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陽皇城內。雲綰卿握著小刀,一字一句道:“朝朝,怎麼辦呢?我好想殺、了、你!”眉婠淺笑著,毫不畏懼:“你這麼恨我?”雲綰卿道:“當然,恨極了。”眉婠便不再與她周旋,直接道:“你慘遭厄運,非我所為;遇貴人相救,本該脫離苦海,你卻被心障所左右,墮入深淵,此番選擇也非我所迫;如今大侑失敗,你成為階下囚,亦非我所致。你恨我怨我,不過是因為太子殿下。“隻是情愛之事,非強迫所能,兩人歡喜,方得始終。此事,我並不打算退讓。因此,我給了你機會,你繼續執迷不悟,休怪我不念及舊情。”她目光寒涼,朝君拂使了個眼色。君拂會意,一掠而起,瞬間便到了雲綰卿跟前。她握上她手腕,用力一捏,後者吃痛,手一鬆,小刀掉落在地。君拂順勢將她扣住,在她腿彎處一踢,她雙腿顫抖,“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君拂,你還真是條好狗。”她掙紮著,終於露出了真麵目,麵容隱隱有些猙獰。君拂麵上第一次有了溫怒之色,她手腕微動,掌心已多了一根細長的銀針,刺向雲綰卿身上某處。“啊!”後者慘叫一聲,瞬間冷汗連連。“我哪方麵都擅長,你最好閉嘴,否則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君拂冷著臉,眸中殺意湧現。很顯然,雲綰卿觸了她的逆鱗。自從離開了琵琶坊,她許久未曾失控過,如今或許才是她真正實力。雲綰卿雖不甘心,卻又害怕君拂的手段,一時間也不敢再造次,隻跪在地上,喘著粗氣,眸中恨恨之色愈發濃烈。“怎麼處置她?”喻知白眸光晦暗不明地盯著雲綰卿,問向眉婠。“丟去地牢,嚴加看管。”眉婠說著,不再看她,“拂兒,你跟去,好好看著。”君拂看了看眉婠,拱手道:“是。”眉珞這才揮揮手,便有兩名死士拖著雲綰卿,跟在君拂身後緩緩離開了金鑾殿前。臨走時,雲綰卿目光一直看著喻知白,未曾離開……“好了,看了如此久,你也該自己出來了吧?”喻知白高聲說著,四處打量。眾人見狀,也警惕地看著周圍。“哈哈哈哈……”笑聲自身後傳來。眾人回過頭,卻見文初琛不知何時到了殿內,身後還站著幾十名侍衛。他將眉旭的屍體放在了龍椅上,這才道:“景王殿下,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單純,多謝你收下留情,留了陛下一命,我真應該好好感謝你呢。”眉珞蹙眉,道:“不必,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父皇與永賢。”“留著陛下,也是為了威帝與永賢?”“當然。”眉珞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他們都不希望再看見有人犧牲了。”文初琛卻不以為然,“就是這份愚蠢,才將你們送入了地獄……我並不打算在此久耗,來日方長,如今你既擁有了大侑,可後麵誰說的準,我們一定會回來的。”說罷,他命下人抱起眉旭,朝著龍椅後緩緩打開的大門撤去。“想走?”喻知白低喝一聲,如鬼魅般攔在了他跟前。“既然來了,那就一起留下來,何必急著走呢。”文初琛目眥欲裂,看見喻知白,他斷臂隱隱作疼,“喻知白,得饒人處且饒人!”“哈哈哈!”喻知白大笑著,“真沒想到,這番話居然能從你口中說出來。”文初琛自然聽明白了他言語中的譏諷,眸光驟涼,提劍便刺。喻知白冷哼一聲,似是早已料到會如此,便舉劍迎了上去。一時間,兩人相鬥,劍氣淩厲,互不相讓。眉婠看著,忽然想到了顧麗熙死前說的那番話,略加斟酌,忽而眸光大亮,不敢置信。“難道眉旭……”她喃喃著,迅速回想著那兩人一路而來的相處,愈發確定了心中所想。她朝著楚天賜耳語幾句,楚天賜滿臉震驚,然還是偷偷繞後,將文初琛帶來的暗衛打翻在地,長劍抵在眉旭脖頸上。“文將軍,你若再反抗,他可就真死了。我下手重,也不會像景王那般念及手足之情。”