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輛,我早就觀察過。”張雨陽走到一輛黑色大眾轎車前,將車鑰匙扔給林淼,“你來開車吧,我沒有駕照。”“你沒有?”林淼握鑰匙的手在顫抖,“我雖然有駕照,但開的時候都是教練陪我。我自己一個人不敢啊……”“不是還有我呢嗎?現在隻有這一條路可以選。”張雨陽握住她的手,按了開鎖,隨即拉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林淼戰戰兢兢坐進駕駛位,道:“其實,我真的不是開車的料,我害怕,我……”“我們都走到這一步了還有什麼好怕的?直麵恐懼,不要逃避,這是你告訴我的呀。我相信你!”張雨陽拍了拍她的頭,“再說了,大不了就是一起死罷了,你還有什麼後悔的事嗎?”林淼腦海裡一瞬間閃過林大勇的身影,但她很快搖搖頭甩掉了那個畫麵。“麵對,勇敢麵對……”她深吸一口氣啟動了車子,踩下油門,雙手緊緊攥著方向盤,手背上青了一大片。車子速度由慢到快,由磕磕絆絆到順順暢暢,一路向南疾馳。中途,張雨陽在路邊用緊急電話告訴了警察旅館老板的事。零點左右,高速路上人煙稀少,不遠處的城鎮村子傳來轟隆隆的鞭炮聲。林淼肩膀漸漸鬆弛,透過擋風玻璃看著五顏六色的煙火綻放在天際。“真美……嵩昭市主城區應該有好幾年不允許燃放煙火了。上次看到這情景,還是小時候在我老家的村子裡。”張雨陽道。“嗯!”林淼咧開嘴笑了。“怎麼?現在不害怕了?”張雨陽饒有興趣地凝視著她。林淼搖下車窗,立刻被風吹得眯起眼,但她依舊笑著大喊:“我是真的好開心啊!發自內心的開心!是不用說謊的開,心——”“看路啊!”張雨陽嚇得扶住了方向盤。許是昨日休息的好,兩人一夜未眠,一路狂飆,終於在啟明星升起時刻開到了廣-夏高速出口。“我們到夏島了嗎?”林淼脫掉厚重的外套,隻穿著一件格子襯衫,張開雙臂深呼吸著。“還差一點,跟著我走,馬上帶你實現夢想。”張雨陽拉住她的手向著藍色標牌指示的方向奔去。待到第一縷陽光灑向大地的那一刻,他們恰好走過一條漫長蜿蜒的小巷,一抬頭眼前一片開闊。“大,大海!”林淼驚呼。張雨陽拉著她的手穿過馬路,沿著沙灘奔跑,終於停在一處僻靜無人的海角。遙望遠方,火紅巨大的太陽緩緩躍出了海麵。世界恍如靜止了,墨藍色的海與鮮紅的太陽被永遠印刻在他們腦海中,宛如不會褪色的版畫。林淼脫了鞋子奔向水邊,捧起一汪海水灑在臉上、身上。水花在陽光下熠熠發光。她回頭望了一眼,繼而轉身對著大海高喊:“我愛你——我要好好活下去——”張雨陽用最快的速度跑過去,攔腰抱起她,親吻她被海水浸透的臉頰,那鹹鹹的味道,像海水又像眼淚。“我也愛你。”——大年初一,葉風和錦天市警局的女法醫分彆從各自家鄉驅車來到了紅花峪。沿著白雪皚皚的山路走了一段,女法醫已體力不支坐在雪地上喘息。“萬一是那兩個孩子故意提供假信息,乾擾警方判斷呢?那天還下著大雪,路這麼滑這麼陡,我不相信他們能一個晚上就能翻過山去。”女法醫道。“我媳婦查了那封郵件的IP地址,顯示在新湖市一個商圈。1月17日因為下雪好多高速路都封了,他們既然能在1月18日就到達新湖市,隻有翻山一個途徑。所以我相信大勇哥的情報。”葉風抹了把額頭上的汗,轉身向山下走去,“我覺得可能有更近更好走的路。你想啊,那兩個孩子曾在玉婷小食店住過,是不是店主給他們指了路?”兩人再次回到了紅花峪,逢人便問翻山的事情。可由於玉婷被害案至今未破,大部分村民都對生人避之不及。無奈,葉風從背包裡掏出一把巧克力太妃糖,對著村口玩摔炮的小孩道:“小朋友,山上是有個防空洞嗎?”“是。”小孩緊緊盯著他的手。“乖,從哪條路走最近?你告訴叔叔,這些糖全歸你們。”葉風摸了摸孩子的頭。“跟我走!”小孩向西北方向奔去。“你還隨身帶著糖啊?”女法醫道。“沒辦法,我媳婦最喜歡吃這個。小孩子一樣……”葉風咧嘴一笑。“嗬嗬……”單身女法醫立刻加快了腳步。最後,小孩把他們帶到了一座廢棄度假酒店前。翻過酒店圍欄往上爬,果然道路通暢了許多。“防空洞!”葉風舉著手電,率先衝了進去。剛走沒多久,便在最大洞室角落裡看到了一個仰麵躺著的少女。持續低溫將遺體保存的完整如初。她看起來最多15歲,清秀麵龐上溢滿了恐懼,眼睛都沒有完全閉合。“這就是……”女法醫走過來,忍不住紅了眼圈。她蹲在遺體邊上做了基本檢查,道:“窒息,勒痕鏈條狀,和其她受害人一致。雙乳被切去。