎了口氣。“父母去世是不是對李深海造成了很大刺激?”葉風道。“沒錯,那孩子原本是父母的心頭肉,捧在手裡怕化了,疼愛得很。一下子,雙親都走了,他特彆傷心,性格都變得內向了。”女人道。“除了父母去世對他的打擊,還有沒有發生過什麼傷害他的事件?比如被女同學欺淩,或者被年長女性……侵犯?”葉風道。“怎麼可能啊?我和妹妹非常愛弟弟,將他保護的很好!”女人似乎有點生氣,一瞬間提高了嗓音。突然,大桌子那裡傳來“啪嘰”一聲。葉風轉過頭去,隻見那男孩手裡攥著一根折斷的鉛筆,手腕不住顫抖。“哎呀,媽媽幫你再削一根就好啦。”女人笑著走過去,從鉛筆盒裡拿出一把小刀。葉風皺了皺眉,發覺那小男孩依舊一言不發,挺直腰背坐在椅子上,肩膀輕輕顫抖著。不知是不是錯覺,有一瞬間,他分明看到那孩子手腕有著紅色劃痕。“這不就能用了嘛?”女人咧開嘴笑著,將一根削得極尖利的鉛筆遞到孩子手中,“這麼大了,還要媽媽什麼事都親力親為呢……”“還有件事,請問李深海高中就讀學校是哪所?”葉風道。“嵩昭一中實驗班。”女人道。“家裡還有他的東西嗎?”葉風道。“還有些。”女人帶他來到二樓最西側一間小房間,打開門,一股塵土味撲麵而來。葉風掀開桌子上的玻璃板,將一張照片拿出來,上麵寫著“嵩昭一中高三一班畢業留影”。根據照片下的姓名表,他很快找到了李深海。18歲的他,高挑白皙,頭發在男生裡算是長的,劉海遮住了大半張臉,但遮掩不住清俊的容貌。“很帥嘛!”葉風脫口而出。“嗬嗬,是啊,就因為這幅皮囊,成績那麼好還放棄了高考,非要和班裡一個小婊子私奔。”女人露出嫌惡的表情。“哦?哪個女孩?”“就這個,梳兩條辮子的。叫什麼小蘭……”女人指著第一排一個蹲著的女孩,“後來,他還回過一次家拿戶口本說登記結婚。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非常感謝!”葉風將證物裝入箱子中,走下樓去。當他路過大白桌子時,竟然看到那男孩用尖銳的筆尖在手背上刻著什麼。他沒有做聲,徑自離開了。待到確認那女人已經回家鎖好門,他又敲開了鄰居家的門。開門的是個老太太,已經在這個城中村居住40年了。“那個女人的話你一句都不要信。”老人將葉風拽進家中,“她們家人精神都不正常。”“怎麼說?”“你知道她們父母是怎麼死的嗎?她們媽媽是精神病人,發病的時候砍死了老公,然後清醒過來後上吊了。你是文化人,應該知道精神病是遺傳的吧!”老人眼神陰惻惻的,“她們家精神病傳女不傳男,這麼多年觀察,隻有那個叫深海的男孩是個正常人。”“什麼?那女人有什麼異常表現嗎?”葉風瞪大了眼睛,他無法相信這個家裡那個連環殺手嫌疑人竟然是唯一的正常人。“過去,她和她妹妹虐待深海,後來她結婚了,開始虐待老公,現在不是離婚了嗎,就專門虐待那個小孩子了!我經常聽見那孩子被打得哭嚎,但你若是問他,他又不說話。真不知道她用的什麼手段?”老人咬牙切齒,“我想幫那孩子,可那女人後來都不讓他出門了。”葉風猛然想起那個男孩自殘的舉動,還有他手腕上的傷痕,又想起房子裡刺眼的水晶燈和慘白的家具……“謝謝您了,我調查清楚後,一定會聯係婦聯把那孩子解救出來。”回到警局,葉風立刻將調查情況彙報給林大勇,並提到了那個和李深海一起私奔的女生“小蘭”。“如果鄰居所言屬實,那麼李深海從小目睹母親殺死父親,並被姐姐們長期虐待,因此極端仇恨女性。他完全符合您現在所做的側寫……”葉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