文初琛餘光瞥見這一幕,動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你以為,憑著這個真能讓我束手就擒?”楚天賜桀驁道:“文將軍不會是如此絕情之人吧,再怎麼說眉旭也曾青睞於你,你是他唯一信任之人呢。”轟!如同晴天霹靂,文初琛瞬間停住了動作,僵站著,久久未動。此言一出,不僅文初琛,在場眾人除卻眉婠,都震驚不已。難怪,難怪眉旭也對他過分信任,原來……眾人神色各異,滿臉怪異。文初琛回過神來,冷笑一聲,“安王此言,真是誅心啊。不過對我而言,他也隻是一顆棋子,與彆人不同的棋子罷了。”“你是想控製他,背後坐擁天下吧?”楚天賜冷哼一聲,長劍動了動,“你是繼續負隅頑抗,還是束手就擒呢?我知曉你想逃出去以期從頭來過,隻是我若是殺了他,你拿什麼東山再起呢?”他望著文初琛,手腕逐漸用力。文初琛眸子眯了迷,瞬間便丟下了劍,“我可以認輸,但是你必須把他給我。”“放虎歸山嗎?”喻知白趁機上前將他扣住。“原來你也會做這種事,趁人之危不符合你的身份。”他試圖說服喻知白。“這些話我們之間就不用說了吧,兵不厭詐,文將軍,你輸了。”楚天賜將眉旭推倒在龍椅上,喻知白將文初琛也扔到此處,這才命令文初琛暗衛丟下武器。就在此時,殿門前卻忽然傳來一個女人尖銳至極的聲音:“對對對,你們就繼續鬥吧,兩敗俱傷,自相殘殺!本座才能看得舒心滿意,啊哈哈哈……”眉婠等人急忙看向殿外,隻見一個分外妖豔的女人邁著步子,不急不躁地緩緩走來,無人知曉她是什麼時候來的。她看起來三十多歲,雖笑著,卻滿身戾氣,氣場分外強大,較東楚忠賢太後有過之而無不及。“你們幾人,我瞧著分外眼熟。”她嫵媚一笑,又瞥了眼殿內,“嘖嘖嘖……還真是沒用,就這麼被人擒了,真是白費了本座一番苦心啊。”文初琛聞著那刺耳的言論,高聲道:“您若真有本事,就把我救出去,如今才出來,莫不是也怕了?”那女人聞言,道:“本座從未懼怕任何人,隻是覺得有趣,想多看看罷了……你們在這兒鬥得你死我活的,到頭來還不是為本座做嫁衣嗎?哈哈……”她兀自與文初琛說著,已然將眉婠等人忘了去。“你究竟是何人?”楚天賜看著那人,隱隱有些心悸。她這才看向幾人,道:“哎喲,瞧瞧本座這記性,忘了說了……本座是掌管西境十二國的皇帝,整個西境都在本座掌控下……可惜呀,如今西境被攻破,本座真是好傷心呐!”她說著,看向喻知白。喻知白卻輕輕一笑,道:“竹敏,你下了好大一盤棋啊。”“瞧這孩子,長幼不分!”她似乎是在嗔怪,“你該稱呼我一聲前輩才是!至於下棋麼……本座沒彆的喜好,就這麼一個。隻可惜棋子太弱了,本座還以為能順利下完整盤棋呢。瞧你們安然無恙,本座真是好失望。“孩子們,整個岐陽都在本座掌控之中了。看你們群英彙集一堂,本座就忍不住興奮,將你們一網打儘的感覺真是不錯……那麼,就從你們開始如何?”她指著楚天賜與眉珞。“你們兩人打一場,贏的人就能活著走出岐陽城,如何?”兩人皆眉目一凜,向前一步,死死盯著竹敏,竟有朝她出手的意思。就在此時,兩道女聲突然從遠處傳了過來:“住手!”“竹敏,多年未見,你竟卑鄙到對晚輩下手!”兩道矯健身影淩空翻來,呼吸間便到了竹敏跟前,兩人並肩站著,隱隱護著身後眾人。眉婠一眼就認出了那兩勁裝女人,喃喃低語,滿目震驚:“母親……”君拂眸光淡淡地瞥了一眼那熟悉的身影,彆開臉去。來者正是雲蓁與楚岫。竹敏似乎也未料到二人會來,她打量著二人,半晌才道:“原來是你們啊,多年未見,你們倆也變得挺有能耐了嘛。”楚岫淡淡道:“承蒙師父當年教導。”“你還不錯,記得我是你們師父。”她說著,似笑非笑地看向雲蓁,“你怕是早就忘了吧,蓁兒?”雲蓁麵色凝重道:“當年悉心教導我們的師父早就死了,死在了那個夜裡,如今活著的不過是一個利欲熏心的賊人罷了。”竹敏卻嫵媚一笑,道:“蓁兒,你當年千裡奔襲追殺我,我就知道你這孩子定是記恨我了,可沒想到你竟喚我賊人,師父真的太難過了。早知如此,當初我就不該心軟放過你,直接衝進鎮西大營,將你和沈鎮一道殺了就好了,也少了與我作對之人。”她說著,麵上笑意不減,眸中冷光連連。“你收手吧!”雲蓁不為所動,“將藏寶圖物歸原主,從後再不踏足中原半步!”