鑒於這裡溫度,死亡時間在14天以上,1月10日之前。”葉風立刻將這個消息發給了領導與林大勇。他暗暗替林大勇鬆了口氣,如果這具遺體死亡時間在1月10日之前,那這個時候張雨陽和林淼都在學校,都有不在場證明。這也終於能算得上是他們倆與這次連環殺人案撇清關係的重要證據!“她遭受過性侵!”女法醫突然開口。“為什麼?不是說這回的連環殺人案女性都沒有遭受性侵嗎?”葉風扭過頭去深呼吸。“從陰道口撕裂的形勢來看,很可能是死後被侵犯的。”“奸屍嗎?畜生!”葉風攥緊了拳頭。“也有好消息,根據陰道殘存物,我們這一次能獲取凶手的DNA樣本!”——林大勇是被窗外零零散散的鞭炮聲和孩子們嬉鬨聲吵醒的。他剛拉開椅子站起身就扶住了牆,過了好半天才直起腰來。走到餐廳,他拾起一個冷掉的餃子塞進嘴裡,猛地抬頭看見金欣站在門廳,眼睛腫的厲害。“早啊……”林大勇抹了抹嘴,“你知道金越去哪了嗎?那小子為什麼不接電話?”“說是去女朋友家過年了。不過,以後都和你沒關係!要賠錢什麼的你就找我!”金欣拉著行李箱,向門口走去。“你去哪?”“我爸媽那。”金欣打開了門,回頭用餘光盯著他,“大過年的民政局辦不了手續,不過,可以先準備離婚協議。”林大勇端水的手僵在半空,停頓幾秒,道:“好的。”“這就是你的回答?”金欣咬著唇,淚水還是緩緩流出。林大勇點點頭,道:“對不起,我不想再耽誤你了,我……不配做任何人的丈夫。”“砰”一聲,大門被重重撞上。偌大的房子又變得死一般沉寂。林大勇僵硬地站了一刻鐘,直到手機鈴聲響起才打了個激靈。“喂,葉隊……找到啦?”聽了幾句,他就皺緊了眉,“什麼?被性侵……這,這怎麼可能?”掛了電話,林大勇立刻奔回電腦前,調出了14年前查案時做的側寫:“男性,年齡17-25歲。性格:自卑孤僻內向。麵貌:英俊吸引女性。家庭:單親或無親屬,重點無女性成員。自幼缺乏母愛,沒有機會與女性接觸,因而對女性好奇。性癖:性能力缺失,切除性器官滿足好奇心並獲得性興奮……”14年前,5起案件都沒有發生性侵行為,所以林大勇做出了凶手沒有性能力的側寫,而今天卻傳來屍體被性侵過的消息,難道之前的調查方向都是錯誤的嗎?如果凶手是個正常的男人,他又為何要殘忍割除破壞女性器官呢?用如此殘忍的手段,挑戰人類道德的底線,如果不是因為精神變態,那隻有一種可能……“是恨!仇恨……扭曲的、深刻的、無以複加的恨!”林大勇喊出了聲。他在鍵盤上飛速敲擊:“凶手目前年齡31-39歲。由於他總能在偏僻地方騙取女性信任所以推斷外在性格溫柔、有親和力、能令人放下戒備。但他內在性格自卑、敏感、陰鬱、被仇恨折磨得扭曲。麵容端正或較為英俊。鑒於可以流竄多地作案說明有單獨車輛……”這樣的人在全國上下不知道有多少個,可一旦與14年前案發時出現的人們聯係起來排查,總歸能發現凶手!再加上很快就能掌握凶手DNA樣本這個決定性證據,破案誌在必得!林大勇越想越激動,忍不住在屋子裡踱起了步。突然,又一個疑問縈繞在他腦海裡:凶手既然如此瘋狂,為何14年前作案5起後突然停手,而今年再次作案?這14年間他在哪裡,在乾什麼?這段時間在偵查學中屬於異常時間段,可以從多方麵反應凶手的性格、生活、精神狀態,如果能推理出確切緣由,就相當於將凶手人格剖析透徹,不論是對於排查出凶手還是後期作為犯罪心理學研究都有極大幫助!他動手寫下兩種可能:第一種:14年前凶手殺害最後一人後因為其他罪名被捕入獄,期間一直在服刑。因為所有犯人都有指紋、DNA等記錄在冊,隻要將最新獲得的DNA樣本與之對比就能證明或推翻這個結論。第二種:14年前凶手在殺害最後一人後得了重病,或因事故殘疾。但是,如果疾病綿延14年之久,大概率不會痊愈,並且會愈加嚴重。同時,殘疾是不可逆的損傷。這種情況下,凶手都不太可能有再次犯案的能力,就算有也不可能做到在短短半個月內殘殺4人。除非,有人代替他執行。還有彆的可能嗎?林大勇抓著稀疏的頭發,冥思苦想……突然,電話鈴響起,接通後傳來葉風的聲音:“大勇哥,新消息,南廣市南田鎮有旅店老板報案張雨陽和林淼打劫他們家,還偷走了他的車。車子停在廣-夏高速出口!這個消息目前還壓在南田鎮派出所,那裡的所長是我哥們……”林大勇哆哆嗦嗦從口袋裡摸出了林淼的手機,按亮屏幕,隻見上麵的小女孩穿著泳衣套著遊泳圈,揮手比著V字。“爸爸,我們暑假去夏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