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你究竟想乾嘛？”張雨陽邊跑邊吼道。“實現我們共同的願望啊。”新娘把手伸進胸墊裡，竟從中掏出了一個汽車鑰匙，“姐姐帶你們逃！”“誒？”林淼抱頭驚叫。三人穿越一片灌木叢，跑到一個報廢車輛停車場裡。後麵追來的人群一時間迷了路，分頭向公路方向找去。“噓……”新娘彎下腰，同時用兩隻手按住兩人的頭，一起隱藏到車子中間。三人貓著腰穿梭在廢棄車輛構成的迷宮中，最終停在一輛積著厚厚灰塵的老款桑塔納轎車前。“你，你確定還能開？”林淼覺得大約10年沒在路上見過這款車了。“放心，我學車時候就用的這台車。前些天我偷偷加好油了，一直猶豫要不要跑路，和你們聊過才下定決心。”新娘一把撕掉婚紗裙最外層的網紗，並用其將車窗和後視鏡玻璃抹乾淨。“你什麼時候學的車啊？”“高中畢業那年夏天！6年前。”“……”林淼歎了口氣，知道已經沒有退路了。“快進去！”林淼剛打開後排座位的門，便發現有一半已經被一個巨大箱子占據了。無奈，張雨陽隻好坐在了副駕駛。“那是我的行李，提前放的。”新娘登上平底鞋，旋轉鑰匙。登時，車子爆發一陣轟鳴，車身劇烈顫抖著。“真，真的能開嗎？”林淼捂住了眼睛。“嗚——砰！”隻聽一聲巨響，車子撞開一個廢車架，從停車場飛馳而出。“抓緊啊！”新娘從後視鏡中看到公路上親戚的車子已經追了上來。隨即，她調轉車頭，猛踩油門。在這突如其來的衝擊下，林淼先是狠狠撞到前座靠背上，又被彈到後排。新娘駕車一直在鄉野公路上超速行駛，直到拐上高速確定甩掉親戚們之後，才放慢至正常速度。“姐，姐姐……我們要去哪？”林淼道。“廣門機場。我要趕下午5點的飛機。”新娘扭過頭，“你們目的地是哪？和我順路不？”得知她並不打算一直做電燈泡，張雨陽長舒一口氣，道：“差不多，您就把我們放到機場附近吧。”“ok。”新娘打了個響指，“不過那附近就是個大農村，沒有火車站之類的。”“那更好了。”氣氛漸漸冷卻，林淼轉頭望著窗外連綿掠過的綠色田野，道：“姐姐，你是坐飛機去見戀人的嗎？”“哈哈哈——”新娘大笑，“才不是，你以為所有人腦子裡都隻有愛情嗎？我是要去英國讀研究生的。我瘋狂工作2年攢夠了去留學的錢，考了雅思，申請好了學校，簽證都辦好了。飛機今天傍晚就要起飛。可我爸媽不讓我去，還用病危那種遭天譴的理由把我騙回老家和一個隻見過3次的男人結婚。我不逃走，一輩子就毀了！”“研究生……好厲害！不過，父母難道不是都支持孩子學習的嗎？”林淼道。“嗬嗬……你太天真了，你一定是生活十分幸福的小孩吧。我父母不僅不支持我讀書，甚至本科起就不再供我。他們認為女孩子學習再好，工作再好，不如留在家鄉早嫁人，生孩子，然後安安心心照顧所有家人的好！但是我永遠不會過那種違心的生活。”新娘一邊往嘴裡灌紅牛一邊轉著方向盤。曆經5小時，車子成功停在廣門機場附近的荒野上，掀起一陣煙塵。剛睡醒的兩人走下車，紛紛解開衣扣，大口大口貪婪地呼吸著。“哇，好暖和，是春天的氣息……”林淼伸著懶腰。“再見了，薛穎小姐。”張雨陽轉身向車子揮手，“謝謝你！”“謝謝你們才對。是你們給了我勇氣！”薛穎剪開婚紗，露出裡麵的彩虹色T恤和牛仔褲，然後探出身子向他們揮手，“你們也要加油啊，不能對這個混蛋世界妥協！”望著車子遠去，張雨陽腦海裡浮現出另一個人的臉龐，那個流浪漢大叔也不知道是否已經回到故鄉？命運總是在和人們開玩笑，這世界上，有的人做夢都要回到故鄉，而有的人拚了命也要闖出去。唯一共同點就是，每個人都在掙紮著生活，不會那麼輕鬆如願。然而，與命運抗爭的過程，並非毫無樂趣，並非儘是苦澀，比如……“走吧！”林淼微笑著抓住了他的手。他愣了片刻，很快緊緊回握住她的手。兩人穿越田野，向村子走去。這是一座南方小鎮，原本隻是種植甘蔗水稻，前些年由於新機場落成激起一波旅遊熱，接連開了許多客棧。但近年來熱度消退，鮮少有人再來這裡旅遊，所以客棧又接連倒閉，最終形成了一副四不像的局麵。“來住宿嗎？一晚上150塊，有網有熱水。”老板立在門口嗑瓜子，瞥見張雨陽和林淼走來，詭秘一笑，“不要身份證啊。我們這裡是家庭旅館。”張雨陽望了望天邊，已是夕陽西下，於是拉著林淼走了進去。雖說是旅館，其實就是個三居室民房，他們被安排住在西側房間。由於明天就是除夕，旅館裡隻有他們一對住客。打開房門，兩人驚呆了，隻見牆上掛著情趣貼畫，床上鋪著紅色愛心圖案四件套，床頭桌上擺著玫瑰乾花和一張卡片。