竹敏道:“你真是太天真了,我何時有將到手的東西吐出來的習慣?”楚岫插話:“師父,你當初為了傳說中富可敵國的財富,背叛琵琶坊,深藏西域,如今攪動天下局勢,令中原大亂,戰火紛飛,你究竟想做什麼?”竹敏也不掩飾,高聲道:“本座要一統四國,獨占中原!”雲蓁輕哼一聲,道:“做夢。有我二人在,你休想得逞!”楚岫:“師父,若是我沒猜錯,你從藏寶圖中並未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財富,對嗎?”聞言,竹敏臉色終於嚴肅了起來。她冷著眸,道:“饒是我也沒料到,大宣琵琶坊世世代代守護的藏寶圖,不過是前朝遺物。不過也多虧了這些東西,我才能這麼快就統禦西境。”楚岫:“究竟是什麼?”“毒藥。”竹敏淡淡道,“劇毒夢裡香。”遠遠聽著的眉婠心跳漏了一拍:夢裡香……她忽然想起了侑威帝。竹敏繼續道:“夢裡香被列為前朝禁物,毒性乃萬毒之首。我雖未得到財富,可我忽然發現,能憑借此物得到滔天權勢,我精心謀劃這麼多年,就是為了將中原四國吞入囊中,你們要來阻我麼?”“自然。”雲蓁麵色冷峻,“唯有此事,非阻你不可。”竹敏笑笑,道:“岐陽已經布下了子母陣,你們都會命喪此處。”楚岫麵色一凝,“子母陣!”雲蓁道:“看來,她的確是想將我等斬草除根,既如此,我們不必客氣!”兩人對視一眼,忽然身形一動,齊齊朝著竹敏殺去。竹敏不慌不忙,輕鬆抵擋兩人進攻,遊刃有餘間還吹了聲口哨。她哨音剛落,五名勁裝女子憑空出現,將三人圍在中間。“師妹們,彆來無恙!”楚岫看著那五人熟悉的麵容,冷笑一聲。此五女,便是上一任八大金牌護衛,跟著竹敏叛變去了西境。“師姐,跟我們打一場吧?”楚岫邊進攻邊道:“你們先贏過她們再說!”她說著,也吹了聲口哨,立刻有五名同樣裝束的勁裝女子出現。此五人,便是現任琵琶坊金牌侍衛裡的五人。“哦?有趣!”先前開口的那女子玩味兒一笑,轉瞬便衝了上來,其他人見狀,也都提起輕身,紛紛交戰。一時間,金鑾殿前十幾道身影交錯,琵琶坊前後兩任金牌侍衛對戰,戰況十分激烈。另一邊,楚岫雲蓁兩人聯手攻擊竹敏,竟占不了上風。竹敏此人,武藝十分高強。眉婠等人遠遠看著,忽然皺眉道:“竹敏身法詭異,又十分了解她兩個弟子,此二人壓製不住她。”楚天賜聞言,忽然身形一閃,朝著竹敏就一拳轟去。竹敏連忙閃躲,當下抵擋三人進攻,她終於不再輕鬆,道:“你們就算殺了我也沒用,子母陣除了布陣之人,無人可解。殺了我,你們永遠都出不去,所有人都要給我陪葬!”“聽你這話,好像不殺你我們就能活著出去一樣!”楚天賜不聽她蠱惑人心,手段愈發淩厲,一腳踢去,仿佛空氣都在顫抖。與此同時,君拂看著與上任金牌護衛苦苦戰鬥的現任金牌護衛們,麵色有些凝重。“拂兒。”眉婠不看她,也知曉她此刻在想什麼,“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不要留下遺憾。”君拂目光一凝,不再說話,飛身到十人打鬥處,加入了亂鬥中。一時間,戰局愈加激烈。眉婠、喻知白、眉珞三人站在殿內,遠遠看著。忽然,喻知白與眉珞同時轉身,話未出口,身形已動。殿內,不知何時已經掙開捆綁繩索的眉旭,正與兩個暗衛扛著眉旭,欲趁亂逃之夭夭。不料被喻知白與眉珞察覺,兩人各自一掌,打得他猝不及防,連退好幾步。“賊心不死。”眉珞淡淡道,難得浮現狠厲之色,“定將你殺之後快,以慰在天亡靈!”此時此刻,文初琛也並未慌亂,他道:“若不是使詐,你們定然捉不住我。眉珞,你真以為我這將軍之位是白拿的嗎?浴血沙場這麼多年,什麼風浪沒見過,如今栽在你手中,我無話可說。”眉珞麵上不再溫潤,他道:“天道輪回!”說罷,長劍朝著文初琛刺去。文初琛竟然沒有閃躲,而是直直地迎上了他的劍刃。眉珞抽出劍,文初琛心口已是血紅一片。文初琛眸光仍舊盯著眉珞,道:“我這輩子,從未因自己選擇後悔過,若能重來,我仍舊會這麼選。今夜不反抗,隻因我不想受辱。眉珞,你記住,今夜我並不是輸給了你,我是輸給了我自己。”他終於慘然一笑,寬闊的身軀轟然倒地。殿外,眉婠淚水無聲地流淌,踉蹌幾步,她跌跌撞撞地靠到柱子上,咳出了一口淤血。