“蜜月房……”林淼讀出卡片上的字，臉瞬間通紅。張雨陽鎖好門，拉上床簾，按下燈的開關，發現燈光竟是朦朦朧朧的粉。氣氛曖昧到了極點。浴室與房間僅隔著一道毛玻璃門，水聲響起，能隱約看到林淼的輪廓。張雨陽喝下一杯極濃的咖啡，又敞開窗戶深呼吸，終於令自己冷靜下來。“我，我睡了啊……”林淼穿著睡衣走出浴室，立刻鑽進了被子裡，蜷縮在床上最右邊，“你不要睡地板了。”說罷，她迅速用被子蒙上了臉。“好。”張雨陽關了燈，躺在了床上最左邊。兩個人背對背躺著，能清晰聽到彼此的呼吸聲甚至心跳聲。許久後，窗外傳來一陣鞭炮聲和孩子吵鬨聲，終於打破了尷尬的寂靜。“你睡著了嗎？”林淼小聲道。“沒。”“那你在想什麼？”“我在想為什麼我們總是能化險為夷？有些地方讓人匪夷所思。”張雨陽道。“哦……哪裡？”林淼有些失望地歎了口氣。“第一次是我們在南岸市汽車站停車場，有人攔住了追擊我們的保安，給我們逃離的時間。而且，那個人大概率說服保安沒有報警和查找監控錄像。第二次是今天一早，原本售樓處車子已經快要追上我們，但突然他們就被追尾停滯。第三次，薛穎帶咱們跑路的時候，有許多親戚車子追擊，但我們剛一進高速，後麵就堵車了，一片喇叭聲，就像設計好了一樣。”張雨陽翻過身來，“你不覺得奇怪嗎？這麼多次不會是巧合，我覺得是有人在幫我們！”“不用猜了，我早料到了，一定是我爸爸沒錯。”林淼道。“為什麼？”“他就是那樣的人，以為自己很偉大，一意孤行，然後輕易忽略彆人的感受和想法。”林淼道。“你還在生他的氣嗎？”“……”林淼蒙著頭，不再出聲。張雨陽盯著她的背脊發呆，緩緩將手指伸向她裸露的肩，可停在半空最後還是縮了回來。——“鈴——”林大勇打了個激靈，猛地從堆滿文件夾和快餐盒的桌子邊醒過來，一抬手碰倒了茶杯。很快，早已冷掉的茶水沿著桌沿滴滴嗒嗒流下。“喂？”他一邊救起筆記本，一邊用肩膀夾著電話。“林大勇！你現在哪？”電話那頭的聲音掩蓋不住怒氣。“劉局，我在南岸市，找我女兒……”“廢物！立刻看手機，瞧瞧他們乾的好事！然後以最快速度滾回嵩昭！”電話“啪”一聲掛斷了。林大勇慌忙打開手機，點開群消息，竟是一個新聞截圖。然而剛看到標題，他就倒吸一口涼氣，差點暈厥。“雙案嫌疑人現身觀海市，虐殺售樓小姐，綁架新娘，目前下落不明！”下麵放著兩張大圖，第一張是某樣板間內打碼的女屍，第二張是一個穿婚紗的女人拉著張雨陽跑出酒店大堂，後麵還跟著林淼。他深呼吸二十次，終於令心率恢複正常，於是放大圖片，透過厚重的馬賽克隱約能辨認出女屍赤裸著上身。“是他？”他立刻給葉風撥去電話，“喂，葉隊，聽說觀海市的案子了嗎？”“額……聽說了。大勇哥，您什麼時候回來，我去接您吧。”“先等等！你有內部高清屍體圖片嗎？發我！”“劉局說，等您回來再給您看。”葉風道。“沒時間了……求求你！我最了解淼淼，我能找到她的！”林大勇吼道。“好吧……”不多時，林大勇手機上出現了屍體清晰照片：一個僅穿著一條黑色窄裙的女性躺在地毯上，雙乳被切去，脖子上有鏈條狀勒痕。“分明是那個連環殺手乾的。報道憑什麼怪在張雨陽頭上？”林大勇道。“說起來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故意的，售樓處的人一早在樣板間發現了那兩個孩子，剛問兩句話他們就跑了，緊接著就在臥室發現了屍體。”葉風道。“也許他們隻是在那裡借宿啊！”“你猜觀海市警局怎麼說的，在臥室發現多處兩個孩子的指紋，連浴室裡都有，推測他們在此停留至少1整天了。而且，售樓處員工盤點時候發現樣板間廚房刀櫃被撬了，丟了一把菜刀。所以，那邊警方結論是張雨陽和林淼盜走菜刀殺人後逃跑。”葉風道。“唉……”林大勇重重歎了口氣，“那綁架是為什麼？我怎麼看是那新娘拉著張雨陽在跑啊？”“那家人說張雨陽和林淼冒充新娘同學闖進新娘休息室，然後不知和新娘說了什麼蠱惑的話。婚禮上，新娘就帶他們一起跑了。現在新娘手機關機，聯係不上。雙方家屬都堵在警局門口要人呢……”葉風聽見話筒一側情況不對，立刻喊道，“喂？大勇哥，您不能去啊！您是……”“他媽的！”林大勇早已掛斷手機，背起行李衝了出去。然而，他剛跑到拐角處，就見歐陽菁抱著手臂擋在樓梯口。“林哥，我奉領導之命護送您回嵩昭市，立刻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